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欧明嬉笑了会儿，转而问道：“你身边的婢女怎么换了？我记着你平日里身边长跟着的那个叫枝月的，颇有些匪气来着。”
  “她犯了事，被我撵走了。”陶墨随口道，“这天气愈发冷了，你出门可要多穿点衣裳。”
  欧明见她不愿多说，身后又跟着各自的婢女，便顺着她的话题笑道：“这你可就放心吧，我哪次出门，祖母不得千叮咛万嘱咐？这天气就是冻着公主，也冻不着我！”
  陶墨笑笑不语，低头又抿了一口白水，这水用的是家中井水，入口甘甜，比之之前的茶水，也别有一番滋味。陶墨同欧明又聊了一会儿，就起身把她送了出去。欧明只让她送出院子，就由竹心带着自己走出去。她来朱家的次数虽不多，但朱家不比黎家和宁国公府，府里道路简单，她已勉强识路，况且有竹心领路，出不了什么事。
  陶墨便不推辞，临别说了两句，就转身回了院子。前些天已经降了霜，打掉了这院中不少枯叶，如今这了了几棵树都几乎光秃了枝桠，地面上也时不时添上几片黄叶。原本每天都该有固定的婢女来清扫落叶，但下面的婢女偷懒，这叶子就总也扫不干净，时时看着，都不免有几分萧索。
  陶墨走向卧房。
  这卧房当初是姜氏亲手布置的，用了十成十的心思，各种布局摆放，皆是无一不精巧，只是这屋子布置的时候尚还是春天，如今入了深秋，早些天下了几场雨，下人们打理不当，屋里便不免有些湿冷。
  陶墨的视线扫过房内的几处，走到柜前，打开木质雕花的首饰盒，随意看了两眼，便坐在一边，唤画省进来。
  画省低着头走进，恭敬地唤了声：“四娘子。”
  陶墨偏首打量她。
  面前的侍女长着最普通的容貌，神色恭顺，行走坐卧皆是中规中矩到了极点，别说放在人堆里，便是只有她一人，稍不注意，也容易忽略。
  是当探子的好材料。
  “都找齐了？”
  “是。”画省微微福了福身子，“一开始就是别院探子的只有两人，但另有七人心思浮动，不宜再留。”
  陶墨点了点头，那两个探子一个是姜氏派来的，初衷是用来关心她的安危，现在刚好用来揪她的错处，另一个是朱景山的手笔，她拿着他的把柄，自然不得不防。另外七人，基本都是看着她被主母厌恶，想着另投明主。她虽活得粗糙，却也不会放松对院子的掌控，这些自是一早便知道的，之所以问画省，也是想着训练一二。
  “我来家中这几个月，重用枝月，却只让你干些观察别人、打探消息的活，你可知是为何？”陶墨慢悠悠地问道。
  “婢子不知。”画省把头低得更低些，答道。
  陶墨便轻笑：“可有人同你说过，你是当探子的好手？”
  画省惊讶地瞪大眼睛，显然是理解错了陶墨地意思，看着陶墨，慌忙解释道：“娘子，婢子对您绝无二心！”
  陶墨自然知道画省绝无二心，她自己提拔起来的婢女，又是自己训练的，自然不会是别人家的手下。这小丫头实诚的很！认了她，便是别人想挖都不好挖去，她自是放一百个心。
  陶墨这样想着，便佯怒道：“瞧瞧你，这是想哪儿去了？我是看重你的才能，想培养你为我所用。怎么，你不愿意？”
  画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随即才松口气，表忠心道：“婢子愿意！”
  陶墨见火候够了，便一边拨弄着一旁的首饰盒，一边笑道：“紧张什么，枝月走了，竹心又是个新来的，论亲近，这院里自然是以你为最，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正巧，我这盒中少了个白玉镯子，你把院里的婢女都叫来，瞧瞧是谁拿的？”
  画省一愣，想到自己刚刚的汇报，忙行礼应是，去外面召集婢女。
  陶墨便在屋内静静地等她。
  她这首饰盒里面确实少了个镯子，却不是被谁偷了，而是她让竹心亲自放到其中一个婢女房里的。她也不在乎小小一个镯子，不过是给自己清理院落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像这种随便寻个由头就把某个婢女打发走的做法在深宅大院里算是基本操作，法子虽不新鲜，但胜在好用，也是个实打实的阳谋了。
  画省的动作很是迅速，她在这院里的存在感虽然在陶墨的刻意推动下薄弱了不少，但到底是一等婢女，倒不至于连个人都叫不齐。不一会儿，陶墨面前的地面上就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你们可知我叫你们进来是做什么的？”陶墨好整以暇地问道。
  跪在地上的婢女低着头，用余光互相递眼色。画省没有告诉她们陶墨叫她们进来的原因，只说娘子在屋内发脾气，她们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娘子是在不满她们近期的懒怠。虽说娘子如今得罪了夫人，府中也有许多闲言碎语，说娘子不是夫人和大家的孩子，但大家对娘子一如既往，还时不时召娘子去书房议事，这可是府里独一份的殊荣！大家虽从不管后院之事，但万一哪天突然转性了呢？一整个府里的下人肯定不能全治罪，那她们朝云院的下人只怕就得拿来杀鸡儆猴，况且娘子到底是主人，手里捏着她们的卖身契，若不是她平日里极好说话，从不与她们计较，她们也不会敢公然偷懒……故而，她们敢做，却没一个人真正敢当的。
  陶墨只一眼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平日里念着她们被卖作下人本就可怜，便管束颇松，也不端小姐架子，倒让这些人觉得她好欺负。若是日子还是同前几个月同样的日子，她倒也不怎么在乎这些人的想法，但如今她要常常同李韫交涉，便不能容许院子里存在这么多不稳定因素了。
  陶墨不由想起上次在茶楼与李韫的谈话，李韫必然一早便调查过她，她与单青认识的事情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暴露，那份名单又确实给谨言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再加之她尴尬的身份作保，这才取得了李韫的初步信任，但若是想要让这点薄弱的信任再加厚一层，就得看钗翠楼那边的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