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这边正犯愁，李慎那边自然也没闲着。
  此时，宣池与李韫正分站在一条长桌的两边，桌子长宽皆有几米，上面摆着的赫然是一张细密的大周版图。
  “现今距离先皇御驾亲征大败匈奴不过三十有四年，这几年与匈奴交接的边疆也贸易繁荣，互通有无，殿下怎会认为匈奴会想攻打大周？”宣池指着大周最北部的一块版图，沉声道。
  “互通有无也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你先前一直镇守南蛮，不清楚这里面的弯绕。”李韫叹道，“自四年前匈奴的新单于上任开始，匈奴对边疆的骚扰就没有断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乞讨为生，就这样还要时刻担心匈奴的铁蹄。三年前那会儿……李慎还曾亲自到北地考察过，但因为一些事，虽让他们消停了几年，但到底没有解决，边疆的密探来报，探查到北地太守与匈奴秘密通信，具体内容虽然都还不知，但密探截获了其中一封信，说是匈奴已在边境秘密调兵！”
  “调兵！”宣池惊道。
  “是。”李韫接着道，“这事我已经秘密呈给父亲了，但北地太守原是他的亲信，他说什么都不信对方会叛变，反倒训斥了我一翻。”
  “圣人有不是糊涂人，疑心病又重，怎么可能全心信任一个臣子？”他连自己儿子都不信，“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差错？是不是李慎那厮又在搞鬼！”宣池说着，便暴跳起来，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先前李慎为了太子之位陷害李韫这事便让他恨不得一刀戳死他，若是他拿边疆百姓的性命来加害李韫的话，那可就真的踩中了他的底线！
  “那还不会，”李韫耐心道，“他有时虽然不择手段了点，但到底是我妹妹教出来的，还有底线。退一步，就算他不在乎百姓的性命，但到底不会拿江山的土地开玩笑。”说到妹妹的时候，李韫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就连连日紧绷的面容都柔和下来。
  宣池嗤了一声：“李凝在背后捅了你多少刀，也就你，到现在还把她当妹妹看，她要是还活着，指不定认不认你这哥哥呢！”他都懒得说他，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
  李韫果然冷下脸来：“阿凝还小，整日同那几人呆在一起，又听了李慎的撺掇，难免同我离心，怎能怪她？”
  “瞧瞧，瞧瞧！又是这个论调。她要是真小，能在背后阴你那么大一下！”宣池不满道，“前几天那小娘子，就因为做事神态跟李凝很像，你就怀疑人家故意模仿她。你也不想想，李凝都死了多少年了，又有冷锋的密信和那份名单作保……”
  宣池的声音越说越小，李韫的神色已经很冷了，他素来温和，唯独在李凝这事上毫不退让。
  “那个小娘子……用人不疑，我暂时不会怀疑她，冷锋是我的心腹，他既然说她有能力、有忠心，我便可信她一回。她提供的名单确实帮了我大忙，但这名单出处实在可疑，我身后跟了这么多人，我还要为他们的命负责，你懂了吗？”李韫道。
  李韫明显已经被宣池那几句关于李凝的话激怒，宣池心中滴汗，对面的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给他解释都是稀罕，他哪里还有说不懂的道理？现下还是赶紧转移话题要紧。
  “懂了懂了！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来着……对对对，北地太守……”
  李韫又叹了口气，宣池在外还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私底下很是怂他，也只会在阿凝身上，才同他争辩两句，只是阿凝……李韫不再多想，神色缓和下来，认真解释道：“那北地太守刘江，早年是父亲的伴读，深得父亲信任，不仅把他调到距京城极近、又人口众多的北地，就连北地的密探也交于他手，故而这事，父亲不信我也是意料之中。我不过一试，成了自然皆大欢喜，不成便只好来找你同做准备。”
  宣池也连忙正色道：“宣家的军队虽然多半驻守在南边，但京城附近也确实有不少军队。”
  李韫接话：“我想的正是那些军队。”
  宣池便皱眉，沉声道：“不行！这些军队是为了帮你，况且数量庞大，一经调用，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匈奴能不能打退不知道，你可就危险了。”
  “……无事。”李韫道，“我在京城还有周旋的余地，北地百姓要紧。这军队人数虽然比不上北地的大军，但胜在全是精兵，又有你带兵，以巧技突袭，很大概率能胜。”
  “不行！我们筹备三年，怎能容许功亏一篑！”宣池道，“周旋！你说的轻巧，但你的处境有多艰难，难道我不知道？不行，绝对不行！或许我们还可以再调查一下，消息有误也未可知，若是无误，便再多搜集一些证据，圣人未必会不信……”
  “你以为这些我没想过吗？”李韫指着地图上的京城，又沿着线指到北地，道，“京城距北地不过半月路程，快马加鞭十日便到，若是匈奴破了北地，沿路必定屠城，且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京城，届时再从别处调兵根本来不及，京城危矣！且不说京城附近的兵力集结起来便需要时间，你虽用兵如神，但一直驻守在南蛮，这些军队也大都没去过北地，若是不提前去熟悉情况，只怕会大败而归。”
  “可我们胜了又有何用？圣人和李慎会放过你吗？你不在了，我们一行军队又会被如何处置？大周不是我宣家一家会用兵，他们根本不会留我宣家！到时候北地百姓是保住了，南地的百姓没有宣家驻守，短时间内找不到有用的将领，又要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宣池大声道。
  李韫又何尝不知这事？若他还是原先的太子，调兵之事自然难不倒他，但如今他不仅被废，又失了圣心，行事处处受制，便是调兵都只能出此下策，他自然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除了这样做，还能如何？
  如此正想着，便听到门外手下传话：“殿下，冷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