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空渊海两人乘上小舟，缓缓往对岸滑去。
  江面宽阔，视野开阔。没到刮风下雨的时候，初春风浪小，小船破开平静江面缓缓前行。
  “两位客人，我们舒州景色好吧，这江面多敞亮！”船夫在船尾撑着杆，语气欢快。
  “前面还有更好的景色等着呢。”船夫嘴角勾起，低声自言自语。
  船上两人不说话，白曦低着头，只有空渊海点了点头。
  邯州后，两人间就在暗地拉锯。
  白曦起初被幻沙诏引时，只是个没有力量的凡人，空渊海教了他法术，这种观念的抗争便摆上了脸面。
  白曦今天能违背空渊海的意愿去管闲事，指不定明天会做出什么。或许白曦一直不容易相信别人人吧，之前为了不被空渊海抛弃才跟随他。可这种天生的疏远藏不住了。
  空渊海有些懊恼，或许他不该把逾越凡世的力量交给白曦这样一个易伤感的孩子。
  不愿革除情感，力量就是危险的。
  船夫喊起欢乐的号子，随着号声一下一下撑着竹杆。可小船忽然滑不动了，凝滞在江中，一股波浪拍过来，撼得小船一侧升高，随后原地打起转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空渊海身形下伏，两手抓紧船舷。白曦抓不住，即将被甩离出去，空渊海一手把他按下。
  “小心。你是术师，该记得保护自己了。”空渊海淡淡道。
  白曦抬头，师父转头向着两边没有看向他。可白曦还是感受到了关切，虽然他不明说。空渊海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对他是如此。
  船忽然震荡起来，两人随之摇晃，像是风中摧折的树木。
  船底传来尖利啸声，一个漩涡忽然出现，吸引使得小船四周的水面凹下去。
  小船转得飞快，舞起风声，船底被漩涡拉扯，发出断裂声响。
  江面灰暗下来，乌云蔽日，水汽升腾，很快形成一片茫茫雾气，其中隐约有人形踏水而过。
  “残虹眼，远观！”
  白曦任凭眼中炽热的鲜红色释放出来，他两眼转向雾气，赫然威视。
  “师父！水面上有人！”白曦吼道。
  “我看到了，是术师，有八个。”空渊海轻声说道，微微抬头，又低伏身体。
  船转得太快，贸然起身会被甩出去。空渊海没有必然把握，只能等着别人下手。
  雾中有金属击鸣之声，随后是四面八方的低喝，水面震动，泛起圈圈涟漪。
  “他们过来了！”
  “小心你身后。”空渊海冷声道。
  危难之时，白曦忘了船上还有一人。此刻，那船夫居然稳稳站立，黝黑的脸上布满阴霾。
  他后持竹竿，往河底一撑，竹竿后弯出一个半月形。他一蹬船舷，箭矢一般弹了出去，消失在雾中。
  “他是怎么回事？”空渊海暗暗震惊。
  这样高的转速中，即使如他一般的术师，站立都不是易事。可那船夫还能设法脱身。
  崩裂声丝丝缕缕，小船上的裂纹连成了千万枝杈。终于，轰的一声，小船碎作千万碎片，往四处溅射。
  两人脚下没有了支撑的小船，被甩落在水面上，刹停不及，借着旋转的后劲倒划出几个大圆弧。
  两人隔着残船停下，空渊海起身，巍然站立在水面之上。白曦一时间做不到浮于水面，只能不停踩水。
  空渊海右手持剑，剑光清冽，直指雾中。而他左手后负，五指间流光攒动。
  雾里踏水而过的声音停了。
  “也是术师？”雾中一沙哑嗓音传过来。
  白曦循着声音望过去，眼中红色深邃得像是血。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这小子居然也是术师。”那人极尽讥讽，“小小年纪，还传承了异术，那今天就不能放你们过去了。”
  “看到什么了么？”空渊海转向白曦问道。
  白曦摇头，“什么都看不到了，好像忽然就不见了。”
  空渊海眼中掠过冰冷锋芒，思考半刻，手中剑柄一旋，剑刃收回身后。
  他向着声音微微揖手，朗声道，“几位前辈，在下路经此处，多有得罪，不知道有什么得罪几位，望各位海涵。”
  “不用装蒜，你的实力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另一个尖细声音响起来，“一般人，我也允了他拿钱消灾。下流术师，自废灵刺也能过去。
  可你们两个……前途无量，只好杀掉。”
  “灵刺？”白曦疑惑。
  白曦不知道这种说法，空渊海从未讲过。
  “你还不知道么？”雾中又一声音传出来，“也是，你身上居然就一处灵刺……不和你讲清楚这行的代价，你的师父真不称职。”
  “不过也难怪，就我们刚刚看到的，他根本不想让你做术师。你根本就是个祸患，他怕你弑师而代吧。”
  空渊海重新旋剑到身前，持剑而立，剑光大放。
  “百鬼形，剑吟。”
  那雾中人浅笑一声，“难得一见的功法，直接上百鬼形啊。”
  空渊海横剑扫过，一圈剑光震荡着转飞出去，深入雾气，却如同消散在其中。
  四周瞬间沉静无声，雾气萦绕，白曦忽然想起了虚无之境。
  “没用。”雾气中声音传来。
  一道气息似是烟雾被喷吐而出，那是被带起的雾气，气柱直捣空渊海后背。
  空渊海眼神忽然涣散了一刻，但转眼恢复了镇定。一闪身，下一刻气柱打在水面上，顷刻间波浪激荡翻滚。
  又几道气柱积聚喷涌而出，擦着空渊海浩荡撞过，气势磅礴，忽然分叉绞合，转眼形成了雾笼。
  空渊海轻灵如幽灵鬼魅，避开了雾柱，却困于雾笼之中。
  “师父！”白曦手足无措，此时他做不了什么。
  空渊海迅速抖动手腕，剑刃随之抡成浑圆，术流流转其中，好似一轮月光。
  空渊海眼神一凝，凝聚的术流爆炸开来，眼前雾气忽然消散，一身形在雾气里隐现，迅速遁去。
  雾笼崩解，空渊海翻转落在水镜之上，吃剑手后负，另一手与两脚微陷在水中。
  术流凝炼在手脚上，白衣上波纹一圈圈泛开。
  空渊海抬眼望向一处，术流忽的失去了束缚，推着他疾飞而出，风啸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