第164章 迤逦岭,宿阁山
作者:虚雨小道      更新:2021-05-25 04:13      字数:4648
  刘稹的回答自然在横沧真君的意料之中。
  一座大型宗门的遗宫,和自己的亲口相邀,不论那个,都由不得他拒绝。
  答应了,不说宝物,一位真君的人情自是无价,拒绝的话,一位真君的恶意,也是“无价”的。
  没有另一位真君会愿意为了一个金丹修士而得罪横沧真君,除非师脉血亲。
  真君微微颔首,却不知为何,眼中悄然浮现一丝与脸上祥和不符的阴沉,被香火法身的神光遮掩过去,刘稹并没能察觉。
  “无真那厮无时无刻不在窥探老夫的一举一动,虽有本尊施法掩盖,但我一道法身也不可久留,阁山岭最近正在招揽四周同道修士,定不会错过小友,小友自可借机入得阁山岭,待小友入阁山岭后,老夫自会与小友说清楚此事。”
  见横沧真君此时没有讲明的意思,刘稹有点遗憾,听阁山岭最近动作后若有所思,轻轻点点头,示意明白。
  “理应如此,此事重大,一切任由真君施为,晚辈听令,不过前辈将晚辈引来已有柱香,晚辈之前身旁还有一人,此人正是阁山岭王樊长老,怕是……要引起误会啊。”
  虽然明白,可刘稹依旧有些皱眉说道。
  若引起王樊误会,便是一丝怀疑,刘稹也别想再入阁山岭,但这不该是刘稹该考虑的,着急的也不该是刘稹。
  果真,见刘稹疑虑,横沧真君却并无半点动容,反而嘴角轻扬。
  “呵呵,此事简单,小友可知此地阵法名甚?”
  “这……请恕晚辈眼拙。”
  世间之法千千万,更何况是元婴境界的阵法,有很多都有可能是独创之法,便是景云门藏经阁也不敢说全部知晓,刘稹所知有限,不识也是正常。
  “此阵名叫须臾转灭明神阵,为金丹期顶级阵法,做幻做困,引神化灵,阵法一起,我等在此闲叙一刻,外界却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过去,王长老纵有察觉不对,却也只会认为是错觉而已。”
  此阵须臾转瞬,转的到不是肉身,而是神魂,神魂一刻,天地一息。
  直到横沧真君讲解,刘稹方才恍然大悟,瞬间把一切都想明白过来。
  原本刘稹还在惊骇于元婴真君的手段,不知不觉便将他转移到另一处地方,还让他无半点察觉,现在才得知,原来转的只是他的神识,并非肉身。
  虽然刘稹早就感觉不同以往,也感应不到芙罗寅海二者气息,但还以为二者是被阵法镇压,不敢冒头,现在看来,二者跟随自己身体,现在自己灵肉分离,又怎会感应。
  若是横沧真君不是请自己前来有事相商,而是出手擒杀,自己纵有万般手段,如今也用不出万一,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刘稹瞬间冷汗直冒,元煞门一行,自己修为不高,导致苦寒枭等人忙于内斗轻视自己,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助章何褚成为最大赢家。
  太过于顺风顺水,让刘稹心中有了一点点夸浮。
  这点夸浮并不是说刘稹心高气傲,而是刘稹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对修行界那颗警惕的的敬畏之心。
  天都界是一个大天地,养育群生亿亿万万,光怪陆离,众生演像,无数天骄如同过江锦鲤,前卜后继。创造出的修行诡术,奇淫技巧之法更是如地上青株,纵使师尊,也不敢完全说能天地纵横无所畏惧,更何况自己。
  一个金丹修士罢了,看似光鲜亮丽,众人敬畏,但天都界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不过从海中流入江河,未能登岸而上,依旧只是一朵浪花。
  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要栽到里面。
  若是死了,天都之大,谁又感保证能为自己报仇,便是报仇,却还是死了。
  横沧真君见刘稹脸色不好看,似乎在慎重考虑什么,却也不做理会。
  这也是他真君威严的展示,他相信刘稹不会让他失望,一切都会如他所料。
  安静片刻,横沧真君似有些急躁,并没有让刘稹思考多久,苍老的声音便悠悠响起,将刘稹惊动。
  “时辰不早了,小友该走了,老夫在阁山岭,静候佳音。”
  刘稹闻言一凛,身形一正,神色回转肃穆道。
  “自不敢想,望真君放心,晚辈告辞。”
  言毕,横沧真君淡淡点头,一道雾气自地上渐渐弥漫而上,徐徐散开,刘稹也消失不见。
  见刘稹离去。横沧真君笑容收敛,脸色很是沉静,静到冷漠。
  只是盯着刘稹之前的位置,没有说话,双眼如墨,静的像一滩死水。
  随后法身那股强大的神识威压一散,只剩下香火气息。
  横沧真君的神识离去,只剩下一尊高高在上,却无意无识的神道法身还在静静的吸纳香火。
  ……
  “刘道友?刘道友!”
  而刘稹处,一阵呼声传进刘稹脑中,让刘稹猛然回神。
  转眼望去,见王樊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疑惑说道。
  “刘道友怎么了?怎的忽然停下了”
  刘稹才发现自己正正的停在雕像前,看来刚刚回神,法力微滞,不由停下脚步。
  而在王樊看来,自己却是忽然停下,难免诧异。
  看着王樊略带疑惑与询问眼神,刘稹淡然一笑,随口说道。
  “无事,贫道只是觉得这雕像似与另一侧的有些不同,心下有些疑惑,这才留步多看了一眼。”
  王樊恍然,转头注视着横沧真君雕像,微微点头笑道。
  “呵呵,看来道友也是这般认为的,来往过南北两侧的道友皆有此感,在我等看来,定是那南侧一方,身居偏壤魔毒之地,人兽混杂,崇尚兽性,少圣贤教化之理,无感恩之心,因地处事,心无诚意才会让两边雕像不同。”
  “恩吗?”
  刘稹总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同寻常,不由对横沧真君的行为多做猜忌,但心中所想自然不敢露出。
  将这个问题放下,若是这般说来,百流域旁门纵横,其中毒瘤恶人无数,王樊如此说却也没有多少错误。
  “或许真如王长老所言吧,不过此事不可择一而断,毕竟横沧真君出自北侧,难免人心所思不同,人之常情。”
  “刘道友所言甚是,毕竟南北不同,我等之间同倚断云天脉为生,可论一脉,也是冤家,难免不对头,算了算了,此事之后再议,道友,请!”
  “哈哈,也好也好,请!”
  说罢,刘稹一笑抱拳,不在停留。
  ……
  一路上,刘稹也没有闲着,自与横沧真君分开之后,刘稹便一直在思索心中问题。
  且先不论横沧真君为何回找上自己,抛出一座大宗的遗宫作为诱惑,更重要的是刘稹在与横沧真君的交谈行为中感觉到了一丝急切。
  这丝感觉很淡,但刘稹依旧隐约感觉到了,刘稹可不敢认为这是错觉,任何一个微小的发现,都有可能改变一个结果。
  要有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一位真君都有些收敛不住情绪?
  而且刘稹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拒绝的话,横沧真君很有可能会对自己下手,尽管刘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
  但别忘了刘稹修行了浑生老祖所授的神章七鉴,在加上丹成一品的敏锐感知,重重异样让刘稹做出这个判断。
  不过既然答应了,刘稹也决定一探究竟,面对一位真君还想反悔逃跑,不论道心这一关如何度过,欠下了因果,可是真的有回报的。
  刘稹不敢拿自己的修行道路去赌。
  如今之计,只能尽量多多收集一些情报,早做准备。
  不至于只能对横沧真君听之任之,这位真君,怕也不是什么良善慈祥之人。
  如今想来,一位从散修中走出来的真君,比之宗门修士更加感受过人世险恶,怎么可能如同他人传说的那般为生为民。
  想着想着,刘稹见王樊正谈着闲话,眼中一动,似是彷徨追忆,怀念道。
  “一别过往,第一次与王长老相见,似便是在此地前方不远,旧路重行,感慨欲言,千言万语却又凝塞,唉!”
  说罢,轻声一叹。
  王樊听去,也只身张望向前,随后笑笑。
  “大道苍茫,孤独且行,也正因如此,有一友同道相歌,当是人间一味,今朝有酒有友,道友何必执着一缕过往不散。”
  “是极,是极!若是不散,一生过往千万,贫道可无力牵挂的过来,王长老心胸宽阔,可任鲲鹏遨游,见笑了……”
  …………
  二人谈笑风生,从王樊口中,刘稹得知了为何此次会由他来主持传送阵法。
  原来还与上一次阁山岭反击青木门一事有关。
  那日阁山岭加上招揽的金丹修士十数人,由阁山岭掌教,金丹后期的凌崖真人为首,与青木门子枫丘举行青木大醮时偷袭。
  当日王樊到未能曾去,与还有二人留守宗门,避免门内空虚。
  至于最后如何,王樊并未明说,而是避而不谈,不过从其闪烁其辞的样子来看,怕是结局不会太好。
  原本驻守阵法的人刘稹也认识,正是汤贤子,而一役过后,汤贤子回山闭门不见客,换作王樊暂代这个位置,一路而来也常有见人镇楼人影,由此可见一斑。
  看来这一战,若不出刘稹所料,阁山岭定没有占到便宜,而刘稹也没听王樊说起青木门有过动静,最有可能便是两败俱伤,才有了最近的风平浪静。
  但这也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当两只野兽暗中舔舐伤口恢复后来,等待的必是最终一战,横沧真君的话,便是证据,横沧真君与无真上人二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惊天动地。
  所以刘稹必须谨慎,虽然横沧真君向他示好,却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身处两道巨浪间的礁石,一不留神,可能就要承受两道巨力,粉身碎骨。
  “横沧真君与无真上人便是巨浪,而自己,算上映天琼瑶镜与元铜尊,还勉强有做礁石的资格。”
  刘稹心下自嘲一番。
  …………
  数百里路途在脚下流过,眼前出现一道巍峨山岭,岭间蜿蜒绵留,迤逦千里。
  其上苍木古林,青鸟飞红,更有宫楼玉阙隐没山影,散发光泽。
  钟声邈邈,好一副仙家气派。
  ……
  “道友还请稍等。”
  只见王樊停下脚步,挥手抛出一道石令,石令穿梭流光砸入一阵波澜,波澜颤动数息,才复归平静。
  “道友请!”
  刘稹明白王樊是在打开阁山岭的护山法阵,微微点头,随着王樊入内。
  二人一入阵内,阵法瞬间合拢,继续默默的守卫着山门。
  ……
  踏过门户,眼前一亮,一座庞大的石门矗立眼前,一列白衣蓝纹的修士戍守门前,
  王樊见到那群白衣修士,似是有些诧异,让刘稹不解。
  王樊见到这群人,似是很是不喜,但也只是微微簇眉,没有多言。
  而是沉着着脸引着刘稹走去,刘稹见王樊脸色不佳,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果然,只见那一队见到王樊与刘稹二人后,集体向前一步,拦在王樊眼前,横剑抱拳,齐声说道。
  “弟子见过王长老!”
  一阵沉默……
  刘稹也是诧异,见礼便见礼,但什么时候筑基弟子有胆拦住金丹长老的路了?
  “莫不是本长老平日里脾气太好了?连一些魑魅小鬼也敢欺到我面前来!”
  王樊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但口中所言表明了他心中的怒火。
  场中氛围一阵冰冷紧绷,眼前众人只感觉似是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领头之人脸起青筋,但依旧不卑不亢,开口说道,
  “长老息怒,监阁长老有命,如今局势紧张,为免有贼人混入门内惹出事端,若有生人必须通报监阁长老方能放行,弟子不过奉命行事,还请长老恕罪。”
  “贼人?哈哈哈哈哈哈……!哼!!!”
  王樊再也止不住怒气,大笑一阵,随后一声大哼,顿时将眼前众人震的吐血,除了为首那个人凭着筑基后期修为勉强支撑外,其他人纷纷两腿发软,或跪或趴。
  “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好一个奉命行事,你们奉的命就是将本座堂堂引渡长老拒之门外?
  贼人?你们怀疑本长老请来的好友是贼人,还是怀疑本长老?!”
  “弟子不敢!”
  “不敢?呵呵,若有不满怀疑,让他与我掌教大殿去辩论,不然!本长老做事,还轮不到他伍戚来管。”
  喝罢,王樊挥袖一扫,将众人扫飞开来,才转头对着刘稹歉意说道。
  “同门龌龊,让刘兄见笑了。”
  刘稹瞥了眼四周相互搀扶的几人,暗自一叹,说道。
  “哪里,不过看起来,似乎王兄在贵门,似有一段恩怨啊。”
  “唉!此事说来话长,道友还是先随我而来,趁着还有时间,我与道友讲讲也是无妨,如何?”
  趁着还有时间,什么时间,自然是眼前之事的后续,王樊直接撤掉二人之间的遮羞布,那位伍戚长老定不会干休,说不得直接上门前来。
  而王樊似乎有所忌惮,才问刘稹可愿静听这段恩怨,刘稹若是留下,到时候必会牵扯入二人之间。
  此事王樊也算坦荡,若愿刘稹便留,不愿便走,日后未必还有再见之日。
  王樊心中复杂,但却不知,有此良机,刘稹岂会不答应。
  风吹密林,树叶沙沙做声,除了风声,四周再无其他声音,领头之人听了王樊所言,眼中瞳孔一缩,似想开口,却又不敢。
  看了眼四周惊恐的几人,刘稹沉默数息,忽的眉眼一笑道。
  “愿闻其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