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计四十一点。”
  潘九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心里却是有点发颤：
  “这是什么手法？乱摇也不至于如此之小……我只要能摇出五个六点，即使剩下的全是一点我也超了点数。不对，这个家伙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雄哥哪知道潘九心里想了这么多，后背冷汗一直不停，忽然感觉黏糊糊的被人捅了一下。
  “不要回头，刚才尿急，真是不好意思……呵呵”
  真的是尿急?！雄哥张着大嘴，颜色变换不停，煞是好看。他可不会什么传音入密，可他也有自己回应的方法：
  “是四十一点!该你了!”
  奔放的声响对着潘九轰去，身后的某人却听出悲愤之音。
  九爷神情一凛，依样盖上大碗。他摇骰子似乎并不是很激烈，一上一下的很有节奏，只听得～刷～刷～刷几声，就这么摇了五六下，便把碗平稳放了下来。
  摇得时候感觉很重，放下的时候又似乎很轻。一群看官懂与不懂的，都觉出这里边大有门道。
  潘九很自信。
  他每一样赌术都不能说是炉火纯青，单就这骰子来说，他最好的发挥，也只不过是用三十二粒骰子摇出过三十一粒六点。
  不过这就足够了。
  潘九却不大意。
  这么多年，他看过太多自以为必胜却输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保全的赌徒的惨相。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怎么可以轻敌呢。
  潘九一直认为，轻敌，是人类最恶劣的根器之一。
  所以今天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赌术。
  所以潘九没有多少迟疑，捧开了大碗。
  当然是十八粒清一色的
  一点。
  “噫!”
  众看官又是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潘九的脸色又开始发青了。
  十八粒一点和十八粒六点难道不是同样的难度？
  可是他们本来只是比点数大小而已。
  可是他自己本来只是计划摇出五个六点的。
  对他来说比拿筷子吃饭还简单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的，何况还错得如此之巧。
  “豹子！九爷的赌术还真是...那个好有一比呀……大风起兮云飞扬……”
  尖嘴猴摇头晃脑伸出大拇指想补救刚才的过失，可是瞅着潘九的脸色渐渐由青转黑，由黑又转白，赶紧收起拇指捂住嘴，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十八点，我输了。”
  潘九面无血色有些颤抖地说。
  他在害怕?他在怕什么？
  “咦，哪里输了呢？”
  就在雄哥还没来得及欢呼的时候，自他身后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闪出来一位白衣公子--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瞪着眼道。
  只见他袖子一拂，碗里忽然变成了十八粒六点。
  “明明是赢了嘛”
  “变戏法么……”尖嘴猴即使捂着嘴也还是没忍住。
  众人无声……
  陈仓赌坊的后堂之中，潘九和白衣公子相对而坐，装骰子的大碗里已经盛满了酒，也不去管那个依然还在外面赌钱的雄哥。
  “赌场是我管得赌场，碗是我喝酒的碗，骰子是我自己珍藏的骰子，点数是我自己摇出来的点数。”
  “所以我并不是什么变戏法的。”
  “你不是。因为最难的不是一点全都变成了六点，而是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会摇出十八粒一点。”
  “我来，并不是为了赢钱的。”
  “哦？”
  “你不觉得陈仓赌场有古怪？”
  “却是有古怪，不过你却不必问我。”
  “哦？”
  “因为我的一家老少都被他们抓了去。”
  “既然是这样，你还敢在这后堂与我相谈，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你不怕他们怀疑？”
  “不怕。”
  “哦？”
  “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了也是白问。”
  “你连我也不怕？”
  “以公子的手段，怕有什么用？”
  说罢，潘九端起了酒碗。
  端酒不是端茶，端茶也不一定就是送客。
  白少泽却知趣地走了。
  就在苦恼地雄哥依依不舍地跟着白衣公子离开赌坊大门的时候，潘九的身边忽然闪出一个人，淡淡说道：
  “你说的太少了。”
  “他明知道我不敢，所以说多了反而会惹他怀疑。”
  潘九并没有起身，慢慢放下的碗，也很稳。
  “你是说，他会怀疑我就在你的身边？”
  “是的。”
  “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么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等。他还会再来找我的。”
  王金宝踱着方步大腹便便地走在街上，活像个富绅。谁也看不出他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大人。
  秋风偶尔扫在脸上，却见他得意得很。
  忽然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王大人停住了脚，面无表情，抬起头，眯着眼，只是看。
  面无表情不说话盯着对面看，实在是对于突发情况的很好的应对。这会让心虚的人心更虚，会让唬人的手段无法得逞，如果来者喜欢啰嗦，顺便还能探听对面的虚实，快速了解对方的意图。
  这种临机应变，跟蠢人是解释不通的，不过他王金宝怎么会是蠢人。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前看。
  果然，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先开口了：
  “你以为我会去找潘九么，在下在此等候大人多时了。”
  也不理会王金宝的不回应，白少泽继续道：
  “潘九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虽然受制于你们，可是也见识过我的手段，而我要想隔绝一般人的耳目，实在是太容易了。方才他要想告诉我什么秘密，反而是最安全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这倒增加了我的怀疑，莫非有什么人就藏在他的身边让他不敢说？”
  “你果然聪明。”
  王大人终于开口了：
  “只是你的聪明似乎用错了地方。赌场是我的赌场，赚的钱也确实都入了我的口袋，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呵呵，你说得倒是有理。不过在下又岂会这么无聊，去调查一位开赌场的官员？这种官，十个怕不能有九个?”
  “所以?”
  “你堂堂一介城主，背后又有许多势力撑腰，即使想要发财，又怎么会谋夺自家姐姐的家产，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况且我听说，当年眉山平匪，青州知府苏守静缴获金银财宝无数，当年黄金镖局押送的十万两黄金的寿礼，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那剩下的财宝，大内密探在苏家掘地三尺也未找到，它们都跑哪里去了？不会在这漓阳城吧？”
  “你还知道些什么。”
  王大人面色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