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铁链之后，查宝没有尝试移动棺盖，而是又将剩下三具石棺统统解除了束缚。直到最后一具石棺上的铁链被取下，第一具获释的石棺也没有任何动静，让崇银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里面真的关着什么活物吗？
  这时，查宝不知从哪摸出枚金属哨子，放在嘴中吹响，发出了尖锐刺耳的一声。
  几乎是哨声响起的同时，四具石棺的棺盖被重重推开，砸在地板上发出“咣当”的重响。
  “你退后！”查宝喊了声。
  崇银后退数步，双眼紧盯着那四具敞开的石棺。
  棺中走出了四个石头怪物。它们的脑袋、躯干、四肢都由岩石组成，可脖子、关节、胸腔却隐隐露出金属光泽，显然是人工造物。
  最诡异的是，它们脑袋上的脸没有五官，整个头颅似乎仅是一种摆设，而胸腔处却留有两个深孔，孔内不时有红光一闪而逝，仿佛是这个怪物的眼睛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崇银拧眉问。
  “‘石像鬼’，一种机械傀儡，由n级禁种‘狂猿’来操控。”查宝嘿嘿笑着，“里面的狂猿我已经好几天没喂，现在估计都饿疯了，闻到活物的气息它们会发狂的。”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一样，那四只石像鬼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石头脚掌对着地板一阵猛蹬，横冲直撞地朝查宝扑来。
  “小子，瞧好了！”
  查宝低吼一声，大步迈开，气势十足地迎了上去。那架势谁看了都会以为他要和对手正面干上一架。连四只石像鬼似乎也这么觉得，宛如双眼的孔洞中红光乱闪，两条粗壮的石头手臂高高举了起来。
  然而，在“砰砰”两声巨响之后，两只石像鬼的拳头砸在了地板上，另外两只也仅摸到了满手的空气。查宝的身影像是凭空消失了！
  “视觉欺骗？”崇银揉了揉眼睛。他刚才感到眼睛花了一下，查宝就蓦然绕过了石像鬼的封锁，来到它们的身后。
  “这是轻身技‘虚步’，要点在于运步于虚实之间，让对手搞不清你到底想打想退，这样对方就很难预判你的行动轨迹。”
  石像鬼们听到他懒懒的声音，再度回身扑来。查宝双膝微屈，整个身躯突然弹了起来，冲着石像鬼笔直而去，速度之快宛如一团流火。与此同时，人在半空的他还有空闲做着介绍：
  “这是具有爆发性速度的轻身技‘暴裂身无’！你瞧好我下面的动作！”
  说话间，胖老头已和石像鬼们短兵相接。他在半空之中打出一记挑肘，第一个冲上来的石像鬼立即毫无悬念地倒飞出去，远远落在了一面撒气墙上，发出石与石的撞击声。
  眼见这一幕，第二个石像鬼毫不畏怯，高举着两只手臂垂直砸下，却被查宝随意的一记横扫腿踹到了另一面墙上；第三个石像鬼则受了一记膝撞，踉跄着后退数步，与第一只倒在地上还未爬起的石像鬼撞了个满怀。
  “击技‘摆命肘’！击技‘风切’！击技‘膝突’！”
  查宝嘴里飞快说着，同时迎上了最后一只还站立的石像鬼。
  虽然仅剩下它一个，这只石像鬼依然凶相毕露。它没有像同类那样傻傻冲上来，而是站在原地摆出防卫的姿态，它似乎认为只要站得稳当当的，就不会像其他石像鬼一样整个身躯都飞出去。
  它的设想或许是正确的。离着老远查宝就挥出了他的拳头。大概是距离太远，这一拳与它擦身而过。
  这只石像鬼简直喜出望外，或者说身藏其中的狂猿喜出望外，立即想操纵两条石头臂膀将胖老头环抱住。
  就在此时，它身躯与那个拳头接壤的地方突然传来一股澎湃巨力。石像鬼顿时失去平衡，在半空旋转了整整三圈，才重重摔到了地板上。
  “击技‘饿狼之咬’！饿狼也许会扑空，但绝不停止追咬！”查宝得意一笑，“这是最后一种击技！”
  石像鬼们开始陆续爬起来。可以看出，查宝出手貌似凶狠，实际上很有分寸。那些石像鬼都没有什么损坏，至多蹭了几道划痕或者掉了些碎石屑。
  不知疼痛不知气馁的石像鬼们，爬起来后摇头晃脑一番，又围成一圈冲了上来。查宝已经演示完两种轻身技和四种击技，但他没有停下身形，而是继续与那群石头怪物战作一团。
  查宝不停，崇银自然不会出声喊停。他正看得过瘾呢。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查宝在战圈之中时隐时现，每一次出手都凶狠到极点，脑子里慢慢形成了对凄惶短打的整体认知。
  这门套技的确称得上凶狠凌厉，拳路打法中包含了膝顶、肘击、扫腿、蹬踹、脚踢、抓挠甚至头撞口咬，施展起来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只凶兽。也许这就是寒商与禁种长年厮杀后得出的经验结论？唯有凶兽才能对抗凶兽？
  不管怎么说，没有谁能比崇银与这门套技更合拍。毕竟葵龙一族本来就是凶兽，而且是整个妖之国最凶的那种。
  ……
  演示完毕之后，查宝将石像鬼们关回了石棺。它们当然积极挣扎，可是在胖老头的巨力之下那完全是无用之功。
  崇银瞧着查宝将石头怪物们塞回去，又重新用铁索缠紧了棺盖，问：“不用给石像鬼里的狂猿喂食吗？”
  “不用不用，它们还能撑几天。”查宝笑呵呵地说。
  然而崇银一下看穿了胖老头的心思，“你不会是心疼饲料吧？这点儿钱你都要省？”
  “你懂什么呀，这些异种生命力很顽强的，在晓寒之原上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能活下来。”查宝厚着脸皮说。
  随后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好了，接下来我教你标记肢穴。这部分很重要，你打起精神来听！”
  他们又在垫子上坐下来。
  查宝变戏法般取出羊皮纸、炭笔和一把锃亮的短匕，将它们放在小圆桌上，而后徐徐说道：“‘凄惶短打’涉及到16个肢穴和2个体穴，这18个穴窍中有6个核心要穴，是你肢炼的首要之选。”
  “6个核心要穴，两个体穴都包含在内，它们是‘凄城’和‘惶城’。剩下四个肢穴，分布于四肢，依次是‘九死’、‘长殇’、‘未央’、‘心冤’。”
  “你可能会发现，这些穴窍的名字和套技的名字‘凄惶短打’隐有关联，这是因为它们在300多个穴窍中属于较为冷门的存在，并没有流传甚广的统一名称，所以我这一流派的先辈干脆自己命名了。如果你以后碰到其他格斗技涉及到这些穴窍，却冠之以不同的名字，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相比之下，剩下的12个肢穴名气要大得多，格斗家们往往将它们视作一个整体，称之为‘保罗路径’。保罗你知道是谁吧？”
  崇银点了点头，他对这个活跃于两千多年前的格斗家有印象。当初缝衣在导论课的最后念过这位格斗家留下的一段话，他还记得其中一句是：“人生走到最后，只有你的身体永远不会背叛你！”
  “保罗先生发迹尚在诸神年代之前，他是‘七脉布武’理论体系的奠基人之一，除此以外他最大的成就便是最早发现了这12个肢穴，后世为了纪念他就以他的名字为这些肢穴命名。”
  谈到这位格斗家先烈，查宝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敬服之色。
  “18个穴窍我已了解，那么我要如何从体内标记出它们的位置？”崇银问。
  “别急，我们一步步来，首先你要先把身上的衣服脱光。”
  崇银脱起衣服来一向痛快，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变得光溜溜的，吓得查宝赶紧补上一句：“短裤不用脱！”
  随后查宝让崇银直愣愣站在那里，自己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羊皮纸上出现了一幅崇银全身像的草图。
  不过查宝完全没有画脸，确切地说，连头都没画。
  他将笔力集中于崇银的四肢、躯干，精确地将崇银的身体比例呈现到了画纸上，对各肌肉群的线条轮廓也极力还原，但对头颅和末梢部位却草草几笔带过。
  当画作差不多完成时，他搁下炭笔，摸着自己的胖脸观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画完了吗？”崇银走过来瞄了一眼，而后也点点头，“画得不错，你好好收藏起来吧。”
  “收藏起来？”查宝一怔。
  “怎么，你不是为了时时欣赏我美丽的胴体，才把它画下来的吗？”崇银大言不惭地说，“我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
  查宝盯着崇银瞧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可以打你吗？”
  “难道你要告诉我，画这个和标记肢穴有关系？”崇银怀疑地看过来。
  “废话！”查宝郁闷地说，“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接下来查宝举起了摆在桌上的短匕，将它贴紧崇银的手臂。短匕在他的手里仿佛化作一把测尺，在崇银的手臂上移来动去。同时他的嘴唇无声翕动，好像在默默计算着什么。
  每当确定一处肢穴的位置，查宝立即将其在事先画好的全身像上标记出来。当查宝测量完所有的穴窍，画像上也就多了十八处黑点。
  “你才应该把这幅画好好收藏起来。其他人学格斗技——比如进入宣纪会的那些学员，可没有你这么好的待遇。贵民世家的训练师顶多丢给他们一张普适穴窍图，让他们自行摸索。那样是很慢的，毕竟每个人体格不同，穴窍的位置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而我呢，直接画出你的全身像，以匕量法精准测量出所有穴窍，再将它们从你的全身像上标记出来，可以说是绘制了一张为你量身定制的穴窍图。你参照这张图肢炼，肯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查宝一面说着，一面坐回到垫子上。他的脸透出淡淡的疲态，看来标记穴窍的确是耗费心力的工作。
  听了胖老头的话，崇银举起画像细细打量，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很好，我要的就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