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史蒂芬！”莉梵突然结束了工作，传送了出来，满脸惊慌，“有人在对你的防护法阵动手！我不确定对方在干什么——是个高手啊！”
  按照高等精灵，尤其是月精灵的思维，来者定然不善，对防护法阵动手，又不是事先通知过的，那么定然是敌人在入侵，若是连对方到底在入侵哪些都不清楚，那么就说明对手的水平很高，得抓紧时间跑路了。不过这套做好最坏打算的思维，虽然能够确保保住小命，但是实践中却多半是多此一举大惊小怪，更加妥帖的做法是先过去探探情况。
  “还不跑吗？”莉梵完成了临时传送法阵的布置，开始催促。
  “不一定是敌人。”我尝试着安抚她，然后调出监控面板——遗憾的是监控系统被干扰了，我面前飘过一串“遭遇不明干扰，系统错误”的字样，这让我讪讪的把剩下半句话压了回去，开始仔细考虑对手是来砍自己的可能。
  “噔噔噔......”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是凡赛尔，而且正在向我们所处的方位奔跑，还一边喊着：“爸——出事了！外边......”
  我做了一个战术手势，意思是就地展开光学隐形，不过莉梵却拒绝执行，也回了我一个战术手势，意思是共同开传送跑路。
  “......这是谁？”在我们用战术手势交流的时候，凡赛尔跑了上来，满脸错愕——但是我根据其微表情判断这错愕的表情原本就有，只是见到我和莉梵之时程度加大了而已。
  “朋友。发生了什么，外边？”我试图避重就轻，但这种话术确实是拙劣，连我那几个没什么用的孩子都识破了，丝毫不接招：“爸，这是谁？！为什么和你长得这么像？你过去可是从来不让别人来咱家的！”
  月精灵长得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分性别。过去这类关于性别的误解总是令人头疼，不过就今天来看，似乎某种程度上还是好事？至少他没有这么质问：“妈妈才去世多久你就开始......”
  “史蒂芬，你儿子。”莉梵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还有些喘气的凡赛尔，“果然和你说得一样，不过是人类与高等精灵的混血，天赋与能力都差的可怕。”她给了我一个相当明显的同情的眼神。
  “爸！你你你你......”显而易见，凡赛尔大脑有些宕机，不过声音中的愤怒却是快要溢出来了。
  莉梵似乎是预见了接下来的可能的麻烦，于是甩了一个机械波立场保证清净——甩到我儿子头上去的，还附带了定位，不过我依旧可以通过唇语明白我儿子在说什么。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纠结，莉梵又甩了一个防护立场与一个电磁波干扰立场。
  声音的本质是机械波，光的本质是电磁波。这两个立场，通俗地讲就是隔音立场与驱光立场。
  “莉梵......这怎么说还是我儿子......”
  “你怎么也变得如此矫情了，史蒂芬？”
  “我的《高等精灵契约》已经没了，很抱歉......”
  “抱歉？你疯了吧，《高等精灵契约》的毁坏难道不是因为不可抗力的作用下发生的吗？你对此又不占据主要责任。”
  “行吧，先结束这个话题，你能不能撤销那几个法术？我儿子还在......”
  莉梵没有回复，但是用实际行为进行了回答：她撤销了这几个法术。
  “爸，高等精灵？！什么情况？！”
  高等精灵的名声臭到爆炸，不过这显然是用没有意义的道德衡量我们行为的结果，若是从生存与效率至上的角度，还有文明竞争的角度衡量我们的行为，那么就会发现我们的行为时十分自然的。很显然，人类社会生产力的落后，决定了传统的道德不可能被完全替代——所以从小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凡赛尔自然也是用道德的标准衡量我们昔日的行为，自然对于高等精灵这一族群充满厌憎。
  “我会封锁消息。”
  “你不是已经被......”
  “与此无关，我会恪尽职守——尽我最大的努力。”
  “......爸，是不是战争要爆发了？高等精灵是不是要入侵？”
  “进攻？不存在的，我们拿不出组织进攻的兵力，所以就算攻占了这一带，也没办法坚守。进攻的结果只是无意义地消耗宝贵的兵力与战备资源。高等精灵不会做这种蠢事。”莉梵突然插话。
  “等等，你是......”
  “莉梵？不相容定理。高等精灵学术会议研究员，专业——啊，有保密条例——现在被高等精灵武装部队征调，负责装备维修保养工作。”
  “.......？？”
  “我已经建议你开启光学隐形了，他们不可靠，而且麻烦。莉梵，一分钟前你真应该听我的话。”
  “似乎是的——能灭口吗？”
  “不能！——此外你也不要想着灵魂法术清洗记忆！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激动？”莉梵歪了下脑袋，“你这样是因为要实行对后代的保护义务吗？但是按照规定，高等精灵对于其后代实行的不仅仅是保护义务，从这点上你除了保护义务什么都没做实在是不合格的父亲，看你孩子那废柴样子就知道了——然而你现在并不是高等精灵了，你的《高等精灵契约》处于崩溃状态，你没必要执行你作为高等精灵的义务，同时，对于后代的义务——嗯，只有天赋达到高等精灵的标准的纯血精灵才能被承认是后代，而他”莉梵指了指不知所措的凡赛尔，“既不是纯血精灵，天赋也远远未到达高等精灵的选拔标准。从这一点上来看你对于你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义务。”她表示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扶正了自己歪掉的脑袋，“所以，你对于你的后代，到底要做什么呢？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呢？”
  “......”这个问题是我想过的，事实上由于《高等精灵契约》与从小受到的训练是相同的缘故，所有的月精灵，想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当初，凡赛尔出生之时，我就长久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得出了与莉梵现在所言几乎完全相同的结论。但是我能够感受到血脉共振的感觉，这让我感到纠结......
  这大约是组织决定将我逐出的理由的外在体现了吧？正常的高等精灵，在《高等精灵契约》的作用下可以做出清晰无误的判断，而我，在失去了这份法术之后，却总是长时间就这些简单问题陷入纠结——明明一切都是很明白的，感情，尤其是亲子之情，不过是生物进化过程之中出于保护幼崽目的的产物，当目的是保护幼崽之时，亲情自然是有价值的；但是如果目的改变，那么亲情就是累赘，是需要抛弃的，选择应该交给理智而非情感......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就是无法做出选择。
  “我再次重申我的态度：我不允许你们，或者任何人，因为任何目的，进行危害性影响。”我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太绝对了，绝对得简直是愚蠢。再说，危害性影响总归是没办法避免的——事实上在对于你后代的危害性影响这个问题上，你是需要承担主要责任的。”莉梵向身下释放了一个法师之手，以确保自己能够浮起来，同时揉了下长时间站立的腿，“可以这么说，若不是你对于你的后代采取了放弃态度，他们绝不至于弱渣到这个程度。他们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高等精灵一半的血脉，至少比那些白精灵要强得多。可是他们现在的表现，哈？”
  不止一个朋友向我抱怨，说是我们嘲讽的能力强的过分，我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我想，我有更加和平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可是我们不能承担风险——史蒂芬，我很好奇，你现在为什么没有了谨慎精神？没有谨慎精神的你，是不可能活那么久的，你可是在危险系数极高的‘疾风之剑’战团服役的，而且是武装部队中最危险的外派人员！”
  “......”
  “后代，有什么特殊的实际意义吗？”
  “......”
  “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与莉梵的交流是通过精灵语进行的，凡赛尔当初不好好学习，我也没有强求他学习，所以他听不懂。
  “没什么。儿子，就当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外边发生了什么？”
  “一只熊猫，两腿直立行走——见了鬼了！而且手里还拿了根能发绿光的竹杖，对了，外边的树林颜色在那团绿光的作用下正在重新变绿......”
  这大约是我的朋友之一，没意外的话是诗娴？孔。她是一个自然祭祀，七阶的。自然职业者对于自然生命有着超乎寻常的爱好，她很可能仅仅是同情这片树林就开始抢救。为了验证，我拿出了手机：“诗娴，听说你在外边。”
  “是的——你们高等精灵又在亵渎生命了！自然法术不是这么使用的，天呐！这片树林已经彻底没救了——你们抽取生命力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好歹留个种啊！”
  “预计这片树林很快就会被废弃，为什么要留个种？白白把资源丢给别人吗？”
  “......算了，我就知道你们高等精灵一向是这种德性，这种事情上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嘛！嗯，这一路上都很乱，你还好吗？”
  “还行，至少我还能活着在这里和你打电话。需要我把防护撤销吗，还是说你打算让我主动出来迎接你？”
  “我自己进来好了——我也比较好奇你在一个地方住了几十年，会把自己家打理成什么样子。”
  “请便。”我挂了手机，顺带着关闭了防护法阵
  “儿子，刚才那是熊猫人，不需要过于大惊小怪。熊猫人是一种相当和善的生物，也许你们可以成为朋友——虽然我不怎么建议这么做。”
  “可是......”
  “有什么可是到时候再说，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听你的可是——你可以把你的可是编辑成电子邮件发我一份。就这样——莉梵你能不能躲起来？”
  “不。躲起来，理由？”
  “没时间解释啊......至少现在没时间解释，先听我的，成不？”
  “不。你现在不是高等精灵了，高等精灵拥有关于拖延回答的权利你不具备，所以我拒绝。”
  熊猫人是跑得很快的，虽然他们看起来圆滚滚的。才这么一点时间，诗娴？孔已经跑到了感知范围之内，她显然是发现莉梵了，因为她开始向身上套各种防护法术。
  结果还不算太坏，至少她不是直接跑路。
  “史蒂芬？”楼下传来老孔的声音——我和她是朋友，很纯洁的那种，所以我按照熊猫人的习俗，称呼亲密朋友的时候，采取“老+姓氏”的模式，“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你没有弄错。”莉梵果然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现在才想起向身上套防护法术，同时她试图通过对话拖延时间，我很想提醒她对方没有恶意——不然就凭借她们的战斗力对比莉梵现在已经快凉了——但考虑到很快误会就会解除，便没有多此一举，而是从空间储物装置之中取出一把瓜子，顺便分了凡赛尔一半。
  凡赛尔倔强地拒绝了我的瓜子。真是可惜，我这瓜子，怎么说也是高等精灵武装部队专用版的，不仅可以辅助集中精力——众所周知的是嗑瓜子时生物的注意力可以集中——而且可以快速补充能量。所以我这瓜子油脂含量过高，口感很差，有的月精灵技术人员试图把它变甜以适应我们一族嗜甜如命的习性，不过根据我亲身尝试，这么做不仅降低了能量补充效率（糖类的热值远远低于油脂），而且口感变得更糟糕了。
  那个技术人员死于圣战，之后就没有人改进瓜子了，真是遗憾。
  莉梵和老孔并没有撕逼，经过探查之后她们发现对方对自己没有攻击意图，现在他们已经默契地各自卸下了一层防护法术——不过我凭借感知能力却发现和老孔老实地卸下了一层防护法术不同，莉梵心机地偷偷补了一个新的防护法术。
  高等精灵的法术理论与实际技术相对于自然阵营具有代差的优势，在两人施法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莉梵成功瞒天过海。不过我认为老孔应该也能够想到这一点，不过由于现在距离相当近，我这个前排剑圣都没有做出攻击准备，那么就很能说明我们抱着极大的诚意了。
  智慧生物与非智慧魔法生物都可以变成一大堆珍贵的法术材料，高阶强者之间互相猎杀是相当常见的事情。所谓极大的诚意就是不做主动攻击。
  啊，真是友好——如果外面也可以如此友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