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尘心精致的闺房内，叶为离开后张尘心并没有躺下，她反而又回到了竹榻之上望着月光照耀下的洛水小酌。得到了叶为肯定的答案后，张尘心此时俏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
  不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云琴走了进来。
  “小姐，叶公子回去了。”云琴淡淡道。她此时完全没有了一丝柔弱的感觉，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是一股干练自信的气质。
  “他家清莲候着呢。”张尘心轻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玉杯望向云琴，“姐姐我可不敢多留。”
  “小姐，奴婢已经收到消息，今晚陛下平安无事。”
  云琴望着张尘心沉声道，她在叶为来之前不久才收到密保。今晚神秘组织的行动虽然也大出她们所料，不过好在武曌平安无事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我们这位圣上啊，不仅才智过人，武功也深不可测。又怎么可能轻易出事呢？”张尘心轻笑了笑，又饮了一口酒，“而且，若圣上真出事了，为今晚是不可能会再来这里的。”
  张尘心就算没收到消息，她也敢断定武曌今晚多半不会出事。她和那位圣上见过面，那确实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子，也绝对配得上千古第一女帝的名号。
  不过也是，要不是武曌乃此等为人的话，以张尘心的身份多半会站在武曌的对立面上。现在她张尘心虽然并未完全认可武曌但也已经算是武曌手下一大暗藏的助力了。
  张尘心来这朱楼可不是像叶为所猜测的那样被迫落入风尘，她其实是来这朱楼历练的。而且张尘心在这朱楼不仅能保护武曌还能在离武曌最近的地方继续观察武曌的作为。
  这朱楼其实是张尘心奶奶留下的遗产。月娘都不知道，朱楼现在的幕后老板就是当今朱楼闻名天下的花魁。
  当然具体管理的事宜，张尘心是交给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亲如姐妹的贴身丫鬟云琴处理的。所以月娘更不知道，在她面前一副怯生生模样的云琴其实是直接管理她月娘的幕后管事人。
  张尘心的真实身份十分高贵，她们家在长安具有极大的话语权。毕竟她爷爷是开国功臣，她奶奶是隋唐时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拂女。
  她张尘心真名李尘心，是李靖的长孙女，也是张出尘的长孙女。
  张尘心其实武功极高，叶清莲甚至都不是她的对手。毕竟张尘心乃红拂女之后，武学一途上也绝对是极其妖孽的武道天才。
  而且由于出身名将之家，张尘心对于用兵一道也天赋异禀。所以张尘心能和叶为成为知己不无道理，毕竟身为鬼将的叶为在用兵一道上也极具造诣，这很得张尘心的欣赏。
  其实在叶为从边关回来前，张尘心就猜到叶为可能会来这洛阳。只是她也没能想到，最后两人会成为关系如此密切的至交好友。不过张尘心其实早就想和这传闻中的鬼将有所结交，这倒也是圆了她一个心愿。
  “鬼将不愧是鬼将啊！”张尘心将玉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感慨道。“这两年来他的角就一直都没折断过！”
  张尘心和叶为相处后，对于这个为天下镇守边关六年未回的年轻将领越来越欣赏。
  张尘心自然能看出叶为内心的痛苦挣扎，她虽然一开始并不清楚叶为两年前那最后的传奇一战究竟做了什么，但她清楚当年那一战过后世间便再无鬼军。
  那一战究竟有多凄惨没能身临其境的张尘心自然体会不到。但张尘心从收集来的情报得知当年那战过后，赫赫有名的六千鬼军就只剩不到一千人，而且那千人中还有一小半受到了无法恢复的损伤。
  那战过后，鬼军名存实亡。但其实就算是这样的结果，在张尘心看来也是极为不可思议的。当时契丹有三万大军，叶为手上只有六千人，连拖延时间对叶为来说都应该是极为艰难的任务。
  但叶为却用仅仅六千人就大破了契丹三万大军，把契丹人驱赶回了关外。甚至连叶为都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叶为两年前的那场战役，这两年来不仅契丹甚至连突厥都不敢对大唐的边关有任何想法。
  “小姐，叶公子他真的要恢复鬼将的身份吗？”云琴声音中多少有些伤感。
  云琴对叶为这个温柔体贴的大男孩很有好感。而且她也知道叶为曾是鬼将的事实，不过明明曾经是那样的英雄叶为却没有一丝的桀骜，甚至对待她们这些婢女还有那些卖身的妓女都一视同仁。
  在云琴看来，叶为的这种品质比起在长安时围绕着她家小姐的那些好吃懒做却还桀骜自恃的青年将领要高贵的太多。所以，得知叶为又要过上那种游走在死亡边缘的生活后，她极其的不忍。
  “呵呵呵，云琴妹妹啊，你还想拦他？”张尘心妩媚得笑了，不过笑声中多少有些不甘，“连叶清莲都没能拦住他，你我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张尘心知道拦不住叶为，所以她从没有阻拦叶为的想法。张尘心希望的是，她的理解和支持，多少能缓解叶为的一些痛苦。
  毕竟张尘心得知当年全部的真相后也很震惊，她也终于明白叶为背负着的沉重罪恶感不止是因为那些兄弟的死去，还有他叶为当年对救命恩人恩将仇报的事实。
  张尘心知道，想必叶清莲也一定知道，当年的事对叶为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诅咒。一个让他叶为不得不揪出当年幕后之人，让他叶为不得不为大周安危担起重任的恶毒诅咒。
  “为，他一直都没变。”张尘心给玉杯中又斟满了琼浆，淡淡道，“他不会放下任何他觉得该背负的东西，所以你我才欣赏他，不是吗？”
  “他啊，就是一个倔小子！”云琴笑着叹了口气。不过就如张尘心所说，正因为叶为是这样的人，她云琴和张尘心才会如此的欣赏叶为，也才会如此的对叶为将来的处境而感到担忧。
  “陪姐姐饮一壶？”张尘心笑着对云琴举起玉杯示意，“为那傻小子可就只喝了一杯。”
  “那奴婢就失礼了。”云琴坐到了张尘心的对面，本来今晚叶为该坐的位置上。她斟满了今晚为叶为准备却又未被动用过的玉杯后，用秀手将玉杯举起，“敬那傻小子！”
  张尘心抬起玉手中的玉杯和云琴的玉杯轻碰后，感慨道。
  “敬鬼将，敬这周朝！”
  月下，洛水边，这高楼上，两位俏丽的佳人各自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
  叶为回到了朱楼大厅，但他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大厅四顾寻找着本应该等候在大厅的月娘。不过很奇怪，四周都没有月娘的身影。
  “月娘？”
  叶为有些疑惑得出声唤道，不过他并没有得到回应。这个时段哪还有贵客需要月娘亲自招待，按理说月娘多半会在大厅候着他叶为才是。但现在月娘却不见了踪影。
  这下可就有些麻烦了，叶为找月娘还有些私事。他家那两个小丫头的新衣裳还没着落呢，早知道他之前就应该先交代一声。
  “为。”就在叶为有些后悔的时候。叶清莲那清冷的声音从朱楼大门处传了过来。“不用找了，奴婢已经交代她去办了。”
  叶清莲之前在门外就受到了月娘的热情招待，若在平时她可能还会进朱楼小坐一下。不过今晚她来这朱楼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又哪有可能再进张尘心所在的这朱楼。
  不过，叶清莲自然还记得叶为在叶宅门口所提的事情。她知道叶为从张尘心那出来后一定会交代月娘去取几件还没用过的新衣裳带回去给那两个小丫头。她便先交代月娘去办了。
  叶清莲一来不想让叶为在朱楼大厅等候太久，毕竟已经挺晚了，叶为也该回叶宅早点歇息了。二来嘛，她叶清莲也想早点回到叶宅，毕竟就如她之前所说，今晚她很期待。
  “那就好。”叶为轻笑了下，走向了叶清莲，“还好有清莲你在。”
  叶清莲很了解叶为，对于叶为想做的事情，她基本都清楚。所以，很多时候就算叶为不说叶清莲也能为叶为提前安排好很多事宜，这让叶为很省心。
  而且叶清莲和叶为极为默契，两人的交谈再简便他们也都能准确明白彼此的意图。甚至无论是叶为，还是叶清莲，从对方的一个简单举动中就能明白对方这个动作后的真实含义。
  不过现在这一点对叶为来说反而也成了最致命的一点，叶为在走向叶清莲后便猛然想起他身上还残留着张尘心的香味这件事。
  无奈之下叶为只好决定尽量拉开和叶清莲之间的距离，他在距叶清莲四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其实也很小了，不过比平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要宽上一些。
  叶为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做法了，尽量保持和叶清莲的距离，就有可能在叶清莲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掩盖他身上沾染上了气味的事实。
  不过，叶为想瞒的人是叶清莲，她对叶为的了解太深了，哪怕是一丝细节的变化她都会有所察觉。更何况叶为改变的是和叶清莲的距离，这个对叶清莲来说极为敏感的事情。
  “为？”叶清莲的语气有些不善，她眼神微寒的盯向叶为，“为什么离奴婢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