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网
作者:
夜下钟声 更新:2021-05-23 06:30 字数:3391
再醒来时,日已到中天,日光透窗而来,射到霍去病脸上,灼得他脸上辣疼。因此醒来。
跨出房门,霍去病看到地上放了个陶盆,盆里置了烤熟的肉,肉味飘飘四溢。他蹲下闻了好久,方才确定是兽肉,草草吃了,便出门去。在街上游了一段,看到刘百史迎面走来,脸上包的布已经拿下,脸色依旧浮肿,在他怀里,抱着几块成卷的兽皮。
霍去病迎上去,说:“你起得早,伤已经好了?”
刘百史递过兽皮,道:“已无碍了。不过昨日被食尸鬼的牙碰了一下。”
“有事吗?”
“没事,我正高兴呢,刚好试试这毒能有多厉害。”
霍去病颔首,再问:“门口那肉是谁放的?”
刘百史道:“一个伙计。”
“昨天那黑子呢?”
“不见了。”
“不见了?”
“嗯。”
“怎么会?”
“今早上不见的,据说是因为河沼二鬼的事,那小鬼昨天似乎发了疯,破坏了许多房屋,沿途撞死了几个人,还有几个伤了。黑子的房子也损坏了,但他人不见了应该是被小鬼带走了。”说完,刘百史眼含奇光,看了霍去病一眼。
霍去病知道他想什么,他心里也正奇怪,道:“真是凑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事很复杂,你不要擅动,里面牵扯的很多。”
“你知道?”
“我知道。”
“说说。”霍去病笑。
“嗯?”刘百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想去救他?”
“呵呵。”霍去病答非所问:“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这句话有意思。”
“听人说的。”
“你找得到吗?”
“找不到……也要找。而且,他会来找我的。”霍去病若有所思。
“这倒是。”刘百史眯眼。“昨天的行动似乎被人看到了。”
“谁?”
“笑面狼的人。”
“笑面狼?他的人怎么知道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人我不知道,我的话,你就别问了,我说过,崂山对我没有秘密。”
“有你不知道的吗?”
“有。”
“什么?”
“人,和人心。”
“你很危险。”
“我不危险。”
“呵呵。”霍去病笑,“我想,一定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这么想。”
“成汤呢?他在哪?你知道吗?”霍去病骤然收敛笑容。
“……”刘百史也不笑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沉默良久,他说:“你说对了,还有事是我不知道的。”
“什么事?”
“死人的事。”
“你知道什么?”霍去病逼视他。
“什么也不知道。”
霍去病深吸口气,紧了紧怀里的兽皮,转身走了,推门进屋。
刘百史站在原地,脸色平静,但神色简单,心事却复杂。
很久,霍去病再出门时,看到刘百史还站在那,他问:“你还在那里干嘛?很闲吗?”
“我很忙,但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别出南山界,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尤其是北山。成汤,我会帮你找到的,一定送到你面前。”
“其他的,我可以答应你,但成汤的事,不能。我不会把希望放到一个人身上。”
“现在很危险。”
“什么时候不危险?”
“……”
“什么时候都危险。”
“你会没命的。”刘百史说。
“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这莽莽大漠中,害怕死亡的人,其实是少数。”
“说不怕的人,其实都怕。”
“我怕。”
“还有,如果我老大来找你,你最好不要见,见了也不要答应。”
话刚落,抬头看时,刘百史已窜上旁边屋顶,见此,霍去病也不问什么了。
霍去病脚步刚想动,蓦地似乎想到什么,转身进了房屋。躺在青石板床上,他很想做些什么,不去管刘百史说了什么。但他还是待在屋内,什么也没做,这一天就过去了。
到得天黑,霍去病刚想走出门,去散散心,却觉一道人影闪到身后,一股风起,怕是来意不善。他蓦地趴下,前伏在地,躲过偷心的一击。同时,他身体如落叶轻飘,飘向墙角,借着墙角拧身后仰,准备发起反击时,却闻到一股极细微的味道,当即收了杀心,也收了手中匕首,赤手空拳推出。
那人紧随而去,却被霍去病当胸一拳捣来,心里一惊,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快,当即变守为攻,双手结掌交叠,成墙状挡去,受力后徒然上飞,抵到房梁,就贴在那笑眯眯地,没其他动作。
霍去病也没乘胜追击,而是站定原地,没好气地看着。
“怎么?你还想试试?当初我昏头昏脑,也没被你偷袭到,更何况现在。”
“我知道你本事高,但人是不可能紧绷着的,总有松懈的一刻。我就是来警示你,让你保持紧绷的。”
“不用,我现在紧得很,这辈子都没松过。”
“好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跟着就是。”刘百史已从窗户飞出,声音隐隐透空来。
霍去病推开门,飞身跟上。
两人沿街奔走,扒墙拐弯,扭身换路,很快上了山,到一处靠树林的地方停下,那里独坐几间并连小屋。刘百史领路,霍去病紧随,两人落到院子里。几间屋成圆坐落,于中间围了个院子,占地面积颇大,里面放满了木架子,架子上放了草木虫实若干。再结合这地点,和刚才瞥到的树林里隐隐守卫有人,想这院子就不简单,主人更不简单。
霍去病刚站定,环目四看,却看不到一人,只有空落落的院子,静悄悄的,仿若无人。
刘百史却毫不在乎,刚落定,就拔腿起步,往屋里走去,只听砰砰几声响,再出来时,他手里一左一右抱了个泥坛,上面用树叶和泥封了几层。他招呼霍去病到石桌前坐下,将泥坛放上桌,一坛放在面前,一坛推到霍去病前边。他对霍去病一示意,就伸手揭了泥封,迫不及待凑到跟前,只吸了一口,就仰面坐着,良久才打了个嗝。
回过神来,看到霍去病还没动作,就道:“你怎么还不动?”
霍去病敲敲泥坛,问:“这是什么?”
刘百史答:“好东西。你打开尝了就知道。”
霍去病半信半疑,也揭了泥封,顿时就闻到一股清香,想里似乎带有果味,又似乎含有血的清香,还有花香若干,其他闻不出来,但混合一闻,却感觉从未闻过这般香的,只感觉脑袋一阵清明,心里舒畅无比。这反应和刘百史刚才如出一辙。而且这香味锁的很紧,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到,隔远了就闻不到,这也是刚才他看到刘百史作反应,却不知原因的由来。
霍去病闻了这香味,似乎感觉肚里有虫爬上,过了心、肺、肝等地,顺着喉管上来,到了喉间又停着不动,直弄得全身似在发痒,心里也痒,喉咙和嘴里最痒。他急忙抓起泥坛就往嘴里倒,一股清如山泉的液体顺坛口流出来,涓涓入了口,再过喉,到了肚中后,感觉浑身舒坦,香味已遍全身,又从全身散出来。
再喝了一大口,刚想继续,就被刘百史伸手拦下。回过神,霍去病看到刘百史一副心疼的样,不解地问:“怎么了?”
刘百史瞪他一眼,道:“慢慢来,慢慢来,一个人只能喝五口,过了就没有了。而你现在已经喝了两口了。”
“只有五口?而我只有两口了?”
“嗯嗯。”看到霍去病焦急的样,刘百史欣慰地笑笑,感觉急地不只有自己一人了。
“不能全喝了吗?”
“不能。”一个声音突然从石桌下传来。声音苍老,回旋,似乎带有岁月的味道。
霍去病一愣神间,一团黄乎乎的影从桌下窜出,在空中飞旋一圈后,落到石桌上。原来是个袖珍的鼠人,约一尺长,穿有小黄麻衣,模样有憨态,胸前留一瀑布般的白长须,手执一杖,杖比人高一头。
小鼠直立站着,手里木杖轻点,斥道:“五口够了,你还想多喝?你知道就这五口需要耗费多少材料,多少时间吗?小子,还妄言全要。”
“鼠伯,他不知道,别见怪。”刘百史忙说。
“鼠伯?他是谁?”霍去病疑问。
“鼠伯啊,就是这屋的主人,也是这酒的主人。哦,对了,还是那个救了你的人。”
“别瞎说,他那是自己好的,不是我救的。”鼠伯哼道,又奇怪地问:“对了,小子,你那药是从哪来的?很奇怪啊!”
“药?”霍去病想起隐杀给的那个药,脸色一变。
刘百史见霍去病脸色变了,忙说:“鼠伯,那药能是随便问的吗?你深研此道,会不知道?”
鼠伯嘟囔道:“我知道什么?——好了好了,我不问了。这小子还喝了我的酒呢。”
“那是我给他喝的。”刘百史抢道。
“我不同意,你能给他喝?”鼠伯瞪了他一眼,怪他吃里扒外。
“你说过的……”刘百史急道。
“好了,鼠伯说得对,这酒是他的,如果他没弄出来,我们还没得喝呢。不过那药来得糊涂,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能抱歉了。”
“真的?”鼠伯问,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难道能是假的?”刘百史撇嘴说。
“好吧。”鼠伯惋惜地说。
“我谢谢鼠伯了,感谢你救了我。”霍去病喝了一口酒,咂嘴对鼠伯说道。
“谢就免了,都说不是我救得你,就算是我救得,我救得人多了,难道每个都要谢?那不得烦死我。”鼠伯嗤牙道。
“所以救人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管救死救活,都不准来谢,不然以后再来没用,死在门前也不救?”刘百史适时捧道。
“哈哈,对头,对头,你小子就是懂我啊。”鼠伯摇头晃脑,刷着胡须道,却没看到刘百史撇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