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No.19 意假情真
作者:见离      更新:2021-05-24 15:00      字数:5193
  “迪欧斯·寂语先生,带着期盼的外来者,我想听听你吟诵的福音。”
  “但愿你的心和你的口唇中发出美妙声音一致,女王陛下。”荣金直接坐在天鹅绒帘垂下的窗子旁边,凌空坐着。
  “要知道,永生和等待并非是日复一日的回环,同样的,活得太久的生命也不意味着永葆青春。”
  “你的肤发正在脱落,你的容颜正在凋零,就像干涸的玄武岩那般。”
  “于是你诸般祈求,等来了天外的性灵慰藉,你的精神被祂深深植入,你的思维受到深深影响,你把资源花费在供大于求的地方。”
  “哦,没有想表示你滥用永恒之井的意思,只是你把唯一可以称得上有效的筹码押上了必输的赌局……”
  ………………
  艾萨拉对着镜子,想起晨间那一段冗长的对话,发出无声的叹息,侍女采集的露水被放在叶瓣上,静静地安卧在角落旁。
  她失却了享受生命的心思,而最近,一种焦虑让她变得越来越狂躁。
  从那个迪欧斯·寂语出现…不,这种躲躲藏藏的感觉在接到祂的天外回音开始就有了,只是以前没有疑惑和不安感,反而乐在其中。
  “告诉我,谁才是对的呢?”艾萨拉在空无一人的寝宫里喃喃自语。
  “䦚.汙~”那是一个沙哑而尖锐的声音,暗蓝色的体表,头前是奇特的触手,它摇摆着海藻一样的面部,讨好似的朝着女王膝下低吼着,换来了后者一阵安抚。
  它也将柔软的吸管往艾萨拉的腿边蹭蹭。
  那是它精神交流传递的方式,可为了不打扰女王好不容易安定的情绪,它也只能把消息往后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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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上演一场追逐战。
  长着扭曲的吸管的豪犬们四处乱窜,他们短小的蹄子平稳地踏在地面,扬起阵阵尘土。
  啮齿飞蛾张开那酷似人脸的蝶衣,幽绿的硕大的复眼下方是勾状的犀齿,延伸到胸腔下方。它们和林间毫无预兆地出现的竹节虫一起,猎食着一切见得到的目标。
  空地一体,林间偷袭,这也许就是地狱猎犬的天敌。
  “哦~千万记得留下一只,宝贝们~”一个虚影从空中凝现。
  “今天玩得很尽兴,”祂宠溺地拍拍飞蛾锋利的节肢,“还要点余兴节目么?”
  磷粉在四周飘散,人面蝶围绕着祂翩翩起舞,地上褐色的甲壳蟑螂战士们把自己团成一个个球,翻过来露出带着透明色肉质的腹部,脚爪上下舞动着打着节拍,看上去既可怖又倒胃口。
  它们似乎准备着来一场露天的音乐场,向着主人卖力撒娇。
  乐场的主人却在这时双手下压,示意它们保持平静,“嘘声,缄默才是艺术的最佳表达方式。”
  他轻轻上前,捻起一个倒霉家伙的吸管…也许是鼻腔,从它的肌肉里传来“齁齁”的声音,这种犬类的气孔似乎在肺里。
  “让我想起一种愚蠢生物在肉体享受感受到满足后发出的声音。”他嫌弃地甩手,把它摔到地上。
  “蠢透了~”
  “乐会到此结束,下面是用餐时间!”荣金没有理会恐虫们的喧闹,把最壮一只往后一抛,一个带着面甲的粗犷战士接住了它,发丝上黏着燃着的火焰。
  “带到我的实验室,”他显得亲切地回过头,“当然你如果感兴趣,可以提前烤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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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地里,生长的不只是肆意的野草,不知名角落里优雅的馨香,直立的曲俯的动物留下的足迹,还有心事重重的人。
  伊利丹已经五个夜晚见不到踪影了,无论是原来的家,或者林中的蓬屋,都没有回去过。
  泰兰德穿着柔和洁白的长袍,精致透着淡淡紫色的脚踝上系着金色的垂饰,成熟的麦穗被编成“合祭”的结子,跨坐在脚背上面,笼络着鞋底,在光照下有些耀眼。
  玛法里奥在她的右手边,脚尖靠前半步的位置,担任着警戒,他时不时用手轻抚过横垂的枝叶,一路行来,树木、植草,纷纷让开道路。
  “也许我们不该就此放任,玛法。”
  “不,我想给他一段时间安静,不至于让心灵的枯草肆意生长。”
  “可他现在已经彻底迷失在荒野的路上了,那里有无数个荒草堆!”
  玛法颀长的马脸有些僵硬,“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老师的苦心,流浪的孩子,终究会回到他居住的蓬窝里。”他语气沉重地凝望着足下沾上的泥土,“他那么喜欢魔法,也许下一次我该捕捉一只精灵龙,成为他的伙伴?”
  “他不会是一个优秀的丛林猎人……还是你…”泰兰德想要摇头,却立住了。
  脚下的地面在轻微地颤动,一片片枯萎的叶子,也还保持着深绿的颜色,它们是因为大地脉搏的律动,受了无关的牵连。
  玛法里奥凭着对地脉灵敏的感知,清晰地判断了方向,可等他抬起头时,却发现泰兰德的目光,早已投射向那里。
  无需去刻意观察,那直冲天际的蓝色微光,带着绚丽的镶边,连接了天穹寰宇,不只是他们,林中一切的小生命把视线都放在那里,和那蕴含着无尽生命的微光共鸣。
  在那蓝色的汪洋中,藏着一个渺小的身影,暗蓝色的背脊上只缠绕了修理过的蔓藤,他张开的双臂结实又有力量,配合着乱发,仿若蝙蝠的膜翼,那背影在此刻异常扎眼,透露着存在于未来的无限张狂,那尽显贪婪的拥抱动作,像是要……拥有整个世界!
  “那……是伊利丹!?”泰兰德的眼睛闪耀着白金般亮光,长长的眉梢打着弯,触碰到她的眼角。
  “不,我也不敢想象这一刻他的内心所想,那太疯狂。毫无疑问,他走向了我们理想的反面,踏入了阴暗的走廊。”
  “也许,是女王……”
  “不,不会是那样,我们曾经的月光是艾萨拉女王,而她唯一惦念的宝物是这带来灾难的永恒井水,她不会让伊利丹一个人肆意利用它。”
  “也许我们低估了他在魔法上的天赋。”
  “可据我的老师说,女王已经从过去一段的迷惘变成了偏执与疯狂。”玛法里奥捋捋变长的胡须,“多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求证这个猜想,顺便拯救上层那腐朽、荒淫的生命。”
  “但愿那不是事实,玛法。”泰兰德想到了塞纳留斯,玛法里奥是那个半神最出色的弟子。
  “可伊利丹这样子已经够令人担忧的了,和自然之灵一样,我们渴求野性,渴求自由,希望万事万物因为我们的想法和努力变得更好一些。但是世界的变化,往往不是我们所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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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没有耽误你午茶的时间,绅士。”荣金像刚认识一般打量着这位衣冠楚楚的曾经万神殿最强的肌肉战士。
  萨格拉斯的心情显然不错,那褐红色仿佛干涸的血迹样的鬃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用金色的丝绦束缚在优雅的仪表可容忍的位置,一切狂野、威猛这些有碍于优雅的词汇被隐藏在线条明丽的法衣里,包括那隐约的、可以和古老的岩石纹路比拟的肌肉。
  “我似乎能看得到某些可以预见的、将要形成实质的殷切期待。”
  “荣金先生,”听到这句话萨格拉斯略显亲切地问候着,欢喜耸上了眉梢眼角,“听说在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夜晚总是亮着无数的眨动的眼睛……”
  “所以某个热心的人感受到夜晚难耐寂寞的目光,决定亲身降临,暗度陈仓。”荣金不怀好意地打断了他兴奋的絮叨。
  最强的战士飞扬的神情再度冷硬地像块铁板,“你也在那儿?只要每晚看着天幕,为我设上最好的宴席,”他伸出了包裹着能源铠甲的拳头,显示着莫大的决心,“因为不久后,这双手将撕裂苍穹,击碎那不堪一击的防空大阵,证明那群愚者的无能!”
  “那你找我的原因就是想要一个手捧鲜花的观瞻者,证明你那丰功伟绩?或许我可以在森那罗盆地上摆出一个高台,驯化那群野兽神,让她们变成战士的族裔,穿着皮革甲挥舞着花簇跳着肚皮/舞,欢迎英武的斯巴达归来~?”
  “荣金先生!之前我们的交谈都显得很愉快,而现在你就在那颗星球上,军团注定要征服的地方,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你有能力,我也有摧毁的力量,这要你在那儿维持传送门,我们的战士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在那里,甚至有你的帮忙,我能够在第一时间降临,灭亡他们,这是区区几个呼吸的时间,而这些只需要你帮一个小忙,军团就将迈进一大步……”
  “你不是已经找了那个鹰钩鼻的萨维斯开后门了么?那个怨妇不也同意了?长耳朵的决策层一大半都答应了。”
  萨格拉斯拉了拉过高的衣领“那仅仅是恶魔低语的作用,还有灵魂寄生,可靠的只有那个萨维斯,有了你的帮助,我可以直接抛开他们,赐予毁灭。”
  “那必须过一段日子,艾酱似乎察觉了,因为现在我正在她的创口上做手术,吮吸那甘甜的汁液。”
  萨格拉斯把闪着火焰的眼睛微眯着,又猛然睁开,“是你在动永恒之井!该死,不要干碍我的计划!”
  “可你已经拿不出上次的成本和报酬了~那井水不算什么,我已经丢给了别人,倒是这一次,你所主宰的军团不应该有失败的理由。最强的战士哟,以神的伟力,对付愚昧的凡人,不是应该无往不胜么?”荣金从覆盖全身的长袍里探出两点银光,审视地看着他。
  萨格拉斯慢慢点头。
  “你该是无所畏惧的,你的光芒无人可直视,你的力量无可匹敌,你的智慧贯通天与地,你的触角延伸至寰宇,你走过的路铺满辉煌与丰碑,那么为什么还要彷徨与犹豫,在王者证明自我的路上,有必要让外来的油笔绘上别人的彩虹么?”
  “那么你将不会帮助我?”
  “拥有绝对的力量,对手只会被一路碾压,你的军团似乎一直这样走过。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也被列为外来者,我打开的传送门,你进不来,里面的却出的去。”
  “你有无尽的时间,只需要在无垠当中做片刻的等待。”荣金把手放在兜帽的开口处,止住了萨格拉斯将要开口的势头。
  “好运喽,‘最强’的战士~”做了个临别挥手的动作,荣金在视野上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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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是浮动的留影,夜色照进了帘户,在床头留下斑驳的色彩。不眠人的思绪,也显得诡秘,无头绪。
  艾萨拉坐在揭去了绒帘的床铺上,凝视着窗外的月光,目光毫无焦距,略显空旷的屋内,铜漆的火盆下方,半跪着一个漆黑的身影,在比月光还明亮的明珠面前,卑微得如同魔女的鸦仆。
  那的确算是她谦卑的仆从,苏拉玛西侧某个富饶地区的领主——萨维斯正低垂着他一贯耸下来的脖颈,剪刀型的后领像是乌鸦的鱼翅,随时等候主人的命令。
  无论这种理由是否出于衷心。
  他提出了让多数上层一起参与建立迎神大门的计划,正安静地等着女王批准,只是跳过了和自己意见不一的贵族的商讨过程。
  四周静悄悄地,女王静默如同精美的塑像,萨维斯单膝跪地听不到一丝呼吸声。只有勤恳的辛琳换过几次火盆。
  这里幽凉又缺乏寒气,火焰只是出于某个勤劳忧心的侍女的考虑,也许对于强大而优雅的女王,黑暗和孤寂才是不可战胜的敌人,辛琳和瓦斯琪才会深有体会。
  在这样的夜晚悄悄流逝的流逝的时间里,只有那素洁的裹身裙下碧波流动,偶尔女王会换上一幅沉思的坐姿,配合着她的挪动,头上冖字的冠饰上纹结和束丝上宝石时而离开阴影,来到了月光照耀之中,流苏和发结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不失宁静的声音。头顶的冠饰上有一小片立起的弯月,莹白与曜黑交织逸彩。
  此时从卧榻的天顶处看去,像是有一副衣架,就可以把那简易的头冠……挂在上面。
  所以,这造型独特的头饰,被无形的手轻易取下,挂在帘梢。
  “这个设计真独特,像是那群长牙的瘦高个,把象征战利品的头颅镶嵌的奖章~”
  保持请安姿势的萨维斯惊讶地抬起头。
  “请恕我匆忙之际的不请自来,艾萨拉冕下,”来人装模作样地行着鞠躬礼,确是凭空虚立在主人的窗台上,“哟~还有这位不辞戎劳做兼职的员工,修剪精美的黑色羽翼正为换上一间宽敞的鸦笼而努力,衷心的侍者的倾诉很快就会得到神的殷切聆听。”
  “可以看到你的真面目吗,迪欧斯、先生”艾萨拉明亮的眼孔看向没有伪装的暗蓝色袍子,来人的全身找不到一丝可窥视的缝隙,她磅礴的魔力能清楚辨析眼前就是那位令人厌恶的表情僵硬的新人,也许这才是她见到的对方最接近本来面目的样子,只是神秘者拒绝了他人的探访。
  “好吧,欺骗一位真诚而高贵的女士会令月光都蒙上羞愧的影子,可那并非出自本意,因为某个视线一直在注视这里。”
  来人缓缓降落地面,打乱了窗外光线投在地面的剪影,“艾萨拉女士,如果有空,是否可以做一次真诚、有意义的最后会谈。”
  “最后?”艾萨拉侧卧着头枕放在手边,撑起一只手臂,长长的润泽的指甲,勾在唇边。“迪欧斯先生要告别了?”
  布袍里的视线扫了一眼无声的萨维斯,“也许是永别,不用再见。”
  “那也许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艾萨拉一拍手,“辛琳,倒一杯蓁树汁来,一起庆祝一下,”她又挥挥手,示意萨维斯退下,让忙前忙后的辛琳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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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你所能提供的交易,我现在很有兴趣。”
  “我没有打算和军团争荣誉,千月之光。”荣金冷冷回应,“我是漫游星界的斯泰格·荣金,也不会让自己先选中的猎物变成残羹冷炙,我来最后看一眼病入膏肓的妄想症患者,看看她几千年一遇的发情期是否真的那么厉害,所幸我还有争取局面的可能,希望你的理智盖过妄想的愚蠢。”
  “呵,”艾萨拉挑动的长眉没有竖起的意思,她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优雅,把指尖挑起的葡萄在指背搭起的拱桥顶端滑落,自然地落入张开的口中,而后舌尖左右移动,让咀嚼这一不雅的面部活动得以掩盖。
  荣金肃立着看着她慢慢享用完,就像逮捕基督的士兵看着圣者享受他最后的晚餐。
  “为我的生意,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命运作出最后的补救,把你那所剩无几的筹码压在第二个希望上,”荣金伸出右手屏蔽了满天光彩,左手铺展在坐直的艾萨拉面前,掌心处是凡奥复杂的金色铭文,“一份契约。”
  “天外并非都是实现愿望的神祇,神的恩惠同样需要等价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