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浮出水面
作者:
葩葩幽柔01 更新:2021-05-23 16:03 字数:2125
一路赤色蔓延,一路血迹斑驳。
安景行抬眼观瞧,直看了许久才辨清那高高匾额上的字:
昭王府。
“雁儿……”
他踉跄几步撞开大门,摔入院中滚了几遭,一道黑血自口中喷出,染红了新制的朝服。
“雁儿,我回来了……”
苏锦云醒来之后,一不问何人搭救,二不谢收容之恩,反而蓬头垢面便要往外走,口口声声念着“骁瘟”。陈瑰月仅凭一己之力拦不住,只得由着她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前院。
然而她二人见了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那一人,俱是震惊万分,不知所措。
安景行胸前的朝服已被血溅红了,唇角也依稀挂着几丝血沫,胸膛不见任何起伏,当真仿佛已然断了气!
“少主!”
“骁瘟前辈!”
夏南雁原在东院照看着襄王那一双儿女,陈瑰月去请了她会北厢,楚珑歆则快马加鞭回鬼域请千面。
化功散。
陈瑰月对此略有耳闻,却不曾真正见识过此等毒药。她曾在鬼面侯典藏的医术之上读到过,化功散,味苦,白色粉末,遇内力深厚之人,顷刻毙命。所幸安景行中毒不深,又有白狼及时施救,暂时苟延残喘,保住一条性命。但既是下朝而归时中了毒,便是前朝有人刻意试探其功力,怕是已然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倘使明日早朝昭王告假,岂非自认罪名,坐实了内力深厚之说?可眼下他人事不省,莫说上朝,纵是能否安然渡过这一劫都尚未可知。为今之计,只有令千面画一张人皮,戴在与之身子体态相仿的秦惊雨脸上,替其行朝见议政之事。这秦快刀固然草包一个,要他假扮安景行,实属无奈之举。
昭王府中有白狼坐镇自是无须担忧,倒是这千面。千机离开鬼域多年,他独守固园多年,总是多年以来一言不发,每日每夜守着机关散件画人皮,画不尽易千机的眉眼口鼻。多年过去,时至今日,唯恐已成了茹毛饮血的蛮人模样。
只愿那易千机顾念昔日情分,肯回鬼域见一见故人。
宫闱深深,岁暮沉沉。
阴霾笼罩着皇城,几许惆怅,几许凄寒。
这城里的人都见怪不怪,日复一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片四四方方的天空,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是阴是晴,雾雨雷电,俱是虚妄,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们只需知道,今日前朝哪一位言官弹劾了大臣,又是哪一位文相讥讽了武将,帝子属意哪一位皇子继承大统,而文武百官,又拿着谁的俸禄、吃着谁的皇粮,为谁做事;这后宫之中,哪一宫的娘娘晋了贵妃,哪一位新贵有了身孕,哪一方青砖为帝子踏破了皮,又是哪一片院墙,被思念叹出了裂痕。
帝后陈氏所在的琼黛宫冷清了三月有余,阶前落花不扫,院内积雪成冰。襄王之死,安怀信始终无法释怀。
近乡情更怯,饶是夫妻情分深,到底是丧子之痛意难平,此生不愿再相见了。连月以来,除却彻夜批阅奏折以外,帝子仅去过一次皇贵妃韩氏所在的琼芳殿,到过三回段淑妃所在的琼云宫。
至于丽贵妃所处琼华宫,自晋了她这贵妃的位分,来往便只有睿王夫妇了。
人尽皆知她心思缜密,阴鸷狭隘,年轻时仗着美貌一时盛宠,诞下昭王之后便色衰宠败,唯有睿王安景云倚仗一副玲珑心窍博得龙颜大悦,她这琼华宫才比冷宫好上些许。
正因如此,温氏偏袒长子,冷落次子。殊不知她多年沉寂,一朝东山再起,全是是昭王用命换来的。
安景行走后,巡逻的侍卫来报,言说昭王出宫之时仿佛病重不支一般失魂落魄,步步踏血,狼狈至极!温氏闻言大喜,连忙与安景云道:
“睿王可还在等什么?当即遣人去追,正能抓他个现形。若再将他压去勤仁殿参上一本,便坐实了偷习武功,暗通江湖,意图谋反的罪名!”
安景云哂笑一声摇了摇头,执起案上茶杯咂了一口,道:
“母妃何苦为难五弟呢?他已然足够可怜了,你我不该再火上浇油。儿臣有心试探他的功夫,并非要害他,恰恰相反,我是要牵制他、重用他。”
温氏满面难以置信,问道:
“你且不怕引火烧身?”
安景云认同般挑了眉梢,道:
“端王得言官,廉王得六部,宸王得帝宠,如今襄王已死,兵权无归,五弟若真与江湖有染,倒是可以加以利用。他讨伐北乾在先,筹办东樾同我大楚和亲之事在后,这一步好棋,缘何要将其拱手相让,便宜了端王?”
“景云,并非是母妃不懂这道理。而今景行脱胎换骨,若能与你一心,母妃何尝不愿你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只是……”温氏说着,蓦然长叹一声,起身上前自对方手中接下茶盏来:
“只是,先前你我那般苛责于他,现下又用化功散这等卑劣下作的手段对付他,倘使换作是你,你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当初你年岁小,尚不懂事,上至圣上下至六宫,皆视他为不祥之人,动辄打骂欺辱。母妃为了自保屡屡弃他于不顾,甚至与他们沆瀣一气,为虎作伥。景云,届时他苟活于世,是你我赏他一条活路,他不得已才要依附我们。可他凯旋归来之后今非昔比,你还以为,他愿意与我们联手吗?”
“唯恐母妃没有听明白。”安景云波澜不惊,轻轻握住她的手,道:
“儿臣须是要牵制他,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心甘情愿,与我们无关。”
“可端王……”
“母妃!”安景云颇不耐烦蹙了眉,就势推了温氏一把,“母妃要相信五弟,他既然有本事逆风起势,就一定分得清孰轻孰重,孰近孰远。端王许他的,你我一样能给得起。何况他终归受我与巧兮收容之恩德,当要知恩图报才是。”
“那若不然……”
温氏被这一股蛮力推得踉跄两步,望着他只觉万般的陌生。她亲自抚养长大的睿王,怎会这样待她?
这睿王闻言,竟又是漠然一笑,道:
“若不然,留之无用,亦不与旁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