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增的电压让实验室顶上惨白的吊灯闪烁不定。
  良笑静静取下连接仪。她侧头望了一眼依旧闭着眼睛的希伯来，叹息一声，心里难过却又异常平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绪。
  次日，整个世界焕然一新。没有战争，没有犯罪，没有失业，没有歧视，没有交通堵塞，没有供求失衡......这是一个全新的，高度有序、高度智能、高度和谐的世界，每个人都相互理解，但每一个人都感到孤独，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人。
  世界各地零星地建起了实验室，人们排着队进到里面，又面无表情地出来，然后工作，学习，结婚生子，如此生活，直到寿终正寝。
  地球依旧正常旋转，星空还是一言不发，这世界静谧如初，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通感的秘诀一点都不深奥，只需要服用匹莫齐特——一种抗精神分裂和躁狂的精神药物，即可实现连接稳定。可是，希伯来一直在吃帕罗西汀。两种药合用的时候容易诱发严重的心律不齐，进而导致猝死。希伯来这样的神经生物学科研人员，又有先天心脏病，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禁忌。
  希伯来选择死并不是因为觉得死有什么深刻意义，也不是为了反抗命运，保存尊严之类。
  人生来就是自由的，他们观察这个世界，体会这个世界，然后，自由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是，自由的代价是沉重的，人为了生存，为了爱，为了信仰幸福等等东西，最后不得不放弃自由。
  南安，不肯相信人类生存无意义，如此赴死，好歹还能说人类促进了宇宙演化。韩毕，只相信爱，并不只是对一个人，而是对这个世界，对自身存在的爱。就像海边散步的孩子，只是往前走，走，再进一步，没有目的，也不求意义，倒是拥有了唯一能超越永恒之物。
  而希伯来和大家不一样。生命和意义，只能选一个，想想也是，他那种老早就被迫见识了人生真相，一生都在等待死亡的人，一定选后者吧。可是，他却选了前者。
  “人类还真是优秀的种族。”迎着风，良笑轻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