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七年的旁人的脸色，如今的长孙苕总算是能够分辨了人心。当她再回販龜，看到这些或复杂或相似的神色，她承认，她虽还读不大懂那楚家的人和事，却也足以将这卫卿瑶看的通透了。
  时光磨平了她眸子里属于少年的稚气与好奇，只留下平坦和疲惫。当她对着自己睁开那双被风尘蒙煞的眼，道一句‘什么？’时，长孙苕便知道，对于那北姜胡琳，她是真不知晓。
  念此，长孙苕便舒了一口气。
  方才一句嗔怒叫她支走了周遭婢子，如今便更懒于拐弯抹角。长孙苕径直道：“姐姐与我兄长何时相见的？这样的风流韵事，怎么不让妹妹知晓呢？”
  “这……”卫卿瑶望起长孙苕咄咄逼人的眸子，本想解释什么，却终究还是闭口道：“是……妹妹与三少爷婚宴那日，我带去贺喜，这才遇见，而后我遭人为难，正巧被冀兄瞧见，冀兄心善，便帮了我一把……”
  一语闭，她又苦笑道：“这样的小事原不值得叨扰妹妹的，我与冀兄也算是……旧相识，他可怜我，才会暗中相助……冀兄曾赠与我一个银袋，我分文未取，也请三少爷帮我尽数归还……妹妹……切莫要误会了罢……”
  “哪儿的话，好端端的，妹妹误会做什么？”
  长孙苕的话说的极干脆，心中顾着自己的盘算：“妹妹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告诉姐姐一桩喜事罢了。这事……想必姐姐也已知晓。毕竟姐姐如今首掌一家之事，消息可不比一般妇人闭塞。”
  她直逼着卫卿瑶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兄长，就要大婚了。”
  “大婚啊……”那卫卿瑶默声道：“自然是知晓的……这是喜事……恭喜冀兄了……”
  “能叫姐姐觉着是喜事，可真是我长孙家的脸面。”
  长孙苕向那卫卿瑶扬扬眉，笑道：“巧得很，妹妹今儿正好是个来报喜的人。”
  她笑的比从前更妩媚，从袖中掏出个金红帖子来：“妹妹私心觉着，这样的喜事不来相邀姐姐实是不敬，如今喜帖到，囍福报，姐姐可不许不来啊！”
  “我……”
  还等不及卫卿瑶推辞，那长孙苕便又笑道：“妹妹来时听人闲言碎语，说这街面的少东家刘畚对姐姐有意，不知是真是假？瞧着姐姐如今孤身一人，妹妹实是放心不下。若姐姐亦对那刘畚有意，不如妹妹回去告诉我家三郎，叫他为姐姐作配，牵个红线，也算成全一桩美事。届时兄长婚宴，你我三人旧相识皆是成双成对，岂不美哉？”
  一语闭，长孙苕将那喜帖递得更近了些，扬一扬手，像是扇了她两个巴掌。
  “妹妹，你一定要这样刻薄吗？”
  卫卿瑶接过那请帖，那赫然入目的金字之囍直叫她的眼眶发酸：“我曾与你兄长有过婚约，骤然出现在那婚宴之上只会徒增彼此难堪。妹妹口口声声喜帖到，囍福报，可真的是在为了冀兄考量吗？”
  “考量？”听至此，长孙苕讪笑道：“妹妹面前，姐姐竟敢自言考量，真是可笑。姐姐若真知晓那考量二字如何笔画，当初为何不顾兄长真心而弃之另嫁？还是姐姐觉着兄长的真心分量轻巧，配不上姐姐费心考量？”
  长孙苕字字如麻鞭斥在她脸上，抽得她生疼。
  “我对你兄长的真心未有一日改变！”
  那卫卿瑶终于激动道：“我不愿相负，又奈何相负，当年时时事事，又岂是我一力可解！若我可选，我又怎想离开他！七年过去，痛心的，难道只有他长孙冀一人吗！”
  望着卫卿瑶起起伏伏的脊背，长孙苕的猜忌终于被证了实。
  这女子的薄情若真来的那样绝然，待时过境迁，也不过是听风叹雨罢了，又何必这般动心动情，无端惹人笑语。
  她就知道，这其中关窍，绝不止无情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