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No.16 虚荣巨影
作者:见离      更新:2021-05-24 15:00      字数:4927
  每一个暗夜精灵的上层都忘不了那样的日子,他们在千月之光的笼罩下,自诩为天地间唯一的伟大种族,现在则在庆典上高呼,狂欢,为巨魔帝国的崩溃而衷心欢喜。
  荣金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来到他感知的位置旁边的。那口深井被长长的彩色的围栏环绕着,在周围有许多看不到的花纹,这大概是上层联手设下的封锁,有着几名法袍的祭司朝着空中燃放焰火。
  那是群体性的狂欢,在热情似火和精诚团结的民众面前,空气都因为他们的运动而变得燥热起来。全世界都在载歌载舞,暂时忘记了平静。
  荣金用塑造的形象站在他们中间,遗世独立。他在看那口井,看着其中慢慢散逸的点点繁星,幽兰的、碧绿的,充满着新鲜与活力,是奥能的源泉。
  他看看高台上并立的几位,当中众星拱月般地环绕着他们的女王。长期受着奥能的渐染,他们的皮肤上都闪耀着神秘的炫彩。
  他们也同样应该注意到祂,在人群中很容易找到一个孤立的人,不只因为他的装扮显眼。
  荣金表情毫无变化,心里微哂,直接转过身,一步步地走出去。
  目标已然找到,来日方长。
  他迈向一旁茂密的丛林,无论任何时候,等待就是磨炼的猎手意志的最好机会。
  他看到了玛维,这个文静又暴烈的女孩在林地边缘盯着人群,一脸迷惘。她的眼珠不听地转着,好像要从人群里分辨出什么人来。
  荣金瞥过一眼,直接离开。
  “喂,寂语先生,你看到伽洛德了吗?和我一样颜色的头发,只是很短,一般喜欢在里篝火不远的地方起哄。”玛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也许精灵并不忌讳求助于陌生人。
  荣金回头看看她,眼睛又瞟向人群,蓝水晶般的眼睛发出湛然的光辉,于那万千个个体中瞬间完成了筛选。
  “那里。”空气中产生一颗冰锥,凌白的锋刃指着一个方向。
  “谢谢。”玛维低声到了谢,迈开脚步,像幽灵一样朝前扑去。
  荣金缓缓退出那里,来到较远的位置,席地坐下,他的思维扩散到森林的每个角落,地面乃至于地下,点线勾画在一起,构成一幅地图或者说天网。
  也许他今后不太会因此迷路,可问题是,这儿说辛-艾萨琳,可树林呢,远方零散的城市呢?它们的名字,只能从原住民那里得知。
  可惜了那个灵魂,太早地崩溃了,没让荣金问出太多的内容。
  荣金缓缓起身,远处的人群,还在喧闹着。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喧闹,和我们一样,他们也许更期待安宁淡雅的环境。”从荣金的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那是百米之外的开阔地带,一对发色迥异的兄弟从密林中踱出,他们身披草盖,蓑笠遮拢在头顶,看样子,他们的住屋好像刚刚经历了一个雨季。
  “不,也许他是宁玛派这样的隐修,要知道,那些上层人的癖好很多,我们难以想象。”
  年长的一个怒视着后者,“可在他们那里,我们不同样是一种怪物么?”他抖抖身上的蓑衣,刚才的怒视变成了大笑。
  “哈哈,是的,他们说话像风一样轻柔,而表情像天气一样变化莫测,他们追逐名利就像夏季的时令雨,来来去去。”
  “是的,我们比他们纯粹,是由于我们收到的教导。”面色暗淡的哥哥拿手杖敲击着地面,“啊,也许我们该拜访一下这个不合时令者。”
  “当然。”
  在慢慢走近时,他们皱起了眉头,因为眼前这位贵族在那里默默地盘坐,浑身透着不可能平易近人的架势。
  无法形容高贵气质,是从那安详的面庞里透出来的。
  “宁静不意味着随时接受交流,或许你该去典礼前看看,看看沐浴在女王的微光下那些人忘怀自我的样子。”荣金抬起眼睛,在他们身上轻轻扫了扫。
  那种审视的眼光落在他们身上,哥哥是防备的表情,弟弟是一幅挑战的样子。
  “你的眼睛让人难以忘怀,”哥哥拉长了脸,“但愿我能感到由衷的和善而不是简单地客套和寒暄。”
  “当然,我也期待你们表现森林的睿智。”
  “森林的睿智?”弟弟对此表示好奇。
  “居住在城市的大贵族和领主老爷们我称之为宅居派,那些战士就是城市派。”荣金指指远处的高耸入云的建筑。
  “那些居民,那些猎手,散步在一个个有链接的村落里,我称之为,聚落派。”荣金瞄向欢呼的人群。
  “而你们,”荣金指指他们,“在荒野中践行自己的知识,验证生命,我称之为森林派。”
  “所以你标榜自己为理论派。”弟弟笑着回答。
  “不,是在野派。”荣金摇头晃脑,“你们把我看成贵族,而事实上我和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同样,这样习性的我也离聚落的平民相距甚远,我在旅行和游走中扩充自己,所以我是那寥若晨星的一群,散落在精灵帝国里的在野派。”荣金点点自己。
  “哈,一个真隐士和两个假隐士的碰面?”哥哥弹着蓑衣,“我们更务实,而你在探访一切的奥秘。”
  “一切没有奥秘,它们都很真实。”荣金冲他点头,笃定自己的说法。
  同时他伸出手,点起一个泡泡,把它戳碎,“世界如梦幻般真实。”
  “所以我该怎么形容你呢?”弟弟朝他微笑,“一个落魄的贵族?还是守着自己宁静的贵族?”
  “都一样。不过我目前还不是贵族。”
  “一种有智慧的交谈。”哥哥感叹,“我是玛法里奥·怒风,这是我的弟弟伊利丹·怒风,如你所听见的,我们是怒风家族,但是我们投身于自然,探究生命的奥秘。”
  “我猜猜,你们师从于半神塞纳留斯?”
  “是的。”伊利丹掩饰不住的惊讶。
  “很好猜,你们身上有草叶的清香,还有孢子发芽的味道,之于我就像远远闻见了烧菜的厨娘。”
  “呵呵,敏锐的嗅觉,平静让你更加敏锐,智者。”玛法里奥开怀大笑。
  “那么你的名字是?”
  “哦,迪欧斯·寂语,就如这个名字一般,我在夜景的星空中流浪。”
  玛法里奥念叨着这个名字,静静思索,总觉得有些怪异。
  deus,是神的含义,zaidi'ma,带有不可言说的含义,是什么样的家族会起这样的名字?
  “寂语家族?”他试探着问。
  “是的,一个人的家族。”
  “啊,抱歉,请原谅这种无心之过。”玛法里奥想到了巨魔讨伐战争。
  “嗯,那么,有什么办法去那里吗?”荣金指着那远处的永恒之井。
  “那儿!”玛法里奥回回头,又看看他。“其实也很简单……”
  “是的,直接找到那个看守,叫多菲拉的卫士,通过上层的认定就可以了。”伊利丹热心地抢过话头。
  “如此轻易。”荣金摇摇头。
  “首先你得是精灵,其次你的精神和习惯要附和那些家伙的调调,还有较强的元素亲和力。”伊利丹严肃地说着,“那不简单,除非是一个居心叵测者。”
  “当然,我去试试。”荣金直接消失在原地。
  “他当然是个天才,从那份言谈举止和自傲上就看得出来。”玛法里奥对着弟弟说。
  “一个博学多识的家伙,和上层不同的调调,尽管不令人喜欢,却是感到格外有趣。”
  “不,”玛法里奥捏搓着长出来的寸许长的胡须,“自然告诉我,他很危险,在不可透视的心灵方面,森林在排斥他。”
  “那些使用魔法的家伙不也是这样么?不过不包括我。”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该去城里了,泰兰德还在祭祀殿里。”
  “哦,我该去哪?”荣金看着两个阻拦他的卫兵,其中一个还指指宫殿的方向。
  “没有身份牌的人不能靠近这里,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荣金看了看通往宫殿的高台,“要是现在立即获取呢?”
  守卫显然不适应这种跳脱的方式,“不可以接近这里,先生。”
  “不,让他上来。”那声音来自高台,是个浑厚的男音,明显是某个权贵注意到这里。
  于是纠纷消弭了,荣金望向高处,一步一步,走上那层层阶梯。
  石刻的累累台阶上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密集的林地寒热而多雨,魔法对于天气在很大程度上无能为力。
  “哦,到这边来,年轻的后生。你的力量令我心潮澎湃,你的光彩在那台阶之下无人可比。”那位发出低沉浑厚声音的权贵朝他走上来,张开手臂,以示邀请。
  水晶色的眼睛瞧了瞧对方那乌鸦似的曳地长袍,还有桃心状紫红色纹路的里兜,这个闷骚的中性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诠释贵族礼仪。
  荣金吸吸鼻子,拒绝拥抱,“先生是想邀请我参加……聚会?我不得不提前说明,你们贵族的礼节,我一概不会。”
  “是的,”对方并不把这种狂放的态度当真,“你是这里的新鲜面孔,很遗憾我一直没有听到过你的名字,现在我希望能邀请你加入格迈特聚会,那里有醉人的乐曲,还有优雅的长谈,我相信那会是每一个迈入这里的年轻人迷恋的地方。”
  “哦,是吗?感谢邀请。”荣金不置可否,看着前方整齐的暗红的布帘,和隐隐的乐声,当先走了进去。
  “拉格,他……”一个拿着织扇的贵族不满意前者的无礼。
  “没有关系,他说过不懂礼仪,我只负责把有潜力的人推荐给女王,况且……这种目中无人的傲气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布帘之后,是一片享乐主义的天堂。乐工们或席地而坐或置身于木凳上,摆弄着提拉琴和筒乐,他们装饰着奇怪的头饰穿着裹身的布料,随着乐声微微轻颺,贵族们各自摆了一桌,清淡的果蔬,琥珀色的浆液在壶中或者酒盅里熠熠发亮,他们低声交谈,笑容肆意又奔放。
  空气中有浓烈的甜香,也许是精致又新鲜的食物的气味,也许是某种香料,就如同把这里和周围隔开的暗红色的布帘一样,緋靡的气氛充斥在每一片可以嗅得到的空气里。
  尽管面孔只是个摆设,荣金还是皱着鼻子,以此来表示排斥和不喜。
  他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没有与人搭话的打算,包括在他后面进来的邀请他的那位法袍男性。
  于是,在靡靡之声让沉浸在轻松愉快的上层精灵们从形同醉酒的情况下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
  就像宿醉的人,在回味中掉入了冷潭,没有窒息而死,而是在精神的震动中荡涤了灵魂。
  那是一支短笛,银色的,长着两只短短的翅膀,像是风赋予它的羽翼,它本身略显虚幻,仿佛随时会飘荡而去。
  只是那笛声清冽又悠扬,像是绵绵天际在秋麦成熟之际飘来的一场细雨,垦殖者戴上蓑笠,远远地站着,眺望这群迷失在浮华深处的人群。
  那是一个年轻又陌生的面孔,一个肌肉僵硬的新人,他的眸子已经闭上,可能带着某种回忆。
  所有人可能都在发愣,因为刚才的气氛是一贯的调调,猛然从美梦中醒来,难免让自甘沉眠的人不知所措。
  掌声突兀地响起,轻缓又有力量,那是一个御座的方向,暗金色长袍的女王端坐在树纹雕刻的宝石座椅上,额前的天青色宝石微微发亮,此外,灯光远离着她,刚才她也是一样在一旁看着人群说说笑笑,偶尔也和近旁的人搭话,她的座位就像巨大的竖床,她半卧在上面,也不知在宴会上是和众人一同醉了还是倦了。
  “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了,就像高明的酿酒师在果露里及时投下的甘泉,那么,乐师,请续奏一曲,好么?”
  那是她冷冽又不失优雅的声音,带着恳请又有着强求的意味。
  除了几个调试般的引导音,乐声重又响起,不过不是刚才冷泉冲击的意味,而是带着些微的呼啸声音,就像是一个初生的云朵,随着威风起舞,却因为一场骤雨,被卷上了高天,在那里呼啸的狂飙没有给她宽容,她卖力地挣扎,在疾风中左右飘荡,在刀尖上婆娑起舞,然后被散去的乌云的最后一丝力气裹挟着坠落。
  它以轻柔的音调打开了心扉,最后用悲怆的音符作为休止,被感染的心弦在回声中颤动。
  这一次所有人都静默了,也许有人想斥责这样破坏气氛的行为,可即将发怒的情绪却在一汪水潭中跃动了几下,就彻底没了生息。
  艾萨拉捻着一束暗红色的花枝,轻嗅着又挪开,那花朵就失去了水灵,被她轻抛在床边的小水池里。
  一个侍女走上来,对着她耳语。
  “欢乐继续,因为我们永恒。”她扬扬手,从床榻上起来,离开了座位,几个人随着她出去。
  坐在一边的荣金很快被人提醒,要去觐见。
  荣金诧异地耸耸看起来异常的眉毛,面对这种高派的作风,他直接消失在原地。
  艾萨拉站在山岗上,库尔塔洛斯·鸦冠披着那可笑的袍子默立在她身旁,侍女们在她左侧,另外的几位环绕在他们周围。
  “一个有趣的新人,你带来的愿景,库尔?”
  “不,我没想到他的性格,”后者微微躬身,“愤世嫉俗。”
  “不,你还是不懂乐曲。”女王微微摇头,银色的挂饰像湖面一样荡漾,“那两首曲子,完全没有一点个人情感,只是平铺直叙的回忆,我似乎听到的是一个和命运抗争的小姑娘的过去。”
  “那……”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为乐师队伍换一下新血吧,你亲自和他谈谈。”
  “但是很可惜,短笛并不是我的专长。”那是另外一个声音,从空气中淡出来的荣金。
  气氛顿时一凝。
  艾萨拉略带惊讶地回头,“高明的法术操纵者,看来你的成就不仅仅是个乐师。”
  荣金却并未理会所谓的颂扬,他用不合他表情的手势比划着,背后,出现了一个长角的模糊影子,“你们清楚自己为什么在可能有限生命中得以尽情享乐么?我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把你们的荣耀归集于它的名下,把你们的未来消磨在供它的人群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