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叹了口气，笑道：“你这玉便收到我这儿了，待我有了嫂子，我转交给她。”
  李慎面露疑惑。
  陶墨便笑出声来：“您让人做这玉的时候，没跟人家说这是做给你妹妹的？”
  李韫神色僵硬了一瞬，道：“……没有。”
  陶墨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哥哥平日里都不看杂书，自然不知道，这玉上的字是写给心爱的女子的。”
  李韫便露出尴尬的神情。
  陶墨也不在意，她开玩笑道：“你这玉我便收着，只给将来正经的嫂子，防止让别的小狐狸随便骗了去。”
  李韫便笑：“送你了就是送你了，我将来若是有了妻子，自然会再找别的。”
  “不行不行，这肯定是要给嫂子的。”陶墨一本正经道。她自然不会贪图未来嫂子的东西。
  李韫便不同她争，他对这个妹妹一直很好，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同她争辩。
  李慎拉了拉陶墨的衣角。
  陶墨便转头看他：“怎么了？”
  “阿凝，我……”
  “叫五姐。”
  “五姐……”
  “什么事？”
  “我还有个问题不懂。”
  陶墨便不再同李韫说笑，坐下认真同他讲习。
  李韫看着一脸乖巧的李慎，便更觉得不喜，他正要说什么，便听外面有婢女来报，说是宣小将军来了。
  陶墨抬眼看了看外面，宣池披了一身的雪就大刺刺地进来了，每走一步都抖落不少雪水下来，落到动物皮毛铺成的地毯上。
  陶墨便嗔怪道：“你可小心点，白白弄坏了我一套喜欢的地毯。”
  宣池便大咧咧地笑着，脸颊两边还有着婴儿肥，他道：“别那么小气嘛，不就一块地毯嘛。”
  “小气？阿凝这毯子可是用的最昂贵的狐狸的皮毛，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苏倾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宣池，受不了他粗得跟个水桶似的神经，也看不惯他凡事都大大咧咧的做法，如今听他这么说，便不由反唇相讥。
  宣池才不会同他这种小女孩一般计较。
  他会养成这么个性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宣家世代是周朝李家的将军，战功赫赫，深得圣人的宠幸。他从小就长在西北，在黄沙满地的军营里游走，被宣老将军压着训练，又确实是舞刀弄枪统领军队的好手，周围人开玩笑时都笑称他宣小将军的。
  他只偶尔才回来一趟，每趟也最多住不了一两个月，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和性子温文的李韫成了极好的朋友。
  陶墨有时想想，也觉得奇异。
  宣家实在得圣人偏爱，宣池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却一直有随便出入皇宫的权利，他同李韫关系好，李韫常来看陶墨，他便也常来，故而同陶墨几人也还算熟悉。
  “你们这也太热了。”宣池大刀阔斧地往一边坐下，抱怨道。
  陶墨已经低下头去给李慎讲解，闻言，头也不抬地便道：“这可是暖阁，能不热吗？”
  宣池撇了一眼一边两个穿着冬衣往炉子里加银炭的宫女，嫌弃道：“把这个撤下去吧，太呛人了。”
  宣池皱眉，便是银炭，也不是完全没有烟味，屋里比起外面，闷得让人受不了。
  苏倾倾气愤，她不觉得这银炭有什么问题，见宣池只自顾自地说话，似是完全没有听见陶墨的话似的，便不由又要反驳。
  宣池却完全不听她的话，就要指挥宫女把炉子拿下去。
  李韫连忙制止他：“你就忍忍吧，她们这些小娘子哪里像你一般受冻？”
  宣池这才笑嘻嘻地罢手。
  他自小长在西北，那边黄沙遍地，女子大多彪悍独立，他自然看不惯这些小女孩娇滴滴的模样。
  不过好友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小将军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陶墨同李慎的话已经讲完了，便抬起头笑着问道。
  “想来就来了呗。”宣池道。
  陶墨便笑，她很喜欢这个宣池，对方虽然句句带刺，但也只是嘴欠罢了，能同李韫关系好，心自然是不会坏的。
  “北地那边起战事了，他要同宣老将军一起去抵御北狄，不日就要离开，今日来同我们告别。”李韫冲陶墨解释。
  宣池便笑嘻嘻道：“本将军要上战场杀敌了，等我回来你们可要给我好好庆祝庆祝！”
  周围几人便都应“好”。
  陶墨便点点头，再说话时语气就软下半分，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此前的任务也出现过需要上战场的时候，战场上最恐怖的不是刀剑无眼，是士兵们都杀红了眼。那时候一起一落之间，混乱无比的场面，足以让身处其中的人变得麻木，最后不是被敌人杀死，就是被自己人杀死。
  今天还活着，笑着，明天可能就只有一具尸体。
  后来，宣池连续打了几次胜仗，宣小将军的称号响彻京城，直到李韫被废，李慎被选为太子，他便才逐渐销声匿迹。
  陶墨想完这些，再看到李韫身边的宣池时，心里不免唏嘘。
  那时候宣池还只是个性子跳脱、不拘小节的小孩子呢，现在却已经长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现在的宣池还保留着从前那副阳光的模样，眉宇间却成熟了许多，脸颊两边的肉已经没有了，轮廓变得更加硬朗，眼神也多了些沉稳，只隐约还有些旧时的影子。
  陶墨诧异，她没想到宣池居然会坐在李韫旁边。
  她更没想到，李韫居然就这么大刺刺地跟她们说了这张大牌的存在。
  这是十分信任她们的表现。
  陶墨心里却更加不安。她这个身份目前为止也就见到过李韫两次，李韫哪里来的依据愿意信任她们？
  陶墨和欧明落座，李韫也不急着同他们说正事，只亲自给她们倒了茶，让她们尝尝他煮的茶。
  陶墨和欧明自然对这个赞不绝口，她们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时代的茶，故而只要听说有人要煮不一样的茶，就自然要捧场，更别说李韫的手艺是真的好。
  李韫笑道：“你觉得我和我妹妹哪个煮的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