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嫁
作者:月下青草      更新:2021-05-24 06:45      字数:2519
  这日凌晨,太尉府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地开始这一天的繁忙——今天,是孙小姐邓缃出阁的大喜日子。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在众丫鬟的环绕之下,邓缃带着浅笑端坐在窗前,由她们将自己的发髻由双环髻改作堕马髻。双环髻是云英未嫁少女的发髻,而堕马髻却是妇人的装束,一个发型的改变,就代表了她自今日起便是赵氏的人了,官方名字要称作赵邓氏缃,赵姓要放在前面。
  祖母邓张氏一脸的不舍,坐在一旁看着心爱的嫡孙女梳妆打扮,抹着眼泪道:“缃儿,你阿耶真是狠心,就这么匆匆地将你嫁了。阿娘是真心舍不得你啊……”
  邓缃回头安慰邓张氏,道:“阿娘,阿耶终究还是为了我好,为了邓氏好,这些我都明白的。我也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如今阿耶帮我精心挑了这个如意郎君,我不能图着在家中闲适安逸些,便不出阁。婚事虽然匆忙,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赵家哥哥要赶去乐浪郡赴任,只能一切从简。”
  “如意郎君?哪里如意了?真如意,就别让我家缃儿去乐浪郡吃苦!”邓张氏耿耿于怀地就是嫡孙女刚出嫁就要远赴边地,这一去,真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八年十年,更有甚者,此生都难以再见也是有可能的,这般一想,更觉心痛难忍。
  至于挑剔赵宽本身的才学和能力,或是出身贫寒,在三件聘礼送入邓府之后,即便再苛刻的人也说不出口了。按邓盛的话来说,这三件聘礼摆出来,别说邓氏嫡孙女,便是皇家女也大可娶得。邓张氏也是出身名门,这点眼界还是有的,别的不说,只要那《防疫手册》刊行天下,邓氏就立刻扬名海内,青史留名,这可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好处。
  在乱世之中,这名声就是护身符。顶着活人无数的好名声,谁再敢无故对付邓氏,谁就是天下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赵宽这孙女婿,确实没的挑,就是可惜了孙女缃儿,要远嫁他乡吃苦。
  听到祖母抱怨,邓缃不禁失笑道:“阿娘这是心疼缃儿才说的痴话。赵家哥哥得官在前,我们邓家许婚在后。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赵家哥哥去哪儿,我自然该去哪儿,夫妻夫妻,夫唱妇随才是正理,哪能抱怨这个?再说了,雄鹰就该翱翔四海,家雀才只想着躲在自家房檐下靠着别人遮风挡雨。我既是邓家的女儿,又是赵家的媳妇,跟着夫君同甘苦共患难,不是合理应当的么?”
  “好一个雄鹰就该翱翔四海!五妹妹豪气干云,不输男儿,果然是我们邓家的好女儿!”阁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一位脸如冠玉的青年跨了进来,却是邓盛二子邓玑之子邓纬,本在尚书台观政,前些日子受命去凉州公干,恰在邓缃婚前赶了回来。
  “祖母安好,五妹妹好!”邓纬进来后先依礼向祖母邓张氏请安,又向邓缃问安。
  “三哥哥安好。”邓缃急忙站了起来,向邓纬请安。
  邓张氏笑着对邓纬道:“你刚刚自凉州回来,也不多歇歇,这么早跑缃儿这里来做什么?你妹妹出门还早呢。”
  邓盛的几个嫡孙里,也就邓纬是个有出息,故而邓张氏对这孙子也是疼爱有加。
  邓纬笑着对祖母道:“五妹妹出嫁,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随点礼。前些日子在凉州,有人送了我一件东西,我拿了来,算作是给妹妹添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件玉器来,却是一只翡绿色的玉雕小马,昂头扬蹄马尾横飞,雕的活灵活现,煞是可爱。
  “三哥哥,这小马过于贵重了,妹妹可不敢收。”邓缃粗粗一观,见那小马玉色纯正,通体晶莹毫无瑕疵,随便估价当不在五万钱之下,便连忙摆手。
  邓纬笑道:“左右不过是个玩物,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远嫁数千里,手里无钱万事都难。有这么一件东西在手里,急用钱时脱手卖了,便能应急。”
  邓张氏一听就是这个理。这远去数千里,总不能直接运钱去,这些贵重的玉器古董之类的携带方便,脱手兑换钱财也便捷,应急时还真的能派上大用场,当下便道:“缃儿,这是你三哥哥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那……谢三哥哥了。”邓缃略一犹豫,便不再推拒,让陪嫁贴身丫鬟收了玉马。
  邓纬见邓缃收了玉马,又闲坐聊了几句才告辞离去。今日太尉府邓氏嫁女,前来的贺客必然不少,他作为唯一在京的儿孙辈,自然要担负起接待宾客的重责,可无法偷懒。
  太尉府这边忙成一团,赵宽这府里也不轻松。一大早,赵宽便被雷碳唤醒过来,同样要梳妆打扮,不容他强烈反对,脸上便被敷了一层白粉,身上的大红婚衣更是被熏了一股浓郁扑鼻的香气。
  敷粉熏香,褒衣博带,大冠高履,正是时下男子最流行的打扮。平日也就罢了,新婚这日,即便赵宽心内再不愿意,也要强忍着在脸上敷上一层白灰,穿着香气浓郁地宽大衣裳,戴着高高的俄冠出门去迎娶新娘。
  吉时一到,骑着高头大马的赵宽便在应劭、贾诩等一干太尉府相熟的掾吏引导下,从开阳门往太尉府行来,身后跟着铁五童树,以及一队吹鼓手和一顶八抬大轿。雷碳和荀休荀仪留守府内,作为男方迎宾使,招待前来的贺客。
  看着前方高坐大马左顾右盼的赵宽,铁五笑嘻嘻地对童树道:“想不到宽哥儿还有这一天。半年之前,我们还一同混迹于黄巾军,胆战心惊地在为第二日的吃食担忧,这会儿却高坐大马迎娶太尉府家的嫡孙女,感觉真像是在做梦呢。”
  童树笑道:“府君这样神奇的造化,真是想也不敢想,谁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所以说人生无常,只要我们敢想敢干,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铁五,我相信只要跟着府君,终有一日我们也能骑得大马,娶得贵女!”
  “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心。我只希望我们兄弟几人一块儿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便足够了。”铁五顿了顿,皱着眉头轻声道,“童树,你现在人前人后总是喊宽哥儿做府君,是不是显得有些生分了?我们几个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私底下说话的,没必要用上官称吧。”
  童树摇了摇头,道:“你不懂。我也知道我这么称呼会让宽哥儿不高兴,但我这是刻意的在提醒自己,如今身份有别,不可再如往常一般随意了。一时或许会让他不高兴,但总好过以后大家都不高兴!铁五,你若是真的想长长远远的一直追随在他身后,我劝你还是与我一样,趁早换了称呼。尤其在人前,这宽哥儿几个字是再也别从嘴里说出来……现在,与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现在,与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猛地听童树说出这句话来,即便是铁五这种直肠子的性子,心里也是一阵失落。
  铁五抬头去看前面的赵宽,见到他偶一回头,虽然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可那眉眼还是与往常一般的熟悉,笑容还是与往常一般的和煦。
  人还是那个人。为什么会与过去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