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度过几天。遮光帘紧闭，房间一片漆黑。只有许洛送饭进来的时候，尹小才知道已经是中午了。
  许洛把饭放在桌上，说：“晚上，我们去放烟花吧？”
  “不想。”
  “你躲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林格迟早会找到你。”许洛沿着床边坐下，低头看向蜷缩在床与墙的夹角间的尹小。
  “我和他说了我回老家了。”
  尹小侧头望向黑漆漆的窗帘。许洛起身“唰”地一下拉开，光泻了进来，刺得她双眼生疼。
  “你能在这儿躲一辈子吗？”
  “我不是想躲，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我以后会怎样。”
  窗外雪茫茫的一片，光秃秃的枝丫上，人行道上铺上层层白雪。几个贪玩小孩一边踩雪玩一边哈出气，直到有人唤他们回家吃饭，他们补了几脚之后忙着奔回家。
  几天没看见除了许洛外的人了。就算是不认识的小孩似乎都能给寂寥的寒冬添上一丝人气。
  每每遇到美丽的景色，林格就会发照片给她看。每每做完一桌可口的饭菜，他不忘分享给她。他用语音给她唱着歌，对她说着话，听他弹一曲《riverflowsinyou》。他说他想她，她又何尝不是？但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文字和可笑的表情包回复。
  那天晚上，林格说：“我照你的样子在家门口堆了个雪人。”
  “像我吗？”尹小回复。
  “像你啊。”
  他发来了一张图片。一个矮矮胖胖的雪人，顶着由海带编成的头发，再用两块尖石头贴在嘴角就像尹小的小虎牙。
  “我不胖。”
  “要是几天不见，你背着我长胖了呢？”
  “不会。”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林格说。
  尹小将被子往上拉，盖住脑袋，反复地看着这句话，眼泪簌簌往下流。
  她来来回回地打字，她多想立刻对他倾诉所有，让他能分担她的痛苦，哪怕一点也好。
  可是不能。
  “我困了，先睡了。晚安。”她回复道。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数一数日子不过还有两天。
  林妈妈不喜欢林格家里死气沉沉的模样。她还说如果春节不把家里装扮得红红火火，就别回家吃年夜饭了。
  这天，林格正在客厅收拾着林妈妈送来的各种春联和福字还有烟花，门铃响了。
  卢雨洁站在外面，一边拿出袋子里的围巾一边说：“新年快乐！”
  林格握着门把手，不解地看着她。
  “我知道错了。这是我之前答应送你的围巾。”她摇摇手里的黑色围巾，“我知道，分手后再送很尴尬。但是我已经织好了，不送给你也太可惜了，就当新年礼物吧！”
  林格接过，客气地说：“谢谢。”
  “你放心我已经看开了。我也想找到自己的幸福，彦辰对我的好一直被我忽略，是时候，该我也对他好了！”卢雨洁双手插在兜里，往里探，“你不让我进去坐坐？”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愿意相信曾经喜欢的女孩依旧善良纯真。林格放下戒备，侧身，示意卢雨洁进去。
  进到客厅，卢雨洁拿起桌上的对联：“你现在喜欢这种风格了？”
  林格放下围巾，摇头否认，然后接来一杯水给卢雨洁放在桌上。
  “以前，我来这儿的时候，还都是我自己自觉地去接水呢。没想到，现在……”她意味深长地叹息道，随即语调轻快一转，眨着大眼睛，说，“你和尹小挺好的吧？”
  “嗯。”林格单手叉腰，靠着柜子。
  这时，包里的手机一响，他赶紧拿出来。
  是李子奇发来的信息。平常他们少有交集，怎么会突然给他发信息？
  林格好奇地点开一看，竟是一段色情视频。娇喘呻吟绵绵不断。仔细一看，那紧紧相叠的一男一女分明是李子奇和尹小！
  林格立刻将手机扔向沙发，满脸错愕，头脑混乱。
  卢雨洁被那声音吸引过来，将手机翻来一看，惊讶道：“怎么会是尹小和李子奇？他们怎么会……”
  林格一把抓过手机关上，冷冷地说：“你回去。”
  “尹小肯定是有原因的。我陪你去问清楚。”卢雨洁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林格猛然抽离，语气冷漠：““不需要。”
  卢雨洁眼睁睁地看着林格破门而出。向来对人彬彬有礼的他竟会扔下她不管，冷若冰山让人遥不可及，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林格在雪地中疾行，颤抖着手联系尹小。寒风从光秃枝头呼啸而过，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
  尹小始终不接电话，突然她发来短短五个字。
  阴暗的房间里，尹小蜷缩在一角，几乎疯狂嘶吼。许洛闻声赶来，看见被扔在一角的手机发出淡淡微光。
  “怎么了？”
  “他竟然拍了视频！”尹小捶打胸口哭泣道。
  林格的电话接连不断。
  尹小按上静音，捂着头，自顾自地乞求道：“求你别再打了！”
  林格的脸和李子奇那污浊的笑叠加在一起，闯进她脑海里。
  许洛俯身，抱住浑身颤抖的尹小，尽力地安慰她。
  无济于事。尹小抓起手机，毫不犹豫地发出短信。
  她说：“我们分手吧。”
  林格关上手机，倒吸一口凉气。望望两边的建筑，知道快到了。
  他家离蓝润小区不过五分钟的脚程。那一天晚上，也就是和卢雨洁去听音乐会的那晚。他回到自己的家里呆坐了一夜，直到天明的时候恍然记起尹小正独自在家，知道她会难过，知道她会自责，林格立马飞奔回去。
  然而，她还在强颜欢笑。
  她常常自以为是，觉得这样做就是为了他好。她自以为是到以为痛苦自己，别人就能解脱，为她的牺牲而感动不已。
  他才不会。
  急忙上楼，林格掏出搁置了两个月的钥匙，打开门。
  家里空无一人，柜子上积满一层薄薄的灰。卧室里衣服散落在地，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显然是有人匆匆离去。
  会不会躲到她爸爸妈妈家了？
  姜楠接到林格电话时，正泡在温泉。
  林格开门见山道：“尹小爸妈的家在哪儿？”
  语气寒冷，让她觉得自己正在冰窖里。
  询问到位置后，在百货购置上几套年货，林格又继续开车驶向目的地。尹小爸妈家隔得不远，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思路，就已经到了楼下。
  他深呼吸，呼出雾气，平复焦躁不安的内心。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在新年里搬家，电梯里堆满货物。于是，林格一层层爬上楼。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再次急躁起来。
  “砰砰”地敲门。
  尹爸爸开门，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眉头紧锁的帅小伙站在门口。
  他双手插进衣袖里，露出打听邻居家女儿婚否的八卦脸，说：“小伙子，你谁呀？”
  林格正欲回答，却看见一团白白的小东西从里跳了出来，围着他转。
  “臭臭？”
  “哎呀呀，你怎么知道臭臭？这是我女儿才抱回来的狗。”尹爸爸眼中发出异常的光芒。
  “以前看过照片，没想到真是。叔叔，您好。我是数宇的员工，公司让我们给各个员工发年货呢。”林格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举高手上的年货，微笑道，“请问，尹小在家吗？”
  “你们公司还有这么好的福利？她不在。她出去旅游了，过几天才会回来。”尹爸爸失望地放下手，没想到这个长相英俊的小伙是个派送员。
  “那我先把东西放您这儿吧？”
  “好好好。”
  下楼之后，林格坐在车里反复思量尹小会去哪里。按照尹小的性子，出了事一定会躲在朋友家躲。远在湖南，尹小不可能会去。加上姜楠那性子，她要是知道了绝对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尹小其余的朋友，他也不熟悉。只剩下许洛一个人了。
  他给许洛打了电话。
  “林格？”
  许洛惊讶的语气让林格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他直接问道：“尹小呢？”
  “尹小……我不知道啊。怎，怎么了？”
  林格不藏着掖着，把早上看到的视频说了出来。
  对面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许洛叹了一口气，说：“她在我这儿，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