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老当益壮(5)
作者:葩葩幽柔01      更新:2021-05-23 16:03      字数:2083
  “你心慈手软不怕,我替你杀。天剑门不日将传出消息,门中上下百余人,身首异处,碎尸万段。”
  “你!”安景行话音未落,竟生生从肺中呛出一口浊血来。他自来知道鹰扬有先斩后奏之权,却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连江南天剑门也敢动。
  杨开月惨死百里凛约之手、杨继朗接掌天剑门之后,这避世隐居的一处闲散之地,终究与那些个人面兽心的名门正派联手,惺惺相惜,不断壮大。幸而他们顾念着祖祖辈辈侠肝义胆名声在外,行的还是铸剑演武的正经生意,亦能接济百姓,扶持弱小。
  于是他便权当那杨继朗是一等一的君子,毫不设防。
  孰料这真君子恨透了他这杀人魔头,手段用尽,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血洗天剑门。这武林之中假仁假义之辈已然太多,得有个侠义为怀的天剑门实属不易。况且杨继朗害他性命事出有因,虽未必恩怨分明,但到底是十二条人命,这个仇,不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而天剑门数百人尽是无辜,何苦要为难于他们呢?
  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鹰扬不懂,鬼域亦不懂。
  鹰扬眼疾手快搀扶住他,面不改色,道:
  “眼下你病重,鬼域中事无须过问,尽数交与我就是了。你只管与顾着那身怀六甲的昭王妃和自个儿的性命就是了。”
  他喘息之下没有力气回话,唯有颤巍巍抬起手来拭去唇角血渍,用力推开对方,踉跄几步复栽倒在地。他自知后心那一阵未能镇得住化功散的毒性,先前心脉遭受重创经久不愈,再大动肝火势必要再次加重。可事关江湖动荡,教他如何能淡然处之?
  昨日才应下了招安武林的差事,原打算凭借鬼域的势力行事,安抚武林众人,不与安楚朝廷为敌就好。经此天剑门一劫,只怕鬼域又要沦为众矢之的,他骁瘟,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鹰扬暗骂一句冥顽不灵,却不敢在这个时候与他犟下去。唯有压下满腹怒火,朝门外喊道:
  “孟婆月神,扶你们奈何轩的主子回房歇息。”
  “少主!少主!”她话音未落,破门而入的并非陈瑰月、楚珑歆二人,而是满头大汗、心急如焚的秦惊雨。“方才端王遣人送来消息,皇上有旨,此次招安武林之行,虎威将军同行。”
  安景行闻言只觉眼前一黑,若无鹰扬自背后渡入一股内劲,唯恐他真要就此背过气去。
  “没眼力见儿的,你还要气死他不成!”鹰扬如是嗔道。秦惊雨立时也回过神来,猛退数步躬身施作一礼,忙道:
  “是属下不该。只是事急从权,此番少主前去七星堂本就凶险异常,且不说那易千寻有意为难,便是哪个多嘴的将少主身份传了出去,都断然无法与朝廷交代。偏又多了个莽夫夏元生,届时真动起手来,少主的功夫师承决计藏不住!大师姐,这……”
  “咳呃……阴律司……”
  安景行艰难地道出几个字来,一手狠狠抵在胸口企图压制恼人的痛苦,奈何杯水车薪,他每说一个字,每一次呼吸,都依然痛不欲生。纵是如此,他也必须抬起头来,逼视着对方眼眸,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道:
  “去回了端王的人,本座旧疾复发,重病不起……要他明日,替我在枫林阁设宴,请虎威将军,龙骧将军。届时还须端王妃与侧妃陪同……”
  “是,属下这就去。”
  “慢着!”秦惊雨正要去回话,却又被他喊住,一时不敢走,便就在原处俯首等着下文。他兀自调息缓过些许精神,面色惨白强撑着站起身来,继续道:
  “切莫让旁人见识你的功夫!睿王化功散试探于我在先,为我请命招安武林在后,端王此时来问,难保不是别有用心。”
  “属下明白。”
  秦惊雨颔首应下转身便走,鹰扬却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
  “你这岂是怕旁人的别有用心?分明是怕我一气之下,也杀了你那好兄长。骁瘟,你究竟是魔还是佛?倘若是魔,如何能屡屡对仇人出手搭救;可若是佛,当初你杀的人尸骸成山,黄泉甬道血流成河……你要成佛,地狱再无恶鬼。”
  “师姐……”安景行神情怆然默了良久,凄凉道,“我不愿成魔,亦无法成佛。师父说过,无可奈何之际,便以杀止杀。我杀了那么多人才换来现下的平静,那何必,再去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可你也与我说过,这条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们从来都没得选。”
  “可有些人不该死!”他言罢,似乎再支持不住,身形不稳眼看又有跌倒,多拜此时陈瑰月同楚珑歆上前来扶了一把。他阖上双眼,到底还是没能再开口。
  陈瑰月见状,探手牵了牵鹰扬的衣摆,低声央求道:
  “少主已然如此,师姐莫要再苦苦相逼了。”
  鹰扬点点头示意两人暂且扶他回房,道:
  “一切容后再议。”
  只是他们一心顾着安景行,全没注意到墙角处一道黛色裙摆拂过。
  那正是令安景行百般牵挂着的夏南雁。她眼见他呕血不支,却尽可以无动于衷,直至亲耳听到秦惊雨言说夏元生要参与此次名为招安实为围剿的大计划时,才不由得冷汗直流,两手死死揪住了衣角。夏元生已年近古稀,莫说同年轻力壮的各路高手抗衡,便是一路山舟车劳顿也未必能承受得住。但这虎威老将早先痛失一女已然令其心神不宁,加之安怀信有意防备,在朝中一直不被重用,这一回倒是个绝佳的契机,一来得偿所愿、实现报国之志,二来也能正夏家忠良门楣,不肯教夏南秋之事辱了几代武将的威名。
  然而不知怎地,她心中总是不踏实。或许是因为夏元生,又或是因为腹中胎儿……
  可方才鹰扬说的话她若能听进去半个字,此时都不该为旁人担忧。以安景行现下的状况了然无法与整个江湖抗衡,她却如何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