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立秋(将计就计)
作者:韦氏又宣      更新:2021-05-24 19:39      字数:4181
  自从许贵妃收得明王西北来信,得知途中所受暗伤已近痊愈,再无大碍,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见柳氏已到叉腰缓行,知道是得多关心自己这个儿媳妇之时,便时常出入明王府。
  “枝兰,你近来可得少走动,多休息。”
  许贵妃又再一次来府,看见香红领着自家主子到院中走动,刚一见面就如此交待。
  “多谢母妃,这不见屋外天气晴好,又刚停了雨的,想出来透透新气。”
  可就许贵妃那自私性格而言,关心柳氏是假,前几次频繁来府无非也就是想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在西北的情况,毕竟在明王府消息来得最快;而这一次也同样是以看望儿媳为名,实则又是另个一个原因:成王回京了!
  再看内院中也特意用心布置过,这倒真是许贵妃的心意——自知柳氏有孕在身之后,请来工匠将院中所有坐处加了垫子,所有走道加了扶手,心思不可谓不细!
  两人都走到了一个小亭子内,就开始聊起些家常。坐了没一会儿,香红走来,暗中给柳氏先使了一个眼色:
  “娘娘,牡丹汤备好了,已端到屋内。”
  柳氏会意,没有回话,而是拉起了许贵妃的手:
  “母妃,这儿臣这也走得有些累了,想回屋休息。要不去内屋聊,可好?”
  许贵妃鼻子出气一笑,另一只手扶了扶柳氏伸过来的手:
  “当然好了,身子都这样了,还知道惦记着我,只有你知道我爱喝那东西。”
  两人起身,一说一笑地走回室内。这柳氏内屋可不同于一般妇人家,作为听雨轩暗里主人,那些不知情下人有时候也觉得自家主人显得有些生分,许多事只让香红办理。换作平常宝贵人家,巴不得前呼后拥的,服侍之人越多才越显得气派。
  香红独自走回内屋的,离内屋房门十余步时,故意踹了一个搁于院边用于浇水的水壶,‘叮当’作响,后才慢慢走回内屋,开好门,趁柳氏与许贵妃到来前准备好一切。
  “母妃请用,温热如何?”
  “刚刚好!”
  柳氏听后转对在身旁一侧服侍的香红:
  “你先下去罢,我与母妃说会儿话。”
  人一走,柳氏眼中闪现过一丝冷意,全被许贵妃品汤之际看在眼里了,等传来那一声‘吱’的合门声、确认人出了院门后,放下碗发问:
  “怎么了?看你看这下人的眼神有些不对。”
  “不瞒母妃,我怀疑此人就是府里的细探。”
  许贵妃一听整个表情僵住了,半天再没讲出一句话,也对那碗汤再提不起任何兴致。
  而暗处,也就是唯一一处可藏人的榻下,竟伏着一人!将一切对话全听进耳中。
  董孟心中仍有顾忌,毕竟死的是与自己打小一起长大,亲如亲兄弟一般之人。御律卫从小他知道,卫规森严,动不动就罚,小时候自己这个二师弟没少为自己顶过罪。可现在,那个处处护着自己,虽无血缘之亲而胜似亲人的二师弟就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理性告诉他他怀疑的那条线是正确的,可人情却又让他本能地不愿意去相信。得了董应钦严令之后,夹杂在其间万分痛苦。得令之后已是一天过去,现在下面那些手下又一齐来问他:
  “卫使,究竟该如何做,你给个话呀?”
  董孟闭着眼,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一会儿又歪过头去,另有所想,引得御律卫手下当差之人只得在堂下立着呆望,不知如何是好。
  干了那么久的御律卫,有时候他也想,真相真的重要吗?如果假象结局是皆大欢喜呢?单就这一想法脑中一闪而过,他都不敢多想。立起身,如检阅临行斗士:
  “行动罢。”
  话刚刚一了,董季硬闯了进来质问:
  “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御律卫办案规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需要你知道的,陛下或师父会告诉你;不需要知道的,就是再亲,师兄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这话是官场话,换作其他时候,董季一定会生董孟的气。可这个时候,她没有时间,而是似乎对这回话不感丝毫兴趣:
  “那二师兄的事不管了吗?”
  一边是师妹双眼直勾勾地等着回答,一边是自己闪烁眼神与言语在周旋:
  “这个,朝廷另有安排。”
  “呵!”董季一声嘲笑、冷笑,本想再争辩些什么,话刚要出口,觉得多问无益,又强行咽下,由此可看得出十分灰心。
  “行!大师兄,你好好地查你的案子、立你的功去,师妹先告退了。”
  同属一个衙门,那些堂下立着的卫使,不知道是有意装的,还是不敢劝和,一个个如塑像立着,没有董孟发话,甚至连气都不敢出更大声。
  城外华老按约定接到了人,独自赶着马车,就在快要接近太康城城西,内应已然提前一步出城相告。得知御律卫主要在查西门时,决定从西门入城。
  快要到城门,华老还是不放心,取出怀中西门无双递给自己的画像,再次比对车内之人容貌。再次确定不会有误后,才安心将车马一同交给前来接应之人。
  “华老请放心,剩下一切都交给我们罢。”
  华执事本还想说什么,突然间觉得多余,只好拍了拍那出城来接应之人左肩,呼气点头:
  “成败就看你们的了!”
  那人安心接过华执事手中鞭,很是自信点头,没有说话,道别后驾着车马向西门前进。
  虽身有不便,柳氏还是坚持亲自将许贵妃送到府门,回到内院,趁着香红外出打点,让人独自将下女罗伊唤来。
  “往后香红的事都由你接手,把香红调到外院去罢。”
  安靓由于刚受重刑,伤势过重,已然无法行走,正由几人找了辆破马车载着缓缓向文茗山后山进发。为首头目十分谨慎,稍感觉路径不对,让所有人停下,回到那辆马车前,一把掀开帘子。
  只见一家三口相拥一起,小女儿突然受惊将母亲拥得更紧。
  “这路不对罢?”
  安靓没有回应那拷问目光,因为他确实没有气力:
  “你仔细想想我为何才肯说出秘密?不正是因为一家人命系于你手吗?但凡我要知道妻女无事,你们就是弄死我也不会开口,可现如今还有何值得隐瞒的呢?还是抓紧赶路吧,再晩,后山换防时辰一过,你们就是杀了我全家也无济于事了。”
  果然,贼首意识到不可再多耽搁,不再多问,撩下车门帘,命令一行人加快进发。
  百官欠俸之事告一段落,夏工明无须刻意再躲着众人耳目了。至于外使宫工事,本也就是徒有其表,做做功夫骗人的,现在更是让一位工部郎中暂时盯着,自己能躲则躲。
  甘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这种时候自然更是不敢离永安宫半步,但后宫妃嫔能做的有限,也无非就是侍候,端汤送水以示孝顺,更多得依赖太医医术。闲着无聊,许贵妃双眼灵闪,走过身旁一圈,又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这太后还没怎么样呢,有些人便开始动起歪心思来,人影都不见。前不久还夸呢,真是关键时刻见人心呐。”
  甘氏自然知道她言语所指是谁,原来指的正是明月宫萧妃,这一日就没露过面,反倒是有错在身的余氏前后忙得不可开交。
  甘氏一听那许氏娇声极其刺耳,大概是装腔讨宠惯了,再想起此人一直借晋帝打压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倒也不是要为萧妃说话,在甘氏心中,萧氏这等可有可无之人,在后宫如在冷宫一般,没人愿意与之有半点瓜葛。
  “少说点没人当你哑,就你能,萧氏是去漏泽园为太后行善求福去了,是特意向本宫禀报过的。既然说到规矩,有些人不是该反省反省自己吗?”
  话冲向许贵妃目无规矩,仗着陛下宠爱,许多时候将后宫律例视若无物。好在是在太后寝宫,若换得他处,许氏还得力争一番,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刚想还击,太医走了出来,简要作了嘱咐,这才只好作罢。
  萧妃虽久在深墙内院之中,却早知宫外城外之苦。与一队小太监小宫女提着接济就快到漏泽园长街街口,园主临时得知十分慌张。虽萧妃不及其他妃嫔受宠,可说到善心,他人无法比其一二。就是甘氏身为天下之母,也仅仅时不时派人送些东西,有些时候甚至会忘却。
  得知贵人来访,慌忙才出来迎接:
  “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萧妃依旧慈眉善目,并没有半丝责备之意,拉着园主边聊边入内。园主女,年过半百,但精神很好,样貌、精气神与实际年龄并不相仿,同样有一副与萧妃相似、与生俱来的善容。
  这漏泽园萧氏是常客,每一次都如临新处,将各个角落都好好审视,是为关心。
  “近来难吗?”
  面对萧妃发问,那园主脸一下子失了神,却极力想粉饰,以防萧妃担忧:
  “还好的。”
  彼时二人一前一后已上到二楼,园主没有掩饰好,萧氏侧过脸来时便发觉其难处,但不好意思当场揭破。这种时局,说不难谁也不信,江南会有接济,但乌家人一直让老园主密不开口,不想过多人知晓。
  “现在有些孩子到了新学堂,食宿也解决,帮了我们不少忙。”
  这算是萧妃近来听到唯一的好消息了,自然引起极大关注。明月宫待遇提一级,与贵妃同级,供奉自然较多一些,但萧氏每次自行抽出用于资助,一看那些日常所用,却已与一般嫔妃无异。
  淡淡感叹应了一句:
  “哦?难得有此好心人,是该去看看的。”
  上官小小如换了个人似的,自从来学堂教书授课后,兴许是离心爱之人近了;或许是本身就爱与孩童相处,开朗许多。
  在房外与西门无双偷偷望着小小在屋内教得起兴,上官洪烈也露出欣慰笑意,一转与西门无双换地散起步来。
  “本官这个妹妹呀!”摇摇头无奈而笑:“让她整日待在府中,就是对她千般万般好她也不受,一来先生这便不一样了,上一次竟将自已私钱也用到学堂这,下人不说本官还不知道呢。罢了,好在只要她高兴就好。”
  西门无双陪随在后,没有多说。历经死生考验,现在上官洪烈也对两人关系不再管顾。言语之中都没有涉及对二人,这反倒让西门无双担忧,原本他就知道自己所为之事之凶险,就心底来讲,他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让上官家介入乱局。
  上官洪烈虽疼爱自己这个妹妹,经常来看望,但都不久留,匆匆转了一圈便离去了。
  “是这吗?”
  老园主领着萧妃终还是找到了学堂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门楣。
  堂内书声朗朗,四周无人,西门无双又突然感到很疲惫,寻着一处有柱门廊边坐下,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由怀中取出丹药服了一颗,准备就着木柱靠会儿,以期药效上身。
  学堂几乎算是民用,一般人进出也没有过多限制,西门无双每次来这多是小楼畴护卫。萧妃在漏泽园园主相伴之下四下参观游走,等走到西侧一院时发现了西门无双闭关眼无力靠着,本想上前打个招呼,没曾想小楼畴从天而降,恶狠狠地盯着,吓得二人不敢再这一步,这动静也把西门无双自己给惊醒了。
  “不得无礼!退下。”
  小楼畴听得令这才不情愿地慢慢退下,后退之时眼神也警备地、从未离开过眼前这两人。
  “请萧妃娘娘和老园主见谅,这是手下的一个小护卫。”
  二人都含笑回应,这老园主自不必说,西门无双也常去看望孩子,是早认识的。而这萧妃也见过一次,就是宇文少芜还未离京、萧妃认出了明王之剑的那一次。
  “先生好记心,隔了这么久还记得。都怪我们不请自来,倒是打扰了先生才是。”
  从老园主口中得知,这萧妃是突然听闻了这儿有个学堂,在漏泽园一时兴起才决定来造访的,没有其他意思,得知来意西门无双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