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边安抚红饮剑，一边站起身来。
  看似孱弱的老人，身躯竟比莫淖还要高大，他轻轻将莫淖搀起。
  “既来之，则安之。就委屈你在此荒蛮之地，和我这个老头相处些时日吧。”老人道。
  莫淖偷偷抹了抹双眼，“多谢前辈...但不知道师父让我留在此地，有何目的？”
  老人面色如常，但声音已有了变化，“你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有太多疑问，太多不懂...”
  “你既有疑问为何不问？”
  “我...我不敢...”莫淖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你不敢，而是你就算问了千遍，也只会有一个答案。”
  “前辈说的对，无论我是问师父，还是问自己，都只有四个字‘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老人喃喃自语，眼中的光似乎能看穿一切，“你只有一个答案，是因为这个答案是别人给你的。”
  “不，不是...”莫淖惊慌摇头，“这也是我想要的...我是玄门之人...”
  老人看着眼前少年，恍惚看到了无数个身影的重叠，“世间种种纷乱，大道更是无边。你的师父虽有私心，但也是无可奈何。”
  “私心？两位师父心怀天下，怎么会有私心？”莫淖早已看出这个老人对玄门不满，不由有些恼怒。
  老人呵呵一笑，“先不说什么天下苍生，就是他们不管不顾就把你置于其中，难道不是私心所致？”
  莫淖眼睛一翻，说道：“什么不管不顾，这是我心甘情愿...”
  老人道：“罢了。天下之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咱们反而越说越是糊涂了，不如先做好眼前事吧。”
  莫淖挠了挠头，“眼前事是何事？还请前辈指点。”
  老人道：“自然是传你道法剑术，让你早日有能力为你师父做事。”
  莫淖啊了一声，说道：“他们不传我道法，总是将我甩给别人，真会偷懒。”
  老人淡然一笑，说道：“你纵使有千般不愿，但到了这般田地，也只有埋头向前了。”
  “修行，修行...不知修行之路何时才是个头。”莫淖暗暗嘀咕道。
  莫淖声音虽小，老人却听的分明，枯手向下一指，问道：“你看这山上树木，与你刚进结界时有何不同？”
  “山下草木大都枯败，但越临近这山巅越是苍郁。”对于这一点，莫淖也很是好奇。
  老人点头道：“我在山上释放灵源，但速度非常缓慢。山下空间狭小，距离山巅甚远。而这山上宽裕，与我的距离颇近。你现在就如山下之树，等有朝一日你道法有成，便可看到苍穹浩瀚，希望到时你能有所明悟...”
  老人说完，轻抚红饮剑，“去吧，从此之后你也将有新的宿命。”
  红饮剑在老人身边又呜鸣了几声，依依不舍的飞去，落在莫淖背后。
  莫淖见红饮剑如此听话，又想起了之前的猜想，问道：“前辈是不是剑门祖师‘池’？”
  听到‘剑门’两字，老人的脸上有了些细微变化，“‘池’早已死去，世间更无此人。你我二人有师徒之缘，我自当尽心传你剑道。”
  莫淖看老人已经默认，心中又惊又喜，又想起了池的种种光荣事迹，激动道：“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两位师父，前辈是我听说过最厉害的人，能得到前辈真传，真如做梦一般。”
  老人道：“看来你还并未真正踏入修仙世界，世界之大之奇，远非你想象的简单。”
  莫淖自从入了剑门，就对修仙世界倍感好奇，奈何碰到落尘这样的怪老头，而临山域偏执一隅，能让他了解的东西甚少，现在好不容易碰到这个和蔼又渊博的老人，自然是想了解更多，于是嘴中不停，问东扯西。
  老人笑道：“我已在此处自封千年，不是我不答你，而是你多知无益，倒不如你以后慢慢了解。”
  莫淖颇为失望，但心有不甘，“前辈就说一些你那些叱咤风云的那些事。”
  老人道：“看来我不说些什么，你是不会罢休了。呵呵。”
  莫淖挠头轻笑，听老人讲述一些往事。
  “世间万物生于混沌，四界七境不知何时衍生，而修真之路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数千年前，是修仙界最鼎盛的时期。那时天气间灵气充裕，宗派林立，奇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世人称为一玄、二池、三仙、四圣、五大派、六魔门、七世家。真是道源广开，百家争鸣。在这种环境之下，似乎很快就有人可以跳出轮回，真正成仙得道。但也是在此时，人们为了争夺更多的天地灵气，开始了无休止的战斗和掠夺。”
  “前辈所说的一玄是？”似乎所有人都对顶峰充满着期望和好奇，漠卓也不例外。
  “就是你和你两位师父所在的‘玄门’。”
  老人双目空明，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场场血战和厮杀，“一直被视为众生守护者的玄门，窥到天机，预言六大魔门将带来一场浩劫。在玄门的授意和指引下，众多门派修士组成联盟，与六大魔门展开了大战，最终将他们驱逐，更有无数个结界因此被封印...”
  老人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往事种种，我已不愿再提。”
  “‘玄门’竟如此厉害。”一种自豪感在漠卓心中悠然而生，对两位师父的敬意更加浓重。
  沉默了片刻，漠卓接着问道：“我记得月萱说过这些门派和世家都生活在神秘的上域，以前辈之能必然知道这些上域所在。”
  “毕竟上域乃仙界中灵气最为浓郁之地，自古以来都被这些强大势力占据。他们不在某个地点固定，也都有上古禁制守护，千年岁月已过，我哪里还能知道它们所在之地。”老人轻叹一声，这一叹仿佛穿越千年：“如今玄门又有这么大的动作，恐怕三界要有剧变了。”
  莫淖曾经的许多疑问，都在老人这番话中找到了答案，他不禁问道：“我也听师父说过，苍生将经历劫难，但那浩劫是什么？如今正道强大，又有像我师父那样的人主持大局，有什么劫难能让玄界不安？”
  老人呵呵一笑:“正道昌盛？何又为正道？亿万年来，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所知甚少。不用说那神秘的轮回六道，上古的七境，异族。就是对于这玄界，我们也只是管中窥豹。玄门和众人的所作所为，似乎根本无法阻止浩劫，这一切都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大战过后，世间秩序混乱，无数强者消失，我也选择了归隐此处，再不问世事。至于这浩劫，世间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我也只是妄加揣测，所以也不愿对你多说。到底能不能应验，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
  老人望着莫淖，毫无感情的眼神变的复杂，“茫茫岁月，无论人，魔，妖，兽...不知有多少想要证大道，而又迷失道途中。”
  莫淖道：“无论有没有什么浩劫，我都不会辜负师父期望，更不会违背当初我入玄门时的誓言...”
  老人忽然摇头叹息，“这是你心中信仰，但也是一种桎梏。可助你腾飞，也能让你万劫不复。我会尽心传你道法，希望真的如你师父所说，有一天你能帮众生化解这场浩劫。”
  莫淖此时斗志昂扬，也不管老人在那喃喃自语，说道：“前辈，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红饮剑随着莫淖心意，出鞘疾驰，在空中发出阵阵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