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巨大的，宛如神魔般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的怪物作为背景下，阻拦在凌雨涵面前的，是数道魁梧的熟悉身影。
  十二宫，狮子座。
  “这个小家伙，是你们的情报来源吧？真是小看了你们，居然可以通过动物来搜集情报。”
  洪致列提起手里的一只流浪狗，面无表情地堵在凌雨涵身前。
  准确地说，是整整十二名“狮子座”
  领头的狮子座轻轻放下手里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小家伙瞬间从耷拉着头的样子恢复活力，“嗖！”地一下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
  看着消失的流浪狗，洪致列黝黑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另类的苦涩和决绝。
  “已经到了连动物也觉得丑恶的地步了吗。”
  十二道身影同时发出这样的感叹。
  “我很好奇。”
  凌雨涵手中的黑色长剑发出疑问。
  “之前你们十二宫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当明显在放水，那么现在你们的选择是？”
  “抱歉，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再次让你回到那边？是什么改变了你的立场？”
  十二道身影一个接一个走到一起，当着凌雨涵和林晓的面一个个互相融合，就好像烧熔化的玻璃制品接触然后重塑。
  “因为我想活着。”
  “虽然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复制体，但我的确拥有生前的思维。幕后的boss给出了承诺，只要做出的贡献足够，即使是死人也可以活过来。”
  说着，他那张不断蠕动着的脸勉强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我以为你会有更华丽的说辞，比如战士的荣耀或者人总要负责之类的。”
  黑色利剑化作黑雾灌注在地面上，林晓带着略显病态的苍白脸色出现在狮子座面前。
  他那消瘦的身姿和苍白的面孔对比一身黑衣和黑框眼镜，显得尤其诡异。
  “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发现你们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但是只要我可以单独击杀你们任何一个人，就有机会复活过来。所以我选择了吃独食。”
  他咧嘴一笑，脸上的神色确是赌徒站在悬崖边上的疯狂压抑。
  “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林晓不禁反问。
  “我在赌，赌你们会给我一个单挑的机会，用这个条件换取我不去向其他人告发你们的潜入。”
  林晓笑了起来，是那种很轻微，但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笑容。
  “那只要我们把你困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杀掉，不就可以了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因为你的一点帮助就对你手下留情？”
  “我没得选，我想活着。”
  “没人想死。”
  “但我已经死了！”他突然大声向林晓咆哮起来，丝毫不在意是否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明白我的感受吗？每一次从母体身上分裂出来，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知晓自己只不过是一团迦娜细胞变成的怪物，真正的自己早就死了……这样的噩梦我每次醒来就会重复一次！”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根本想象不到那种恐惧感，就好像睡了一觉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之前甚至还有不知道多少个自己战死……”
  他一边说，一边从背后再度生长出两对粗壮的银灰色手臂，脖颈上青筋凸起，整个脑袋壮大了一圈。
  然后是身躯，壮硕的肌肉撑裂表面化作衣物的迦娜细胞，一对手臂化作巨大的前肢触到地面，整个身体跟着匍匐下来……
  长长的尾巴鞭打地面，扬起阵阵烟尘。另一双手臂化作一堆巨大的黑色翅膀，翼展达到两米以上，只是看着就充满力量与冲击感。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狮身，人面，鹰翼，蛇尾。
  整个人仿佛变成太古人类想象中走出的怪物，肌肉虬劲鼓动，利爪粗大锋锐。
  林晓叹了口气，手腕翻转，拿出两柄细长而锋锐的黑色长剑。
  双手拿着剑随意耍出几道轨迹，林晓一步一步走向怪物化的狮子座。
  “我必须说，我曾经对你们抱有仇恨，仇恨你们害死那么多人。也曾经对你们怀有敬意，即使在死后也能手下留情……”
  “你是为了活着，我也是为了活着，彼此没有什么不同。”
  失去理智的狮子座咆哮一声，张开宽大的双翼，四肢在地面猛地一蹬，巨大的身影顿时飞上半空，朝着林晓俯冲过来。
  林晓点燃眼中的蓝色星光，万事万物的轨迹在他眼中显露无疑。
  冲锋，手中双剑甩动，双眼睁大一眨不眨，身心沉浸在这一击中！
  预判！闪避！
  林晓矮身侧向翻滚，半跪在地，左手的剑已经插入狮子座的肌肉中，右手中的利剑也在对方的后腿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要想成功完成，无非胆大心细。
  “嗷吼――”
  魔兽发出一声吼叫，却被凌雨涵收束于无声。
  不过也就这一瞬间，林晓亲眼目睹这个家伙身上的伤口飞快抹平，宛如上帝拿起橡皮擦，顺便还点了个“撤销”。
  随后，他便正面迎接了狮子座的一发吐息。
  来不及躲避的林晓只好黑雾化，谁知道对手一口吐出的并不是什么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紫黑色的烟雾。
  【侵蚀之雾】b
  林晓重新从黑雾中现身，立刻感到了不对劲。
  身体，变得迟钝起来了？
  不只是身体的迟钝，连思维也变得滞涩，整个人仿佛被泥潭束缚一样无法自由行动。
  “呼，呼――”
  “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吧，那位大人对我们每个人都重新赋予了特殊的能力，至于迦娜本体，更是拥有我们十个人的所有能力。”
  虽然身体状况十分糟糕，但是听见狮子座刻意停下来的解释，林晓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喂！叫洪致列的，你是想活下来对吧？”林晓强撑着站直身躯，多种痛苦重合起来折磨着他，但表面上却全然不像是受到影响的模样。
  “砰！”
  轰鸣声中，双剑再度与利爪交错，野兽气力与人类刀兵之利的争锋从万古的荒野延续至今。
  “没有错啊，即使堕落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也要争取那一线生机！”
  “说的没错，在成为人类之前，我们都是野兽，野兽追求生存。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斗争绝不能简单地用‘对错’评判！”
  剑光闪烁，双剑交叉的十字光芒在狮子座人身的胸前留下两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而狮身人面的怪物也回以利爪和蛇尾的鞭笞。
  “哈哈哈哈哈没有错没有错！正是如此啊！为了生存而进行的争斗对于每个人都是所谓的‘正义’啊！如果被我杀死你也不要后悔才是！”
  双翼猛地展开，烟尘滚滚扑向林晓，遮挡住他的视线。同时，产生的剧烈气流也使林晓无法毫无顾忌地使用黑雾化。
  如果被吹散，那么再次聚集起来之后的身体属性自然会有所削弱。
  灰黄的雾霾中，气流形成漩涡，令人无法分辨其中物体的运动痕迹。
  “当！”
  洪致列双手各持一根铁棍，猛然敲击在林晓做好格挡动作的双剑上。
  【洞察之眼】依旧通过气流的扰动计算出了狮子座的攻击预兆！
  对此林晓有着充分信心，如果被简单的气旋干扰，那这一双眼睛还不如不要……
  林晓的三维属性不如吞噬分身变身后的洪致列，又被邪神的侵蚀状态以及狮子座的毒雾拖累。
  但即便如此他也凭借出色的预判和计算能力以及优秀的双剑武艺将洪致列死死压制住，胜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当两人斗争正酣时，凌雨涵突然睁开一双充满威严与淡漠的金瞳。
  “若是他出了事，这个世界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她踏出一步，淡金色的透明光圈扩散，在空气中扫出一道道干瘦的人影。
  “林晓选择尊重那家伙，是因为之前你们有意放水，而且，你真的以为他看不见吗？区区隐身能力……”
  十二宫，摩羯座！
  他的新能力是隐身。
  林晓这时也和洪致列战斗到了最后时刻。
  黑色的双剑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破损，而洪致列壮硕的身躯上也布满伤痕，就算是他那强悍的恢复能力也不能瞬间恢复。
  至于新的毒雾能力，也就起效果一次，让林晓感觉到的折磨更深一层。
  虱子多了不愁，被窒息眩晕呕吐头痛虚汗以及腹中绞痛等多重负面效果一起折磨的林晓根本没有心思在意。
  一边要压制侵蚀的副作用，一边要抵抗敌人的进攻，林晓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
  不过，双剑一甩，瞬间宛如新生，连夜幕下偶而闪烁星光也从剑身上反射出来。
  “一决胜负吧！如果我这一招你接不下来，那就别想着去阻止那位大人了！”狮身人面化的洪致列发出最后的怒吼，浑身的伤口爆裂，血液蒸腾，在漆黑的夜里燃起像是红色火焰一般的光芒。
  “这么说来，不把你击败是不行的了。”虽然摩羯座的声音平淡冷漠，但凌雨涵能听出来，他在恐惧。
  “现在像我出手，你就会死。”她认真地对摩羯座说道。
  此乃事实。
  “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不到，也必须做。我不是为了守护谁而站在这里的，作恶也有作恶的立场，厮杀说不上问心无愧，却也是理所应当……henxin！”
  三个火红的硬币依次飞出，插进摩羯座腰间的腰带中。
  “啊，那家伙到底被人抢劫了多少次啊……”
  不用想，这个肯定又是萧伟杰在被忽悠期间给对手做的升级外挂。
  如同烈焰的光芒再度绽放，凌雨涵却只是轻挥素手，这两道蕴含着生存与战斗意志的光焰便被扭曲折射到别处。
  摩羯座与狮子座之间有什么羁绊，凌雨涵不想了解。
  但是这股坚定的意志与走向死亡的勇气，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或许他们卑鄙，或许他们残忍。
  “但是，一切罪恶终究会在死亡中消弭。”
  金色眼眸的女王一声轻叹，这世上便少了一道默默无闻的身影。
  他的声音没有传出，他的光影无人得知，他的意志也无从知晓。
  就连远处拳剑碰撞，发出惊天声响的两人，也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