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隔着层白雾，苏淼朝背对自己的老人轻声唤道，“是你吗？”
  老太太回头，白雾从两人身边退去，萦绕在周围。她上下打量着苏淼：“淼淼！”
  梦境里苏淼退去了小白的身体，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她掂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奶奶你不认得我了吗？”
  “呵……你这丫头，又跟奶奶说笑。上次跟奶奶玩一变二游戏，今天又跟奶奶来玩变装。不就是换了身衣服，脸还是那张脸，奶奶从小把你养大，如何认不得。”老太太笑过孙女，看向四周还飘着薄雾的空间，“这是哪啊？”
  “这是梦，”苏淼道。
  “梦？”老太太孤疑的天上地下的看了一遍，笑呵道：“原来我做的梦是有上下集的。”这分明还是上次的场景。
  “是我借用引梦香，进入了您的梦，”苏淼看着周围的环境，眼里闪过抹怀念，“并寻了块你我都熟悉的地方。”
  苏淼走进老太太，缓缓的伸手挽上她的胳膊，头轻轻的靠在她肩上，轻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依恋道：“奶奶，我真想你。”
  老太太明明还记得，梦前跟孙女刚道了晚安。怎么听着这话，就那么心酸呢。祖孙俩好像多久没见似的。
  老人的手捂在她头上，压下眼眶的泪意，轻哼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就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真要想我，楼上楼下的这么点距离，炸下楼来看看奶奶。”
  “还用什么香，和着没有那香你就见不到奶奶了。”
  “我想见你，”垂眸间，苏淼的眼泪滑过面颊，“却做不到。”片刻，手指抵在唇上，她轻吸了下鼻子，笑着说道：“还有那香，是引梦香啦。”没有它，你还真见不到孙女。
  老太太的手抚上苏淼的面颊，为她试去脸上的泪，“别哭，哭得奶奶心都碎了。还有——淼淼，你的话，奶奶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什么做不到啊、什么引梦香的。
  “奶奶还记得红卫兵闯进家里，我被推倒，后脑磕在门槛上，昏死过去的事吗？”
  老太太手下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抹痛色，“记得，怎么不记得。若不是为护奶奶，你怎么会被人推倒，流了那么多血，又失了忆。”
  “不是这样的，”苏淼轻摇了下头，握住老太太的手，语无伦次道：“醒来的人不是我。奶奶，我的身体被一个外来的鬼夺了。”
  “昏迷中我被她携带的灵珠挤出了身体，成了一抹生魂。那时我懵懂无知，悻得家中猫儿小白相护，魂魄才没在灵珠的作用下立即散去……”
  世界在老太太耳边陡然声了音，盯着孙女张张阖阖的双唇，老太太一把扣住苏淼的手辟，“什么？淼淼你说什么……奶奶怎么突然听不见了……”
  有一股力量在排挤着苏淼，祖孙俩紧握的手渐渐被分开，无论怎么喊，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猛然从梦中惊醒，苏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哧呼哧……”
  床头的灯被打开，随后一条毛巾盖在了她头上。苏承运的手隔着毛巾，轻揉的帮她试去满身的汗水。
  良久，他问：“还好吗？”
  苏淼无力的点了下，沙哑道：“我想喝点水，再洗个澡。”
  一杯掺了糖和盐的水，苏淼一饮而尽。
  喝完水，苏淼在苏承运的服伺下又洗了个热水澡。通体舒畅后，苏淼才有精力回忆梦中的情景，“苏大哥，我又被她发现了对吗？”
  “还有人为的一些不确定因素。”摸了摸她微潮的毛发，他低语道：“不用介怀，刚刚那样就好。”以顾家人的聪明与睿智，顺着蛛丝马迹查看下去，不难发现事情的真像。
  就不知他们的选择是什么？你！还是那外来的女鬼！
  ……
  “淼淼、淼淼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淼淼——”
  “素欣，素欣你怎么了，快醒醒！素欣……”
  老太太睁开眼，心里的悲伤还没退去，眼睑一眨，一滴泪从眼角划下，滚入鬓角。
  顾爷爷看得心中一涩，伸手抹去老伴脸上的泪痕，轻声打趣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做个梦又叫又哭的。”
  “我梦到淼淼了，”老太太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不是楼上的那个。是我们的亲孙女，她说……”捂着嘴，浑身抖动间，一道悲怆的哭声从她嘴里小小的溢了出来，“唔……她说，她受伤昏迷后，被一个外来的女鬼强占了身体……我的……我的孙女倒成了一抹飘汤在世间、无依无靠的生魂……”
  “……老顾，怨我啊！都怨我……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
  震惊过后，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恍然。揽着老妻的头，将她抱在怀里，颤着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别急，慢慢说……”老妻的话虽能让他将事情凑出个大概，但他更不愿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半晌，事情理顺，老爷子在抽屉里找出一片安定，哄着喂给妻子。
  “素欣、素欣。”见老妻睡熟，他方缓缓的走出卧室，转身进了一旁的书房。
  房内已等了两人，长孙顾森、警卫赵军。
  “爷爷！”
  “首长！”
  老爷子手势往下压了下，“坐。”
  “爷爷，奶奶怎么了？”顾家除了书房，哪个房间也不隔音，主卧内老太太的哭声虽压得低，却躲不地两个军人的耳朵。
  接过赵军递来的白开水，老爷子饮了几口，一抹嘴巴，将老太太的梦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晚上我们哪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精，让她觉出了不对。”
  顾森和赵军互视一眼，[鬼、夺舍、引梦香、小白]一个个名词在两人心中翻滚，有一种飘在梦中的感觉。
  “啪嗒”一声，杯子落在桌上，惊得两人抬头看了过来，老爷子的目光扫过两人，落在了赵军身上，“你查的怎么样？”
  “北方运来的特供苹果，只有前年那一次，是给几位首长过年准备的福利。”掏出一个小本，赵军翻了两页，“我核查了家中近两月的来往礼单，没有人送苹果。”
  老爷子微一颌首，“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赵军站起，“啪”的立正敬了个礼，向门外走去。
  “小军，这只是自家事，跟革ming工作无关。”
  “是，首长。”
  屋内两人又等了片刻，老爷子朝顾森点了下头。
  顾森长吐了一口气，紧紧的攥了下拳，压下心里的惊异、激动与恐惧，“上楼没一会儿，她在房间里消失了。片刻，她又带了串香蕉出现在房间里……”
  “爷爷，她不是淼淼对吗？”
  老爷子答非所问道：“晚上的苹果，你吃后有什么感受？”
  “浑身暖洋洋的，连积年的旧伤都不那么痛了。”顾森看向老爷子，“爷爷也是如此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我的感受可能比你还要深些。”身体破败的太过严重，稍有些生机便让他精神抖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