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秋日的大山是慷慨的，在这连绵的宝库中藏着数不尽的美食供养万物。
  只要你足够细心和大胆，无论你的背筐有多大，总有办法把它塞得满满的。
  铜山寨的人们对此格外的感恩，为感谢山神的馈赠，这里每年都会在十月一日寒衣节这天，除了祭拜祖先，还会祭拜养活了他们的大山。
  九月最后几天的铜山寨格外的热闹，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突然点燃的气氛，大家奔走忙碌不停。然后在寒衣节这天，大家都祭祖完毕后，天色渐黑的时候，在铜山寨中间的一片空地上，大半的寨子的人都围了过来，数十个火把高高挂在柱子上照耀四周，空地上摆着祭台，上面供着牛羊祭品，祭台钱有人戴上面具，跳着舞，念着听不懂的神秘咒语，表演着神奇而耀眼的法术。
  “‘呼’的一下，那人手这么一抖，一大团火光从他袖子里面飞了出来，就飘在空中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跟太阳似得！然后他这么一兜……”姜麟儿把袖子一甩，模仿她看到的动作，然后一脸惊奇的对姜桓讲：“那火球就没了！我一直在观察他的袖子，竟然没有起火，太奇怪了！”
  她那跳脱的性子，最见不得别人热闹，总想凑上去瞧瞧，然后津津有味的给没见过的人连讲带表演。无论别人是否愿意去听，她都很乐意去讲！
  姜桓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
  在老家的时候，小镇上有个专门靠表演巫祭过活的老太婆，按辈分来讲，姜桓还得叫她一声姑婆呢！姜桓年纪小的时候和她的孙子关系不错，到他家里串门的时候见过她在表演前的在身上藏道具的样子，所以知道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神奇法术都是靠着毫不起眼的材料和过人的手法演出来的。
  也正是从那天起，姜桓不再去看这个姑婆那些曾让他心向往之的神奇法术。
  姜桓点点头，不去附和，也不向她解释自己想到的可能的手法。
  这些虽然虚假的成分更多神奇所带给年幼孩子的快乐是实实在在的，一旦被拆穿，快乐也会随之消失。
  小孩子会慢慢长大，会有机会明白那些曾以为的神奇其实并没有那么神奇，但是那些小时候的快乐却渐渐变得稀少了，也许这时候，人们会开始怀念那个见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是如此的快乐，如现在的姜桓一般。
  就让她继续为这些神奇的事情快乐吧，虽然这份快乐很傻很幼稚！
  母亲姜陈氏把姜麟儿姜麟儿抱在怀里，怜爱的理顺她因为要狂奔回来传达见闻而略显凌乱的头发，笑着问道：“怎么没有把弟弟带回来？你俩一块去，可不能把弟弟一个人扔下来。”
  “他想继续看下去，我叫他了，他不愿意回来！”姜麟儿解释道。
  “就在门口，几步远的路，没事的！”姜桓在一边磨斧头一边道，最近一段时间天气还不错，得赶紧储备些柴火。
  铜山寨不大，表演巫祭的地方离姜桓租的院子很近，那边一旦有人叫好，这边坐在屋子里面都能听见热闹。再说这些天来回忙，和周围的邻居都打过照面，大家也都很和气，不至于这么紧张。
  母亲笑笑，看了一眼七叔母。
  姜桓只好放下手里斧头站起身来，道：“看这么久也该看够了，我去叫他回来。”
  七叔父去后，小孩子哭一场，很快就能回过神来，但是大人总是很难走出来。
  今天又是寒衣节，天下人各自祭祖，偌大的一家子到现在眼前只有这么几个，母亲有些伤感，七叔母更是憔悴，母亲私下里里对姜桓说要多照顾七叔母几分。
  往日里的姜桓直来直往惯了，一来他性子向来如此；二来是小儿子，父母总是给小儿子更多的疼爱，哥哥也很疼他，可以由着他使性子、耍脾气。现在出门在外了，总是要把性子收敛些。
  父亲不在，哥哥不在，姜桓试着学习大人模样接过这个家，也开始试着去照顾他人。
  出了院门，就看见那边灯火通明的一片，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人群中挑着怪异舞蹈的巫祭高高挥动的袖子。
  其实小时候姜桓也挺爱看热闹的，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乐意去了呢？姜桓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那个表演巫祭过活的姑婆，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失去兴趣，后来遇到那个破旧神像和青色面具，就彻底不愿再去凑热闹了。
  走近人群，姜桓左右张望找人。
  人群中间，一个老人高举着一块牌子跪倒在供奉着神龛的案桌前口里念念有词，身后四个面具大汉跳着舞蹈，案桌两边各站立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手里各自捧着规和矩。
  老人念的是祭祀祭文，指不定就是多少个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晦涩文字，早和今天人们说话书写有了差异，非专业人士和学术大家怕是只能外行瞧个热闹。
  两个姑娘站在案桌两边是临时撑台面，充当山神的侍女，手里捧的规和矩是指山神的武器，象征这片大山内规矩已立，万物当并作而不相违。
  至于跳舞的大汉，姜桓一时半会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讲究，就个人猜测或许是表述以往的某些事，亦或是表示对山神的赞美。
  他对这些唱歌呀，跳舞呀，作画呀什么的不太喜欢，主要是搞不清这些东西做了有什么用。
  姜桓围着人群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姜麒儿，上前将他拉出人群，正要回家，一抬头，见不远处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他正好认识。
  来人中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高鼻阔目，身着粗麻袍子，赤着脚，一根长绳在腰间缠上几圈牢牢系住，一身贫农装扮缓缓而行却有几分沉稳风度；女人正是姜桓之前在山上见到的被杀掉父亲的姑娘，她跟在男人身后亦步亦趋。
  女孩也看见了姜桓，也是吃了一惊，跟男人低声说了什么。
  姜桓微微皱眉，扭头拉着姜麟儿边走。
  他不想在这里沾惹到任何事，对他而言，任何事都是麻烦。
  所幸直到他到家门口也没有人上来拦住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去，灯火下人群依旧热闹，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踪迹。
  “这里也不安全了！”姜桓对母亲和七叔母讲，“之前我说山上遇见杀人事件，刚才我又看见那个女孩了。”
  “会找你麻烦吗?”母亲担心道。
  姜桓摇摇头：“事情和我无关，没有理由找到我头上。我……”
  他没说出后面，实际他已经察觉到刚才那个男人的气势很强。既然请来了这么厉害的帮手，上次的杀人事件肯定会被翻出来说道说道。
  这些人他没一个认识的，这些人打生打死他完全不在乎。可是铜山寨就这么大点地方，这里要是乱了，自己这几个人这里怎么待下去呢？
  希望不会殃及无辜！
  姜桓拍了拍姜麒儿的肩膀：“最近几天没事不要出门，正好我也忙，你就在家帮我吧！”然后又对母亲和七叔母道：“这几天家里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告诉我，我去办，没事的话大家还是小心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