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雕爷怒吼着冲出去的时候，那群马匪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转身就逃。
  鹰爪子见势不对直接向天上开了一枪，几乎已经是一群散沙的马匪们这才硬着头皮冲了过去，而这个时候雕爷已经近在眼前。
  当雕爷冲到马匪群前的时候，大刀横着一挥，眼前的两个马匪匆忙间提刀抵挡，一人直接被震下了马，另外一人竟然没挡住，两马交错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断了一臂！惊慌疼痛之下也是直接摔下了马。
  雕爷毫发无伤的穿过两骑，毫无停顿的冲向前方那些一脸惊慌的小兔崽子！
  在我这论马上功夫！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一次交错，雕爷一个人杀的他们人仰马翻！
  待到雕爷掉转马头的时候，原本几十号人的马匪群竟然已经有近十号人倒在了马下！剩下的人也是一脸骇然的盯着一人一骑一刀的那位老人。
  “别慌！别乱了马脚！他只是一个人！谁要是敢撤！老子一枪崩了他！谁要是把他砍了！我让他坐这第二把椅子！今天劫过来的女人让他先挑！”鹰爪子看到自己带来的人马已经被骇掉心魂，不由大喊。
  这么一赏一罚，原本一盘散沙的众人总算是稳了心神，列好队伍大叫着向雕爷冲了过去，用大喊驱散心中那份对草原霸主的恐惧。
  雕爷伏身贴近马背，阴沉的向着人群冲去，握刀的手臂青筋尽显。
  与人群再次交错之时，又是两人下了马，这回直接人首分离，没有丝毫生还的余地，当雕爷从人群中冲出的之后，又是几人断了臂膀大腿，还有一匹马的马头直接被砍了下来。
  只是雕爷身上也挂了彩，左腿被砍出了一道几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
  雕爷面无表情的掉转马头，准备第三轮冲刺，几番热身让他已有几分生疏的动作变的愈发娴熟，这种草原上的马背战争原始而暴力，刀刀见血，却正好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初的他不知经过了多少这样的厮杀，才坐上了最后的王座。
  箫辰琦本就是武学世家，看到这几番交错之后不仅皱眉：“这刀法只求死不求生，杀力极大却毫无防式。再这样下去，气力尽时雕爷很危险。”
  阡星龙说道：“可能这就是几十年前戈壁草原上的缩影吧，求死不求生，活着的人吃肉骂娘睡女人，死的人黄沙掩面孤坟凉。要么滚刀肉般的行尸走肉，要么彻底变成尸体。”
  箫辰琦颇为赞叹：“你小子还是个诗人？”
  阡星龙故作深沉：“荒野大嫖客上总结出来的！”
  箫辰琦：“……那念镖！”
  几句对话间，雕爷又砍下了好几号人，右肩之上又添了伤口，又一次的交错结束。
  现在依旧完好的待在马背上的马匪只剩下包括鹰爪子和大小黄在内的二十多号人了。
  雕爷掉转马头又冲了过去，仿佛是一件打磨的放光铮亮的刀。
  但到底是老了，几番挥砍，大汗淋漓，呼吸急促，握刀的手开始颤抖。
  冲到一半忽然提刀格挡，只听“砰”的一声，雕爷身上炸开了血花。
  鹰爪子的散弹枪终是开火了，弹珠呈半弧状向雕爷覆盖过去，雕爷伏在马背以刀格挡，却还是有不少地方暴露在弹珠的弹道之上。
  箫辰琦将一个向要跑进村子避难的断臂马匪踹了回去，就要上场帮忙。
  雕爷像是知道箫辰琦的心思一样一边冲一边喊：“不许过来！老子自己的账！老子自己还！”
  说着就冲到了还想开第二枪的鹰爪子面前，在他开枪之前一刀砍向枪膛，散弹猎枪顿时报废。
  鹰爪子身旁的大黄眼中一狠，趁着这个机会长刀往前一捅，雕爷握刀的手由两个变成一个，空出来的手一把抓住自己儿子递来的刀锋，却没能挡住刀锋的去势，刀尖直直的捅进了小腹。
  雕爷咬牙向着大黄身下的马头一踹，大黄的马顿时与雕爷拉开了距离，顺带着大黄的长刀离开了雕爷的身体。
  雕爷还想回脚给鹰爪子一脚，结果被躲过了。
  再次进入人群的雕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刀挥砍，又中了几刀，但同时又砍落了几人。
  就这样又交错几次，场上还在马背上的马匪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鹰爪子丢了猎枪，也拔起了刀，面露光的看着那个气喘吁吁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老人，右肩上鲜血直流。
  而此时的雕爷浑身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又有哪些是那些马匪的。
  “雕爷，威风不减当年呀，那么拼命，至于吗？”
  雕爷不言不语，一夹马腹冲了出去，俯下身之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大黄和二黄。
  大黄二黄不由心惊，老头子这回是真的要杀了他们！
  两方再次接近的时候，雕爷双手持刀向着大黄就是劈头砍下！没有留下半分力气，心中已是恨急！
  大黄横刀去挡，竟然没有挡住！
  二黄也是立刻去支援自家大哥，两个人堪堪架住了自己父亲的刀，鹰爪子挥刀砍去被雕爷卸力躲开一半，刀锋偏斜着划进右肋。
  三骑交错，雕爷提起力气又砍了几人，这时候又是“砰”的一声，雕爷身体一颤，有个喽啰见机就是一刀，雕爷连忙侧身一躲，刀锋毫不停顿的划过，砍向了雕爷身下的马头。
  随着一阵凄惨的马叫声，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雕爷翻身爬起，看着双目逐渐无神的马，口中大骂：“也是个不中用的！不像恁爹那样耐操练！”
  但他还是缓缓的蹲了下去，合上了死去马匹的双眼。
  马匪马匪，先有马再有匪。
  马匪对自己的马都相当的宝贵，不亚于手中的刀，这两样都是戈壁草原上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伙伴！
  原先跟着雕爷的那匹老马早就老死了，如今这匹，是它唯一的崽儿！
  可惜，也没了。
  不远处，大黄手里拿着还在冒烟的手枪，指向雕爷就要开第二枪。
  箫辰琦皱眉，还没行动便发现有一枚石子从自己旁边“嗖”的飞向了大黄的手，将那枪打飞了出去。
  是阡星龙。
  “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老大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恶心？你怎么不说我是你肠子里的蛆？”
  箫大少脑海里想起那在青黄之物上蠕动的可爱动物，胃里一阵翻腾，转身给了他一拳。
  两个人看着那个持刀重新站立的老人，他已经没了马，却依旧腰板挺直的向着剩下的几个人冲了过去。
  大黄手枪脱手，心里一惊，还没等扭头便听到了雕爷的怒吼声。
  雕爷一手持刀，一手捂着小腹，双目怒瞪，向着几骑冲来。
  鹰爪子向大黄二黄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顿时了然。
  几骑分开，然后将冲来的雕爷给围在了中间微微打转。
  围住的那一刻，鹰爪子心中大定。
  没了马，受了伤，如此被围，纵使他功夫再好也会被活活耗死，但鹰爪子几个人却不上前，只是围在这里。
  逼到绝路的狼最凶，他们都懂。
  可是这只狼身上有伤，拖得越久，身子越虚弱。
  “啧啧啧，你瞅瞅，老爷子你这是何必呢？一开始就答应我不挺好的么？你说说何苦落得如此下场？当年跺跺脚西域就要抖三抖的草原雕，如今却被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杀了，你要是到了下边，遇到了当初的那帮老兄弟们，多丢人呀。”
  “老家伙！你也有今天！偏心那丫头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能有今天吧！”
  “爹，你还是把那袋金子拿出来吧，活的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死呢。”
  雕爷拄刀看着这几张围着他打转的人脸，沉着的一张脸仿佛在看几个死人。
  “我们要不要帮忙？”阡星龙偷偷问。
  “看看吧，不能真让老爷子死了。”
  “不过这老头子也真的是够厉害的，一个人砍了好几十号人了吧。”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却见雕爷突然动了。
  在鹰爪子又一次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雕爷拔起刀向前一滚，一刀切在了马肚子上！然后将刀向上一推，力透马背，刀身直接穿过马身，插入了鹰爪子的身子。
  男人骑马的时候什么地方和马背贴合的最近？
  切断的那一刻，鹰爪子直接疼的跳将起来翻身倒在了地上，下身鲜血直流。
  还没等另外几人反应过来，雕爷就拔出了刀向着地上的鹰爪子滚了过去，刀刃准确的切入了他的喉咙，拔刀之时鲜血飞溅。
  上一刻还得意满满的鹰爪子以一种十分憋屈的方式死了过去，大黄二黄和剩下的两个喽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雕爷动作毫不停歇，拽住其中一个喽啰的缰绳，翻身上马大刀一挥，马的原主人便没了头颅，随后又是大刀一挥将另外一个人砍落马下。
  现在，场上就只剩下父与子了。
  “哥，要不……”二黄的眼中已经浮现了恐惧之色。
  “憋住！别忘了，当初翻墙的时候你也有份！哈克里可是你捅死的！”大黄大声喊道，似是要给自己唯一的退路给堵死。
  两个人哇哇大叫的向着雕爷冲了过去，三骑交错间，雕爷轻松的躲过了两个儿子的大刀，却也没有挥刀。
  他掉转马头，脸上全身血，自己的血，马匪的血，甚至马的血。
  失血过多，嘴唇开始发白，但眼神还是那样沉稳。
  “我知道你们混账，这西域戈壁草原上的人嘛，不混账怎么活？”
  雕爷看着两个开始慌乱的儿子，开口道。
  “你们俩的娘，我已经快忘了长啥样了，那个时候，抢过来的女人都活不长久，马匪堆里的生活太苦了，一般女的都活不长久，大黄他娘生下来就死了，二黄他娘在他三岁的那年也病死了。”
  “说实话，我没怎么管过你们，因为我小的时候也没人管过我，至于马匪堆里的孩子更是没人教育，马匪的儿子，不是马匪是啥？”
  “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可以这么混账，这么……”雕爷絮絮叨叨自顾自的说了半点，满脸血污也看不清脸色，不知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咱们家，欠着人家的情！还不了！这辈子都还不了了！你们还……”
  说到这里，雕爷终于不再言语，伸手摸向自己腰带，却发现旱烟刚刚已经被他掰断丢了。
  于是他便直接冲向了大黄二黄，两人掉转马头就逃，却终究被雕爷追上，一刀一个，干净利索。
  等到雕爷回到箫辰琦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人，佝偻着背，眼中无光。
  “这辈子的债，再也还不清了……”
  说完，便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