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杀
作者:夜下钟声      更新:2021-05-23 06:30      字数:3244
  夜。无月。
  霍去病喝到半酣,不敢再喝了,回到屋中,稍作休息,便带着一头朦胧酒意,出门去打探消息。
  花了几个晚上,他走遍了南山的每个角落,却没发现成汤的丝毫踪迹,今夜换个地方,出南山看看。
  南山外是另个地界。
  南山往东,顺着山脚直走,走出房区,再过一片树林,就到了东山界。
  崂山四面,各有所属,南山属于刘百史部落的范围。而东山,不知道是谁的,没听说过。在交界的地方,双方都设有路障,并安排人手站岗。
  以往霍去病远远看到,没有靠近,折身回去了。今天,他略作小计,没有惊动守卫,找空档掠过去。因为不了解情况,进了东山界,他始终小心谨慎,一路在阴影里行进,见了人就躲,听见响就藏。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岗哨,每过一段路就是一处,紧张的气氛昭然。按平时从刘百史嘴里露出的信息显示,以前不是这样的,除了交界处设有岗,各势力内部是没有的。难道是因为近期不平静的缘故,想起刘百史的话,和近来在南山界看到的,霍去病猜测。
  和南山上大片大片的空地不同,东山似乎全是林木,总体不高,但是树干粗大,都顶着宽大的冠伞。在山顶之下,山腰之上,一棵巨树耸然而立,枝干遒劲,定山枝叶亭亭如盖,远远看去似树中帝王。
  山脚的林中,霍去病像条捕猎的蛇,擦着树梢,无声游走。树叶从耳边飞逝,不断退后,看着脚下越发密集的岗哨,他知道,靠近中心了。
  正当他突然一棵树上闪掠到另一棵时,蓦然本能感觉不对劲,放眼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耳廓展开又收紧,听着一股微弱的呼吸声,有了方向指引,他凝神细看,在前方的树上的重重密叶中,一团黑影窝着不动。看形状大小,应该是个蜷伏着的人,他突然一动,或许也发现了霍去病,准备等他到来时发动致命一击。他装作不知,继续往前,一只脚将要踏上去时,运力猛地一点,借力往上飞去,正面突进冲出来的黑影的怀中,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匕首送入其喉中,随着血水迸溅,这人永远地闭上眼。
  尸体立刻瘫软,接着下坠,但被霍去病拎住后颈衣物,感受着尸体的温热,他心里平静,手腕一动,甩到树杈间挂着。一口气稍松,正准备继续往前,却又听到另一股呼吸声,就在右手边的树冠中。他脚下一动,以更快的速度弹开,冲入前方的树冠中消失不见。
  树叶摇晃中,此地渐渐恢复平静,过了片刻,一个身影闪出。他半拉下遮面的东西,露出半个脸庞,喃喃自语:“这个人是谁?队伍里没见过,难道后面派来的?还是其他方的人?”
  说完,拉上面罩,他刚准备走,突然听到树叶摇晃,他心里一紧,刚要动作,一把匕首已经按上喉咙。在他低头看到,一只手反握在匕首上。看到手腕上的衣物似要鼓起,他心想不好,喊了声:“别,我也是阎王的人。”话音落,匕首划过,他没有感受到疼痛,疑惑刚起,便看到一股鲜血喷出,有些溅到脸上,热热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股腥味儿。他心想,原来自己的血是甜的啊,曾经喝过许多种血,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血的味道。
  还没等细细品味,他已经死了。
  在他身后,霍去病露出身形。等了一会儿,确定其死透了后,他才放开手,照例将尸体藏在树杈间,确保不会被轻易发现,才走了。
  身形闪动间,霍去病还在想在刚才的事。想起刘百史说过的一段话,他就知道刚才那倒霉鬼的口中的阎王是谁,应该便是那日见过的笑面狼——其门下人都叫其笑面阎王——但他不想理会,主要是这人发现了他,可能会对他之后的行动造成阻碍,这才让他起了杀心。
  往后,霍去病更谨慎了。或许是靠近了重要区域,路上不仅设了明哨,还有许多暗哨,不知道有多少,但每个地方都有可能。再次行进间,他放轻了动作,放慢了速度,手里时刻捏紧匕首,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接下来的一段路,没遇到任何危险,也没见到任何人。再往前,是一个分叉路,从路口处分了三条延伸出去,尽头掩在深深丛林中,看不到头。路口没有人把守。但看周围凌乱的迹象,即使经过了处理,看起来平常如初,但仔细看,依然能看出细微的痕迹,在边上一丛草中,还有几滴血迹,想来是来不及处理的。摸一下,血迹温热未干,说明刚产生不久。
  “今夜很复杂啊。”霍去病感叹一声,随意选了条小路,沿着潜伏上去。
  路上依旧没人。
  走了不久,霍去病发现,前面的人像是失了耐心,又或者是被发现了,索性不再隐藏,明目张胆地一路杀了过去,产生的痕迹不再处理掉,而是任其自然。甚至连尸体都懒得搬动一下,任其横陈在路边,血迹撒了一路,各样的兵器四落,草里路上到处是。
  霍去病不想惹事,对内里的这些纠葛不感兴趣,刚想原路后退,但一想自己是来找东西的,崂山那么大,靠自己盲目寻找,无异于杯水车薪。何不上前看看,有人的地方就有消息,只要自己时刻隐蔽不露面,不掺和进去就行了。这样想着,他又继续往前。
  宛若脚下生风,从狼藉的地上掠过,落脚之处,尽量避开事物,以免发出声响。忽然前方小路拐弯处,尸体堆了一地,似乎刚发生过一场乱战。大多数是身穿杂衣,还有些裸露上身,只在腰间围了兽皮。霍去病像没看见一样,径直经过,突然,他轻咦一声,身形骤然一顿,在一具尸体前停了下来。
  他蹲下,掰过侧躺的尸体,细细打量。目光从头到脚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他皱着眉,掰过尸体的脸细看,在脑中搜寻一遍,他终于知道,让他感觉异样的地方在哪了。他曾经见过这个人。具体记不清是在哪了,但是在南山见到的,似乎是南山巡逻队里的一人,又似乎不是。既然想不出,他也就摇头不去管了,只是在心里多加了分小心。
  正待继续前行,就听到前方传来微弱的声音,他环视一周,闪身过去,贴在一棵树后,敛了呼吸静听。几个呼吸后,只见路边草丛一阵晃动,两个人影从草丛中钻出来,扫视一圈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然后分散开来,将其中几具尸体翻开,摸了摸鼻息,有动静的补了一刀,接着从其手腕处摸下一个东西来。
  霍去病依稀看到,那似乎是一圈小小的草绳,刚才他看到了,但没在意。再一看,那两人手上也带着一样的绳子。顿时他心里一麻,心悸地感觉油然而生。两人明显和那些尸体是一伙的,看见没死的竟然不救,而是将其补刀致死,所做让人心寒,看他们动作熟练,面色淡漠,想来是经常干的了。
  这样想着,霍去病突然心生一计。他先从脚下的草丛中拔了几棵干枯的,结成环带在手上,再平躺下来,作临死状,一手藏在身下,一手平平伸出,同时嘴里发出微弱的低吟。正忙碌的两人听到了,心里一跳,赶忙停下来,对视一眼,寻找声源。待看到是从一棵树后传来的,两人心里警惕,一起走过去,边走着,浑身紧绷,武器握在手里。
  绕过树干,看到后面躺着个人,两人心里稍松,又听呻吟声断断续续,想来是个临死的人。手中匕首虚握,让掌心的汗风干,两人走过去。到了身前,霍去病一动不动,却捏紧藏在身下的匕首,待两人更近些便暴起发难。一人突然停下,随着其脚步停止,他的心跳也似乎漏跳了一拍,赶忙收拾心情,让自己平静下来,确保不漏破绽。
  果然,两人似乎交流了下,一人蹲下来,搭上霍去病手腕,似是想摘下草绳;另一人伸手来探他鼻息。摘草绳那人率先碰到,感觉到指尖下的肌肤温热,他也不以为意,摸上草绳,正待解开,就感觉软塌塌的手臂一硬,当头一拳捣来,捣得他七荤八素,鼻血和眼泪齐流。
  等他回神,就看到伙伴仰天倒下,一个黑黝黝的小洞在他喉上,洞中正冒着漆黑的液体。尽管头晕目眩,他依旧瞬间就知道,那是血。一把匕首突然在眼中放大,他心里一惊,往后仰倒,避过致命一击,同时侧过身体用肩膀接上。匕首瞬间入肉,直刺到骨头,剧烈的疼痛让他刚想啊啊大叫,就被一只手捂上嘴唇,憋得他喉咙一痒,想要咳嗽,咳出来却是一口浓血。低头看去,一把刀已经刺穿他的胸膛,狰狞的表情凝固,一抹苦笑将出未出,成为死前的遗憾。
  那是他的刀。
  等待片刻,等到已经感受不到鼻息了,霍去病才放开手,感觉手心黏糊糊的,在尸体衣物上抹了又抹,才勉强擦干净。未免两人再有动静,他也有样学样,一个又补了一刀,平静地站起身,模样似是刚杀死一头畜生。
  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他走了,留下两具尸体,尸体死状惨烈,和路上那些不同,但没人会怀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临走前,霍去病犹豫了下,没去管两人手上的草绳,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