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后不愿信，不妨看看证据。”陆凛淡定说道，“昨日，微臣让锦衣卫将大公主身边的丫鬟巧惠的尸首挖了出来，勘验其脖颈伤口后，发现是用匕首由左往右割开了脖子。”
  “但据锦衣卫调查所得，巧惠平日里是个左撇子，若她真是自尽，必然会用左手。所以，由此可证明，巧惠并非是自尽，而是被人所害。既然丫鬟不是殉主，那主子自然也死得蹊跷。”
  “什么！”皇后顿时震惊，“这不可能！你说谎！”
  陆凛只淡淡看了皇后一眼，便又回转头对崇帝道，“微臣已将北镇抚司的勘验结果带来，并且，其中有一样至关重要的证据，巧惠的手中捏着一缕穗子，或许正是真凶的。”
  李德全知机上前，从陆凛手中接过了案卷与物证，一并呈到了崇帝面前。崇帝细细看完案卷，举起物证端详。
  “可有查出此物证是谁的？”
  然而，皇后却在崇帝举起那缕穗子时，当即变了脸色。她认得清清楚楚，那是大驸马之物，是成亲之始，御赐下的物件，上头本该是个结衔玉佩。
  即便是再不敢相信，皇后也不得不承认，害死姒安的，竟真是她的枕边人。
  “回陛下，此物件非寻常人所能拥有，从工艺与材质，当是从宫中所出。”陆凛道。
  李德全看了一眼，上前提醒道，“陛下，这物件老奴有些眼熟。似乎是当年大公主成婚之时，陛下命奴才从您私库里拿的一对儿鸳鸯结衔玉佩上的穗子。”
  崇帝神色冷厉，“将程烨暂押大理寺，由大理寺与锦衣卫一同彻查，务必查清公主死因。”
  “陛下！万万不可！”皇后慌张道，“公主已殁，若此时传出大驸马被拘，岂不是引人猜忌？陛下忍心看着咱们姒安走了都不得安宁吗？要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闲话吗？”
  “你到底是为了姒安还是舍不得程家这门姻亲！”崇帝冷声道，审视的目光直把皇后看得冷汗涔涔。
  “臣妾……臣妾自然是为了姒安。”
  陛下不语，严厉的目光直要将人看穿一般。
  长公主当即领着陆凛与顾宁嫣退出勤政殿，李德全也悄声地退下，只留帝后夫妻二人。
  殿门阖上，半晌，崇帝才冷哼了一声。
  “当初程家的婚事，是皇后执意要替姒安求的，朕知道你的打算，景睿是朕的嫡子，朕并不在意他多一份助力。但姒安也是朕的嫡女，先前你为了替姒安报仇，不惜对顾氏动用私刑。可转头得知害死姒安的可能是程烨，就变得犹豫不决。皇后，你让朕很失望。”
  皇后心头一震，忙解释道，“陛下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不信，大驸马……不，程烨他竟敢谋害公主。这万一若是查错了，岂不是损了一届老臣的颜面？”
  “那你怎么不怕自己杀错了人？若顾氏是冤枉的，你要如何向淮阴侯府交代？还是你觉得，一个不站队的朝臣，不值得你去顾忌颜面？”崇帝冷声道。
  “陛下，臣妾不敢这么想，臣妾绝无私心！”皇后急急道。
  崇帝眼中闪过一丝厌倦，“罢了，有无私心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近段日子，你为了姒安的丧仪耗尽心血，太过伤神以至于乱了分寸，自今日起，好生在凤仪宫休养，后宫之事，便交由贵妃处理。”
  这是变相的卸了皇后的主理六宫之权！
  皇后顿时脸色大变，“陛下！臣妾是皇后，这打理后宫之事如何能交到他人手中！”
  崇帝微怒，“你还知道自己是皇后！你今日所做之事，哪一桩是你身为皇后该做的？回去吧，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皇后登时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宫道上，顾宁嫣慢吞吞地跟在陆凛身边，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她悄悄扭头看了陆凛一眼，这才有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方才所经历的一切，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也让她的精神时时紧绷着。直到此刻，与陆凛并肩，她才稍稍安心下来。
  她悄悄地伸出手，去够陆凛的衣袖，好像手中握住点什么，才能更有安全感。
  顾宁嫣终于抓住了他的衣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对方不动了。她抬起头，便见陆凛正侧头看她，眼中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懊悔。
  顾宁嫣心头一痛，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自责自己明明知道大公主的死有蹊跷，却还是让皇后先一步迁怒到了她头上，险些让她丧命。
  她面上故作轻松道，“我就想悄悄拉一下你的手，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小气鬼。”
  陆凛不作声，只是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前走。
  顾宁嫣顿时大惊，低叫道，“陆凛，你疯了吗？快放我下来！”
  眼下可还是在宫里，宫道旁多少双眼睛看着，他这样，明日便会有雪花般的弹劾送到陛下的案头，参他一个行事孟浪之罪。
  “你还能走？”陆凛睨她一眼。
  顾宁嫣嘴硬道，“当然能走，快放我下来，你堂堂陆大人不要面子，可我陆夫人还是要脸的。”
  陆凛沉默着，只双臂忽的往下一撤。顾宁嫣只觉得自己往下掉，慌得立刻抱紧了陆凛的脖子，老实了。
  如今乖乖窝在陆凛怀中，顾宁嫣才知道，自己是想的，特别想特别想被抱在怀里，像宝贝一样。
  一路太安静了，陆凛不说话，让她觉得压抑又有些害怕。
  旁的人愤怒时，会大发脾气，可陆凛不会，他越是生气愤怒，便越沉默，就如同此刻。愤怒的背后，会是他手段凌厉的报复。
  可她却不想他这样，于是窝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地道，“那时我被白绫缠住脖子时，我以为我真的会被勒死。我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你，我在想，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想要替我复仇。”
  “我又想，还是不要替我复仇得好。若为了替我复仇，把整个淮阴侯府赔进去，那该如何是好。臻臻还没成亲，缨缨和陆迟也还小，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为了我让一家子提心吊胆的。一家人还是要都平平安安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