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立秋(忍辱负重)
作者:
韦氏又宣 更新:2021-05-24 19:39 字数:4022
伯期带着卫队回到王府,将成王分别时交予自己的那副剑甲归置好,出屋先后望向苍空和皇宫方向,心为自家主子感到憋屈,这晋帝何以多疑刻薄至此?!
跪了过一个时辰,双膝已麻木,仿佛下半身不存在了。直钩钩直盯着宫门直通殿堂石板上通道空空如也,成王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何日才能入主这座令人痴迷又疯狂院墙之内?臂膀上箭伤因变天又在隐隐作痛。为了那个欲望,即便是伤口突然裂开,他也打算横下心甘作人肉木偶。
宫内乐妃行事也越发谨小慎微,多动少说。别看乐氏为人不及许贵妃聪慧,可也明白,许氏哪会见得她升级?她早就自己爱子一到京就已带伤跪在宫门外赎过,她却还得装得若无其事,榻下尽心尽孝,一心只想把老太后给伺候好。晋帝有其他公务处理,待不长久,在永安宫中也借端汤送水间暗中偷偷观察过乐妃反应,自己内心也响起来一个声音:
“建佶!你可要撑住呀!”
一想到劫铁案已封档停查,况且此前档房失火,早把那些底档给烧毁了。事到如今,董应钦得做出决择了——一个生与死、存与亡、荣与辱的决择。
成王当日到京消息传来,沈宇也十分欣慰,动身到了成王府后院找到了伯期,一问才知道成王一进城便进宫了,原本是想来向成王禀报这段日子以来兵部大小事宜的。
沈宇不留,与伯期道别回了自家,又像以往一样躲入书房中赶办公务。
身为兵部尚书,所用书房可与常人家大有不同——所有门窗全是厚实木,就连窗帘都是厚厚的黑布,整个书房透气极差,不管屋外天气如何,只要将门窗紧闭,屋内可保直烟不弯、烛火不斜。这正是出于保密需要,就连墙体都是特意加厚过,任何人休想在外偷听屋内任何对谈内容。
一合上门,绕回桌前坐处,取出那封西北送来的军报,刚一想打开封蜡,却发现有人动过的痕迹,手法极高,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可沈宇是谁?识破没有说破,依旧如常打开阅看,看过随即焚毁在那地上的铜盆之中,取水淋上和成汤后才放心继续手上公事。
......
看访客刚刚将情报讲完,西门无双冷冷回道:
“看来这位成王悟性极高呀!先不管他了;倒是这董仲的案子,除了太子那边,还会有谁会下此狠手呢?”
桌对面坐着的是锦太茶楼的掌柜,竟也是文茗阁人线人:
“少阁主,依理说,王元庆是太子的人,是不会和大渝国人有往来才对呀!茶楼位置虽好,各路消息集散之多更不用说。只是自那一次爆炸之后,还是隐约感觉到各路人马多少有些防备了。那会否是吴作浪?”
西门无双十分肯定摇头:
“不会,要是吴作浪手下有这样的高手,就不会派那些死士去西北伏击明王了。华老请用茶。”
......
董孟再次无理,双手重重推开董应钦房门,这在以往从未有过。
董应钦正焦急来回踱步,被惊了吓,止了步:
“门都不会敲了嘛?!”
董孟没有回话,默默走到自己师父面前,双眼麻木。董应钦此时近看才发现异样: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吗?”
看得出董孟是想了许久,本来自己也想着如何开问的话,一下子就不由自主出了口:
“师父,是不是地道下的那两人杀的师弟?您告诉我实情。”
原来董孟终还是怀疑到了自己府中这两个大渝人身上,董应钦早前也预想过董孟会迟早会如此问,毕竟徒弟自己清楚,查案子还是有一手的。
“怎么?为师是糊涂,可为师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这京城之大,江湖之杂,别被情感左右了查案,冷静下来好好好分析,别见风就是雨。”
董孟无奈又只得情急转话题,手指向暗门方向:
“师父,依徒看来,下面这两个大渝人根本就是空口要挟。咱查那么久,外面不可能有人与他们呼应。咱还是先下手罢!灭了口,交了差,御律卫才能落得个安生。”
一听到话,与那天董仲在地道中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董应钦又何曾不希望这些事早过早好。看到自己这个徒儿也要离心,董应钦让董孟坐下后认真宽慰:
“听着,现在陛下已有疏远御律卫之兆,咱得为太子做些什么。真要到天子易位之日,为师就指你来光辉御律卫门楣了。拿着!”
递给董孟一包东西,董孟痴痴问道,顺手就要打开:
“师父,这是?”
董应钦没给董孟发问机会:“别问,也别看。随便找个高鄂人,就说是你们无意中搜到的,剩下的为师会自己来办。”
董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董应钦心一定,转向另一个地道口,打开暗门,下到一个隔间,内中暗阁有两人。这暗道奥妙正在此,隔壁一道正是冰兰与阿古奇藏身之处。
“如何?这两日有何收获?”
那两人很是紧张,吞吞吐吐将所有消息呈报给董应钦,唯独前几日亲眼目睹了董仲被杀之事,却没有报。听完呈报,董应钦心下默默与自己所掌握消息核对,无误。突然,取出一把短匕,趁着两人不防备三两下将人灭了口。
分别以指按着两人脖颈处脉搏,确定人断了气,董应钦转身取开塞子,窥见另一边两人都在,并无任何反应。此墙果然隔音效果了得!
......
王津言悄悄回府,拎了一大钱袋就要从自己房间出来,被正赶来的李氏在门外堵个正着。看到自己儿子准备盘缠,一副准备又外出的样子,李氏发慌:
“儿子,你莫不是又要四处云游去吧?哎呀,我命苦呀,就这么一个独子呀,还......”
看着一脸慌张,就快又强挤出泪的李氏,王津言又气又笑:
“母亲,您想哪儿去了,我真要去,我何不如就不回来。”
李氏一想对了,通了,立马变脸:
“那你拿这些钱干嘛去?”看着王津言木讷不言,李氏恐吓:“你不说,不说娘就直接告诉你爹去。”说完假意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母亲,我说我说,是这样......”
仔仔细细听自家儿子讲完,李氏变了个人似的,硬要王津言陪着到园中走走,意在套话。
“儿呀,那照你这样说,那人家也是大户人家呀!你拿那断簪给娘看看。”
王津言傻了眼,好奇为何会有如此大转变?于园中小径上掏出递给李氏。
“这玉比咱家那祖传手环还要值钱。”
“不对。娘,您不是和爹一样来劝我去提亲的嘛?”
李氏也不耐烦回道:“你爹那性子你知道,娘也没办法,只得在他面前那样。说到底,娘也不愿意逼你。不过有一条,千万别为这事离家出走,怎么和你爹缠那是另一码。你要敢走,看我怎么治你!”
王津言听到这话,应允连连。不明追问:
“是是是。娘,那您来找我是.......?”
李氏一想起拍拍自己脑门,把东西还给了自己儿子: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呢别和你爹斗,那周家二女儿娘也托人打听过了,周治是不会违逆他那宝贝女儿意愿的。怎么说怎么做?还要娘再教你呀!行了,娘自己走罢。”
留王津言独自一人立在花园中,灵机一开,全然明白。原地高兴转了几圈,突然发觉春到人间,家中满是鸟语花香。
......
“陈冉,过几个时辰了?”
“回陛下,怎么也有两个时辰了。”
“恩。朕累了,小憩一会儿,再等半个时辰,他若还在就宣他觐见。”
“老奴遵旨!”
陈冉先往左一望,晋帝话一了已由两名宫女伺候躺下;再右看向殿门外,天空不知何时已飘下小雨。很快,再过约一刻,殿门外全是雷声雨声交杂。
成王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雨水顺着发丝滴下,有眼尖守卫刻意趁机逢迎,取了伞想为成王遮挡一二,不料被成王当即喝退。触景生情,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夜秦境内那些战场上舍命冲杀。历经生死,这眼下小小自罚对自己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成王咬牙忍痛,心中时时自醒。
......
“西丹眼下是西北几国中国情最稳之国,这才引得大渝高鄂南下有顾忌。新任国王年少,更想有番作为,所以这个道理他懂。只有灭了周边两大强国觊觎野心,方能实现再度兴盛。说来说去,全仰仗甘老将军气节呀,若是他执意与太子一党同流合污,我大晋真是要身处乱流之下了。”
西门无双对华执事很是客气,并不单是长者为尊。亲自提壶添水后:
“华老言之有理,只是近来甘老将军与我也有些误会。那日学堂开堂,也仅是现了身,早到早走。好在他还是听了劝,没极力向陛下为邺城军说情。”
华执事一听到人名:“甘兴,老夫也早有耳闻,是位良将呀。那老夫能做些什么?”
西门无双解释:
“今日邀华老前来是另有他事,那名在东宫为太子炼丹,佯称是太平道长爱徒的大渝细作已事发在逃,在下怀疑现在其人就在京中,不知躲在何处暗弄风雨呢。”
“明白了,是想引蛇出洞。”
西门无双笑笑,取出了一幅精致画像:
“华老请过目,这是乐大人托了宫廷画像师画的,比外面通缉告示上容颜更精确。人已到了,到时候还请华老到城外将人接入城,暂时安罢在翠芸楼让柳烟姑娘看着罢。毕竟是女的,想来只有那儿最为合适,不易引人注意。”
华执事接过画没细看后:“一个逃犯,背有必有同伙收容,否则难以在京如此肆意枉为,就没有可疑之人?”
西门无双取了杯茶水润喉:
“有,但需要验证。”
华执事问完也举杯一饮而尽,将画卷起:
“少阁主请放心,为保无误,到时老夫亲自出城接人。”
......
声声相传,当成王快要撑到极限之时,一名太监雨中走来,因雨太大,已望不清其模样:
“成王爷,陛下宣您了!请罢。”
说时正要上前将成王扶起,成王仍在强撑要自行起身,却有心无力,双腿麻木了。一个人拒绝任何搀扶,独自晃晃荡荡走入宫去......
殿外电雷‘轰隆’声依旧,成王跪在殿下叩首请安:
“儿臣有罪,特来向父皇请罪。”
陈冉一旁焦急看着,内心希望晋帝快些让成王免礼,可晋帝却自打成王进殿始终望着一本奏折闷不吭声。趁着雷声衔接停歇空档的片刻安宁,雨滴顺着湿身上的边角滴在石板上清晰可闻。
晋帝看完奏折,仅冷冷问了一句:
“受伤的事,父皇知道了,伤可有好些?”
“儿臣不孝,途中不知京中有变、逆贼作乱。是儿臣该死,这点伤并无大碍。若不是想着回京当面给父皇谢罪,儿臣还不如被乱箭直接射死在他国算了。”
“起来罢!把这身湿皮打理打理。”晋帝随即转向陈冉,还是没用正眼看成王:“陈冉。”
陈冉会意,走到成王旁:“成王爷,还不谢恩?!”
成王起身谢恩,后由两个小太监搀扶着,由陈冉引着去换了一身新服后,很快又回到晋帝御前待命。晋帝语气由硬稍软:
“好在是不知者无罪,别的父皇都知道了,无须再多说。你皇祖母病了有段时间,先去永安宫请安罢。”
只身出殿,成王那副伪善屈就立马消散,双目寒光恨意四射,踉跄着瘦弱躯体晃向永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