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勉强安抚完老人，前脚离开医院，后脚接到了张树的电话，有人认罪了，说宫媛是她杀的。
  并且自首的，竟然就是贝小小口中被宫媛父亲几乎毁了整个人生的那个妹子。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赶回警局的路上，吴樣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贝小小凑巧知道这么个群，翠翠被邀请来家里吃饭，又聊起了胶带女尸案，他们会不会毫无头绪找不到凶手？
  同时的，他又觉得，太过顺利了。
  明明案件里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细节，没有解开的秘密千丝万缕，织成一张大网，让人看不清剧情中，相关角色们的真面目。
  吴樣有预感，胶带女尸案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的。
  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几乎是和他们同时到达警句门口。
  徐文不能像人家一样大张旗鼓的将车停在大门口示威，放下吴樣，就直径开进后院停车场了。
  “哟，您这是来局里办事？”吴樣就像早上不曾打过照面，若无其事的和对方打招呼。
  “……听说，抓到害死我女儿的凶手了。”
  男人西装革履，明显不像早上那么随意，头发也全数梳在脑后。若不是他眉眼间的憔悴和白眼球上依稀可见的红血丝，吴樣会以为是准备去参加什么上流金融圈装x……呸，交流会的精英人士。
  吴樣见人家有心等自己，抓了抓头发跟上，顺便表示自己也听说了。只不过具体情况自己也是刚从医院回来，爱莫能助呢。
  也不知道是打点了谁，或者托哪个上级的关系，反正审讯时特赦让被害人家属也在审讯室单面透视镜后面的观察室旁听。
  宫长生进来首先看向审讯室的方向，然后刚迈出去的大长腿猛地顿在那里，脱口而出第一句话不是别的，而是“不可能是她！”
  可能是这件案子过于虎头蛇尾，大家都有点不适应，整个调查组除了坐在里面负责审问的季大大和张树，基本都来凑热闹了。安小北坐在吴樣旁边，也只是在他进门时多看了两眼，就没什么过多反应了。
  甚至更冷了几分。也难怪，听到那么多姑娘控诉，若还不知道是渣男的话……
  大概脑部已经不能适应重力了吧。
  最后还是小绍比较会办事，递给宫长生一把折叠椅。
  他道谢着接了过去，然后只顾着拎在手里，眼镜恨不得掉到另一头去。向前几步，整个人几乎贴在单面透视镜上。
  其他人虽不习惯，但念在死者家属情绪比较激动也可以理解，又比较贴边边，没有太碍事。
  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审讯室。
  “你说是你杀了宫媛，能详细说一下吗？”
  “……我恨宫长生，他让我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女人即使来警察局都妆容完整，双手交叉拢着披肩外套，神色平静，如果不是手指太过使力以至微微颤抖着，想必伪装会更完美。
  尤其近距离观察的张树和季大大甚至能看到女人手背上凸起的血管。
  “每次看到他们父女其乐融融的样子…我都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不公平！”
  “那是你和宫长生之间的问题，宫媛是无辜的！”张树怒拍桌子。
  女人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她哭哭啼啼的说道：“道理都懂，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伤害他……不对，是……是宫媛自己给我的机会，她问我有没有好的减肥药。”
  “其实我们都是活在宫长生阴影下的可怜人，包括他总是做出一往情深样子的亡妻在内，所有的爱，他只愿意分给没有一丁点赘肉，笑的时候眼角没有皱纹，360度无死角拍不到双下巴的女人。”
  听到这儿，吴樣突然蹙眉，目光左移，张树和季大大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对味儿，互相对视一眼。
  正常人在说话的时候，是不会说的这么书面，逻辑思维缜密，列举完整，让人挑不出错。
  简直像是提前背好的，尤其再上一句她说完舍不得伤害宫长生后，又猛地意识到说错了，临场发挥能力不佳，破绽百出。
  再看另外一位当事人，脸色铁青，已经开始相信前女友由爱生恨，亲手害死自己女儿。毕竟是没有经过专业审讯课程，自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违和感。
  “刑事技术员在宫媛家中搜到了还没吃完的减肥药，检验报告出来了，区别于市面上的药物，是特质品。”
  吴樣闻声回头，难得看到张法医也来凑热闹。对方同样是坐在廉价的折叠椅上，翘着腿，身穿白大挂，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和吴樣的视线对上后，还一派优雅的冲他举了举咖啡杯，像一位鹤立鸡群的贵族。不紧不慢的说道：“宫媛吃的减肥药几乎是市面上所有可怕药物成分的集合，而且是超级加量版。举个例子，如果外面的三无减肥药是感冒药，那么宫媛吃的量足够将恶性肿瘤杀死了。”
  安小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眼眶泛起湿意。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当宫媛越来越虚弱，不来月经，面无血色，甚至可能多走几步就不得不靠在墙边缓上一会儿……
  然后她去检查时一张张宣布死刑的单子，全部来自于自己每天按时服下的，保持美丽的魔法。
  光鲜亮丽的表象褪去的那一刻，必定残忍至极。
  “……既然如此。”季大大摆弄在指尖的笔漂亮的转了一个圈，重新停在那儿，然后便听他说：“吃了你给的药，已经是命不久矣了。你何必多此一举，再杀她一次呢？”
  一针见血，女人当场白了脸。
  “我、我觉得那样死太便宜她了……”
  “可是我认为被病痛慢慢折磨死比这样简单的杀死她更残忍。”
  女人双臂撑着桌子，似乎是迫切的需要被信任，“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是挺同情她的…所，所以才想说给她个痛快……”说完，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美女即使流着泪都会让人觉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哭着说：“我都认罪了你们就直接抓我不行吗？”
  “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谁是凶手的！”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