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空中红饮剑，淡然一笑，盘膝而坐，“坐下吧。”
  莫淖惊异的看着老人，“不是要传我剑法吗？坐在地上怎么学？”
  “我要教你的不是剑法，而是剑道。”老人答道。
  莫淖此时的脑袋又因老人的话开出了花，他与老人相对而坐，“剑道？”
  老人道：“世间诸般法则，无论是因果万相还是修仙问道，不外乎轮回二字。万物从无而生，终将化作虚无。亿万生灵生时俱都无欲无求，之后堕入无边欲海，难以自拔。仙道之路更是如此，传说中的仙人，能够成就大道，就是能放下一切，无我无相，融于碧落之中。”
  “这和剑法、剑道又有什么关系？”老人所说苦涩难懂，莫淖忍不住将其打断。
  “孩子，莫急。修道之人最看重的也就是境界、功法、丹药、法器...等等，但这些终究是外物。很少有人明白，其实修道就是修心，道心若成，天道亦成。”
  “那这道心该如何修炼？”
  “呵呵，此事说来容易，要做到却难入登天。这也是我几千年来的一丝明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能不能有此成就，全看你自己了。”
  莫淖摸了摸脑袋，嘟囔道：“你说了这么多，等于白说。是不是只要无欲无求，就能成就道心？”
  老人摇头道：“世人总是紧握已拥有的东西，谁人肯轻易舍去？拥有容易，放弃难。无欲无求是坚守道心，不为外物所动，方可自成天道。”
  莫淖打量着如枯石般的老人问道：“前辈，你在此自封千年，是不是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老人自嘲道：“我若是做到了，怎么还会为了三界苍生和玄门，答应传你道法？”
  沉默了片刻，老人又说道：“修仙之路不是凭着几句话就能成道，我到了今日也只有这些感悟。你可将我刚才这些话铭记于心，等日后你也许能有所理解。”
  莫淖连连点头，急道：“我都记下了。还是赶快说说剑道吧。”
  老人道：“刚才你说让我传你剑法，似乎对自己的剑术很有信心？
  莫淖笑道：“我在剑门苦练三年，虽然没有多深的造诣，但也学到了点皮毛。”
  老人看莫淖话语虽然谦逊，但脸上全是自信的神采，笑道：“哦？你携红饮剑前来，我已猜到你定到过剑门，你倒是说说如何在剑门学艺的？”
  老人说的急切，显然凡心未了，对如今的剑门颇为在意。
  莫淖也不隐瞒，将落尘如何教自己道法，又如何取得红饮剑的经过讲了一番。
  老人点头道：“你刚刚说的这个落尘，对灵源和剑势的领悟确实不错。”，他话音微转，言语之中有说不尽的惋惜，“没想到剑门也出了这样的人才，只可惜他被前人留下的那些东西制约，今生恐怕再难突破。”
  “落尘前辈传我的那本功法很是奇怪，似乎只是残本，并不完全。”莫淖想起《藏心》，曾经的疑问再次袭来。
  老人道：“呵呵，剑门的那本功法怎么能和《藏心》相比？”
  莫淖尴尬的挠了挠头，“原来前辈知道《藏心》，因为师父有命，所以未敢向前辈提起，还望恕罪。”
  老人并不在意，说道：“修道虽与年龄无关，但你能将《藏心》练到了第二重第二层大灵源的境界，也是羡煞旁人。我本以为是那玄门道尊帮你强行提升，但我观你丹田之中有一股巨大的能量聚集，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奇缘。”
  莫淖想起跳跳，莞尔一笑，：“前辈说的不错，我确实偷吃了‘别人’的果子。”
  老人也不深问，说道：“有朝一日你若能成就道心，再将灵源中的能量全部激发，道法成就定然无法估量。”
  莫淖越听越是激动，心中早已按耐不住，：“前辈，还是赶快传我剑法...不，不，‘剑道’吧...”
  老人摇头笑道：“你先把在剑门所学，让我看上一看。”
  莫淖听罢，越地而起，红饮剑祭出，一口气将剑谱上的招式舞了一遍。
  老人看完也不做评价，说道：“就如我刚才所说，万事万物都是从无到有，又从有至空的循环，剑道亦是如此。你若想领悟剑道，需将刚才这些招式全部忘掉。心中无剑，剑却在心中。”
  “全部忘掉？”莫淖几年来的艰辛苦练，此刻老人竟让他全部忘记，心中怎能平静。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我刚才就说，人一旦得到某些东西，谁也不肯轻易舍弃。所谓剑道也只是道海中的一滴朝露，无论是修的是剑，是法、还是佛，都并无二样。修道，修道，修的不过是心道。”
  “好了，你让我忘我忘了就是。”莫淖实在不愿再听老人这些云里雾里的絮叨，随口应道。
  老人道：“哎，也是我太急于让你明白道之真谛，都快成了一个个喋喋不休的妇人了。看来你若没些经历，任我说破了嘴皮你也不能明知一二。就如你说，还是先传你道法吧。”
  莫淖又坐在老人对面，笑道：“甚好，甚好。”
  “你所修炼的《藏心》，另辟别径，是绝世奇功。就算不用在剑道上，也可大有作为。恰巧当时红饮剑出世，这把上古神兵用奇兽灵源锻造，正好与《藏心》相辅相成，因此成就了‘池’之剑道。你现在已经知道如何将灵源引出，融于经脉，再从经脉释放在剑势之中。这虽是最基本的修道法，却不是池的本意。”
  莫淖道：“那您老人家的本意是什么？”
  老人道：“我早已说过，世上再无‘池’，懂吗？”
  莫淖心想明明就是个高人，自己还死不承认，真是奇怪。
  老人又道：“修道之人将灵力灌入法器之中，通过法宝这个媒介产生强大破坏力，这本是基本的修道之法，但也是下等道法。剑门后人没有《藏心》完整心法，又无人指引，只能将灵源按常理来用，但也实属不易。”
  “您说这是低等道法，那何为高等？”莫淖对老人的话产生了极大兴趣。
  “真正的高人，直接驾驭天地灵气，把灵根中的灵力实质化，其产生的能量不可同日而语。”
  莫淖对老人的话也有所了解，说道：“前辈你说的这些我也听过，但若想直接驾驭灵气，灵根必须修炼的足够强大，你所说的低等道法则是必经之路。”
  老人道：“不错，修道之路本应循序渐进。但《藏心》却是不同，灵源不用与外界灵气呼应，可以直接用出。那我们何不跳过前者，直接将灵源中的灵力释放而出？”
  说到这，莫淖恍然大悟，叫道：“对啊，落尘曾说过，灵源自成一体，与外界毫无关联。不似别的修道者，要用灵根为引，才能动用天地灵气。”
  老人笑道：“其中道理就是如此，将你灵源中的灵力通过红饮剑引出，而不是禁锢在剑中，此乃剑道根本。”
  莫淖疑惑道：“按前辈所说，高深的修道者哪还需要什么仙器，岂不成了鸡肋?”
  老人道：“低阶的仙器确实无用，但有一些神器生来就有莫大的威能，就是一些道法浅薄的人用起来也如有神助，在一些高人手中更是如虎添翼。就如这红饮剑，它不仅能把你灵源中的灵力尽皆引出，更能增其形，壮其势。”
  莫淖因悟得这高深道法，很是欢喜，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尝试将灵力放出，何必要忘掉所学剑招？”
  老人道：“要成就剑道，就要做到心中无剑，剑随心出，人剑合一。之后才能领悟到更高深的境界，剑道与道心合一，无天无相，无我无剑。你所学的剑势只会将你禁锢，不能随心而出。”
  莫淖疑惑道：“剑道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剑道、心道合一是怎么回事？”
  老人笑道：“你若能做到前者已属不易，至于这后者，就是我也只可仰望。希望你以后能有莫大机缘，顿悟此道。”
  莫淖双目一闭，说道：“好，那我就以前辈所言，先将那些剑招全部忘掉。”
  “为师之道，开而不达。我只能帮你开辟剑道，却不能引领你走向终点，一切还都在你自己。”老人看着双眼紧闭的莫淖，微微点头，随即也进入了冥想之态，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他体能缓慢散发，融入天地之间。
  此时日已西落，天空升起淡淡薄雾，天地间云气濛濛，结界之中更显沉闷。
  远处群兽嘶吼，叫声凄厉震耳。
  它们似乎又为熬过了一日而兴奋，似乎又对明日充满了不安与期待。
  晚风夹杂着奇特的异味和浊气，不知要飘到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