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听到声响，突感来势汹汹，侧身往地上一躺，差若毫发地避过去。那东西往他头上滑过，落到石头上，又瞬间弹起，冲入黑暗中去了。往地上一沾，又倏地蹬地翻起，借着这股力，快速滑过，后背抵着石壁，全身作防护状。石壁滑腻冰凉，贴着裸露的肌肤，刺得他一个激灵。
  他回头看，却只看到黑如巨嘴的洞，阴风乱窜，什么也没有。没去管什么，警惕着嚼了几口肉干，感觉肚子里有东西了便草草停下来。饭后孤零零坐在那，没了事做，头上脚步声还在响，只是频率没那么多，声音没那么响了。期间那东西又骚扰了他几次，他都没看见张什么样，犹豫了半晌，终于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贴着墙壁，摸了进去。
  崖上怪石多，阻挡了多数光线，导致崖下昏暗，尤其这洞里更是如此，黑得看不见五指。那窜东西进去后，好一会儿，没了动静，霍去病看过去，却昏昏暗暗看不清，像眼前蒙了几层黑纱。敌暗我明，危险潜藏，他却并不慌张，索性闭上双眼，耳力向外扩张出去，不放过一点声音。
  僵持了片刻，双方都没有动静，霍去病不敢动，用惯了眼睛，单靠耳朵，他一时难以习惯，便浑身警惕，不敢有瞬间的放松。突然，旁边传来叮一声，霍去病一惊，身体本能动作，往旁边挪了半步。他做完动作，没听见身旁再有反应，回想起来才发现那是水珠滴落的声音。他摇摇头，暗骂自己太紧张了，必须放松下来。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劲风在他右前方响起，他偏头躲过，脸上却瞬间擦到一样东西。即使接触只有一瞬，但那坚硬滑腻的触感，却清晰地映入脑海。
  一瞬间，他想过许多，同时脚下快速动作，闪了过一段距离，再次靠着石壁不动。
  又安静下来。
  刚才的一瞬间有些惊险，惊险到再过半寸，或是反应稍慢一点，那东西命中的就是他的脖子。以其击中石壁时的那一声闷响，他毫不怀疑，那一下能穿过他的脖子，而且不会有丝毫停顿。那一瞬间的接触，也让他有些些猜想。从接触面积来看，面积不大，和拳面差不多，这也说明那东西体积不大，体表有层鳞甲，坚硬而潮湿滑腻。而其味道，腥臭无比。
  而且，它似乎也看不清，只能靠声音来判断——这是从那滴水里终结得来的。
  有了这些了解，霍去病心里稍松，不那么紧张了。他知道，未知最让人恐惧，因为它能激发人的想象。或许，这就是人们害怕死亡的原因之一。
  绷紧身弦，凝神应对，做出防守的态势后，他在心里不断推想，过了了许多个方法，终于确定了。
  将注意力全集中到耳朵上，有了经验，他过滤掉那些寻常的声音，重点注意那些奇怪的声音。与此同时，他一手紧握匕首，一手摸向身后的石壁，寻找松动的石块，摸了一圈，才找到一块。将石块握在手里，呼吸几下，将石块往一边丢去，自己却往另一边扑出。
  他不知道，他前脚刚扑出，后脚就有一个东西往他那射去，出发点离他原位置就几步，晚一秒他就会被击中，而结果，听那声回荡的闷响就知道了。那东西一下扑空，听得石头撞得砰砰响，又往那边扑去，几下扑空后，它已经有些晕了，然后就被一把匕首穿脑而过，钉在石壁上，任它头脑如何坚硬。
  霍去病听到“叮”一声，知道中了，心里欢喜，往那里冲去。伸手摸了摸，便摸到一个条状物，小臂粗，背上果然鳞甲密布，坚硬的感觉从指肚传来，奇怪的是，它腹下竟有四脚。拎着这东西，如拎破布，霍去病往洞口去，到了洞口，睁开眼时，他被晃了下眼睛。借着光亮，他才看清，这是条怪东西，若是只看上面，这是条浑身漆黑的蛇，黑的毫无杂质；但看它腹下的四只脚，就让人糊涂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应该是一种魔兽。
  搜肠刮肚，没想出来，霍去病便不再想，将其丢在一边，骨碌滚进石头堆里看不见了。
  握着匕首，他又进去了。
  从洞口往里走，到了刚才激斗的地方，没见到什么东西，又走了十多步，还是没什么发现。再往里，陆续就有了动静，都是些小个的魔兽。霍去病闭着眼走，刚开始还被弄得手忙脚乱，身上着了几次攻击，很是狼狈。索性没什么危险。越往里，经历地多了，习惯了用耳朵，还有鼻子，就变得游刃有余，没再受过伤。
  然后霍去病就将这崖洞当作练耳力的地方了，他不再满足于不受伤，在解决危险的同时，他还想增加难度，努力增进听力的准确度，且务必达到一击必杀的地步。除了少部分，他花了好几下，才解决掉。边走边练，或许是环境好的原因，又或许天赋异禀，他感觉到进步很快。渐渐地，他不止能听声辩位，还能分出是什么声音。
  下一步，一听到声音，手就达到，听哪打哪，是他的目标。
  很快，他就尝到苦头了。突然，他撞到一样什么东西，脚步太快，撞得有点猛，撞得他脑袋嗡嗡响。试探着摸过去，才发现是块巨石。巨石很大，几乎堵满了洞，前路断了。霍去病坐下休息，摸到手边有快石头，他下意识想拽，却拽不动，顺着摸上去，原来是垫在巨石下，用来卡住巨石的。
  刚才那番厮杀，让霍去病的血开始热了，心里很是躁动，按捺不住，在石壁上用匕首刨了个坑，刚好一人填满。然后，他猛地拽下卡住巨石的石块，自己钻到坑里。只听咔咔响动，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巨石跳出来，滚滚而过，没滚几步，又被石块卡住了。
  霍去病没去管，踏入了巨石后的洞窟。
  往里，魔兽的数量开始增多，少时三五只一起，多时十多只，进攻频率十分密集。受伤的频率也开始变多，慢慢地，单靠匕首他已经接不住所有攻击了，便重点防着脸，用身体去迎接。他感觉到，身上的伤口从一处，到两处，到五处、十处，越来越多。身上流的血也是，因为闭着眼，耳力被练得很发达，他更能清楚的感觉到血流出伤口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似乎自己是一个水囊，被戳破了无数的口子，能感觉到体内流出的每一滴血。
  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出去，而是继续。第一个很简单，不需要怎么做，只需要转身，迈步，走到洞口就好。但他心里清楚，如果这样做了，他会失去他的耳朵，从此耳朵最多只能平时用，每当闭上眼时，他似乎能听到身上在流血，总有一天，他会被吓死。因为，他选择出来的时候，恐惧就埋在了他的心里。
  而选择第二个，他也可能会没命，在这样的攻击下，身上的伤口会增多，依旧会因鲜血流干而死。这就是结果吗？不，他还有选择，他可以选择忘掉其他，只去面对危难，继续进步，进步到能抵挡所有危险，不管哪个方向的攻击，不管有多少攻击。
  霍去病选了第二个。
  他手掌微微松开，将匕首虚握，以便匕首能灵活转动，随他心意而动。他冲了上去。开始还心有杂念，因为心里恐惧，状态反而不如之前。越束手束脚，他受到的攻击反而更多。而恐惧不是那么好驱除的，它就像伤口上长的蛆虫，怎么也杀不死它，只能狠下心割掉那块烂肉，让它连存活的地方都没有。这道理霍去病明白，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做。既然不知道怎么去做，他索性放下匕首，张开怀抱，迎接攻击的到来。然后，暴躁的魔兽们，或用嘴或用爪，每一下都狠狠地印在身上，刺进他的皮肉，拉出口子，再继续。
  霍去病感觉到，疼痛开始如山崩地裂般袭卷来，如滔天洪水汹涌澎湃，铺天盖地，他就像崩山下的虫蚁、洪水前的牲畜，双腿发软，脑袋发蒙，逃无可逃；他感觉脑子发胀，似乎将被胀破。但他突然笑了。他极力张开怀抱，迎着那席卷世界的灾难，迎着那如跗骨之蛆的恐惧，冲了上去。
  突然间，他感觉到，耳朵更加清晰了，他听到了所有声音，他相信，就连蚊虫振翅的声音都能听到。而手里的匕首也变了，他变得不再像一个工具，就像自己的手，他能做出所有动作，不，它比自己的手还要灵活。信心暴涨，就像把铲子，挖走了恐惧，和它脚下的土壤。
  霍去病握着匕首，再次迎上，他的心在剧烈跳动，身上血流涓涓，他也不在乎，现在，他只能听到那些有敌意的声音。这把乌铜匕首，在他手里灵活飞转，时而上撩，时而后刺，时而前突，甚至匕首被击飞，他也能准确抓住。似乎过了很久，他感觉周边清净了，他不再听到那些嗡嗡的声音。他摸到肩上一个先前受伤的口子，指尖温热的触感，和还在流的血，说明时间没过多久。
  坐下喘息了好一会儿，他还在想是进去，还是出去，就被一句话吓住了。
  “嘻哈哈，很好，你竟然活下来了，很好……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