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见过于尚书！”富商行礼的声音打断了于承马上要发散开来的思想。
  于承回过神来，目光射向富商。
  于承嫌恶地动了动眼角，这富商满脸横肉，如此献媚地一笑，两腮的肉都颤了颤，恶心至极。
  谨慎起见，他还是在脑子里仔细滤过了一遍京城的各路人马，这人长得普通，掉人海里都找不出来，他还真怕自己漏过了什么大人物。
  反复确认了这人从未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出现过，于承才稍微放松下来。他把目光投在富商身后的小娘子身上。
  于承官位坐到这份上，早已阅女无数，这小娘子的长相放眼京城，虽也算顶顶漂亮的一类了，但比她漂亮的，他也见过不少，但却没有哪个能给他这么大的感觉。于承细细看去，小娘子躲在这富商身后，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看过来又往富商身后缩了缩。这般怯怯糯糯的模样，竞独有一番弱柳扶风之感。
  于承眯了眯眼。特别是这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人的时候，好似带了钩子，勾的人移不开眼，却又让人丝毫生不起被冒犯的心思，反而让人只想把她压在身底下，看看这眼睛流出泪水时会是怎样的引人怜惜……
  于承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对面的小娘子脸上留连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移开，施舍给富商一点注意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于承想要放着养眼的小娘子不看，转而看上了富商油光满面的脸。只因这富商不动声色地将这小娘子挡了一挡，小娘子便只露出了半个身形来——这若隐若现的样子其实更能勾出于承的欲火来，但到底让他的注意力从小娘子身上移开了一点。
  于承心不在焉地跟富商客道了几句，他现在全副心思都扑在了这刚刚出现的小娘子身上，这小娘子不过摇了摇身子，他就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她摇没了，早忘了身边的怜香和掌柜几人，也不记得自己被欺骗了的事。
  这眼神实在太过露骨，怜香站在于承身旁，心里拔凉，她才刚刚取得宠爱没多久，正是风光的时候，那些个小蹄子看着眼红，可于承宠爱她一日，她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可若是失了宠爱，那些人老珠黄的疯女人怎么可能放过她？况且于承原本都承诺了要给她抬妾，还没兑现呢！她可不是那种会一心扑到男人身上的小女孩，这男人的承诺，不拿到手里，哪里能信？如果这时候让于承有了新欢，那她不是……
  这样想着，怜香看对面两人的眼神就立马不善起来。
  她这样几乎不加掩饰的神情，坐在她身边的于承怎么会感觉不到？于承厌恶地皱了皱眉，他平时最爱看怜香吃醋后张牙舞爪的小模样，现在却觉得索然无味。
  于承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显得彬彬有礼又道貌岸然，温和道：“不知这位是？”他看了看富商身后的小娘子。
  这话问得十分无礼，可他表现得好似问得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又有官身压人，富商的面色不由僵了一僵。怜香站在一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显然是被气得狠了，掌柜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于承把周围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但却不甚在意。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富商。
  富商的面色变幻了好一阵，才轻轻吸了口气，把身后的小娘子露了出来，声音颤巍巍地道：“这是小女……薛如。”
  “父亲！”薛如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声音似鸟雀唱歌似的清脆好听，又似猫叫一般软糯可人。说完，就忙忙又往富商身后缩了缩。
  于承的眼睛瞬间一亮，他原本只是垂涎美色，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这般美妙的声音，可真是人间极品！
  于承的目光贪婪地望着薛如，他想起几年前在钗翠阁看见五公主的一幕，眼前的小娘子，声音竟同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有八分相似！
  公主殿下他自然高攀不起，况且那位公主殿下福薄得很，一早就香消玉损了。眼下这小娘子，却是正好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薛如看到他这个模样，更加害怕地瑟缩起来。
  那富商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献媚地笑道：“草民先前不知尚书您也想要那些珠宝，这掌柜的又没有眼色，这才不小心冲撞了您……”他这样说着，又恶狠狠地瞪了掌柜的一眼：“狗东西！于尚书是你能怠慢的吗？”话语间，亦然将自己当成了钗翠阁的半个主人。
  掌柜的眼里积攒着藏不住的恨意。
  于承冷笑，果真是没见识，钗翠阁这么大的一家店，便是太子殿下都吃不下来，他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小富商，也敢仗着恩情在这里作威作福。
  于承能够理解这钗翠阁的主家是什么想法，觉着这人救了他一命，身上也没什么势力纠葛，才放任不管，实际上就是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掌柜的也确实没什么眼色。
  于承的心思转了转，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的陈设，又隐晦地看了看掌柜，再转头看向富商的时候面上已经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哪里哪里，都是天子脚下的百姓，哪里有什么贵贱之分?”于承笑道，“不知薛小娘子看中了些什么?全部算在本官的账上！”后面一句是转过头跟掌柜讲的。
  掌柜面上笑开了花，赶紧点头应是。
  富商诚惶诚恐地回绝：“我父女二人本就耽误了您的事，怎么还能让您破费呢？”
  于承自然又是一番客道话出口，把人哄得如沐春风。
  富商本也不是真心拒绝，听于承给了台阶，就不顾薛如在身后红着眼眶小声唤他，顺着便答应下来。二人坐在一起吃茶，其乐融融的愉快氛围，竟似达成了什么大笔的交易一般！
  怜香的心情却跌入谷底，她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同样心如死灰的薛如，对方分明没有她明艳，也没有她会讨人欢心，哭丧个脸没得让人心生厌烦，却怎么就一见面就让这男人移心了呢？
  真如那人所说，这男人没有一个能信的！
  怜香扬起笑容来，娇娇俏俏地往于承身上靠去：“瞧您，顾着说话，都冷落奴了！你也要珠宝首饰，您可不能小气！”
  于承这才把目光投射到怜香身上去，他就喜欢她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此下心情又极好，便搂住她道：“本官像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去选吧，想要什么都随便拿！”
  怜香便开心地笑起来，连带着看薛如的神色都好了许多。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又何必嫉妒她呢？
  在场的或许也只有怜香一人考虑过一点薛如的心思，其余人，任由薛如的脸色多么苍白，神情多么惶恐，都没有被影响半分，三言两语就轻松敲定了个改日拜访。
  薛如闭了闭眼睛，面上无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