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三儿说老板娘又新盘了一个旅馆，现在的人手不够，想让雪儿来帮她干活。我们住的旅馆里平时就只有老板娘50多岁的老妈一人看守，老板娘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偌大的旅馆里都是老太太在忙前忙后。
  自从三儿承诺了要帮着干活，就会经常听到老太太在楼道里喊：“雪儿……雪儿……去把xx房间打扫一下！”“雪儿……去把被单洗一下！”“雪儿，去把垃圾桶倒一下！”这架势哪里是忙不过来时帮着干点零活儿这样简单，雪儿简直就成了老太太的御用下属，几乎什么活儿都喊雪儿去干。
  有一天雪儿没在房间里，三儿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老太太喊了半天没见雪儿露头，就来敲我的门。我把门打开一看是老太太，就说了句：“雪儿没在，你等会儿再来吧！”
  老太太向我房间里扫了一眼，见雪儿的确没在，便对我说：“雪儿不在，你也行！你过来帮我……”
  听到老太太开始命令我了，我转身向自己的床走了回去。老太太在我身后不停的叫嚷着：“当初你们可是答应地好好的……”听到她在我身后抱怨，我也懒得理她。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又没答应她们什么，便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这活儿，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让三儿接下来。房间原本的标价就是68元一天，老板娘看我们是回头客给抹了个零头儿、收我们每天60块，十天交一次，也不能算给了我们多大的优惠。老太太原本长的就是一副刁钻相、不和善，说话从来没好气，对我如此呼来喝去，没把她撵出去都算是客气了。
  至于三儿承诺的，那就找三儿好了。碍于三儿的面子，雪儿被老太太使来使去的也是有怨不能说——我把雪儿搭进去都觉得亏了。
  老太太一看指使不动我，愤愤的说道：“一会我就跟小不点儿说说……”也许是因为三儿的个子不高吧，她们又不爱记三儿的名字，给三儿起了个外号‘小不点’！
  三儿回来时，我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小不点回来了啊！干嘛去了？”
  三儿挠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边说边往自己的床走去：“刚刚陪老板娘去她新盘过来的旅馆走了一趟……咋地，你有事儿啊？”
  “没事儿……没事儿，刚刚老太太过来喊你干活，没找到你人！”“对了，你名字也不难记啊，人家咋叫你‘小不点’呢！你在人家的心目中到底是啥地位啊？”我不无嘲笑的讽刺着三儿。
  三儿略带着生气的口吻说道：“要你管……！”。
  虽然回到了塘沽，但在塘沽的日子并不好过！时好时坏的收入，天气又冷的要命……如果不是因为交了十天的房租——我们也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维持吧！
  一天我们唱完歌回来，凑巧老板娘也在接待室理账，看到我们时、她主动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回来啦……今天外面天挺冷啊……你们也挺不容易！”
  听到她这样说，我们也不知道接点什么话好，我便顺着她说道：“是啊，外面真的挺冷！要是一直这样冷下去，我们真得考虑走了。”说话时，我到四处看了一圈，发现老板娘的值班室里好像躺了一个男人。
  三儿也跟着说道：“有事儿没？没事咱们先回屋了啊！”说完便率先走回了房间，我也紧跟着三儿的身后走了回去。
  放下设备后我问三儿：“咋地，你不去找老板娘唠嗑了袄？”
  三儿被我问的有些不耐烦，气急败坏的说了句：“你事儿咋这么多呢？”
  三儿有这样的表现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不禁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人家老板娘有男人，你还总去帮人家……”
  三儿沉默着了好一会儿：“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但这，并不影响我关心人家，对吧！”三儿说完后把视线转向我，用一副真诚的目光来体现他的‘清白’与‘高姿态’。
  “好，好！你们是真友谊，纯友谊行了吧。但你别为了你们的友谊、把雪儿搭进去啊！”
  那几天三儿表现的倒是一直很安分，再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失踪，到点儿我们就出工，收工后三儿就的回到房间。
  老太太喊过几次雪儿，但我对雪儿说：“别老太太一喊你，你马上就过去！愿意帮她干点活儿，你就去干点儿。不想帮她干，你就老实的在房间呆着，咱们又不欠她什么！”“咱们交上去的600块钱她又没返还给我们差价。再说，就算她给咱们减个百儿八十块的房钱、咱也不值得啊，难道你一天的工钱就只值十块八块？她如果雇人，这个价钱肯定是请不到的。谁知道咱们住完这十天还会不会在塘沽继续混下去！”
  雪儿这样听我说完，老太太再喊她干活时，她也开始装做听不到！几次之后，老太太也渐渐明白了雪儿的态度。因为雪儿不干活儿这事儿，老太太还找‘小不点’反应了几次，但此时的‘小不点’也决定不给她们当免费劳动力了，这事儿也就从此告一段落。
  塘沽是越老越冷，十天的房租也将到期。我们不得不面临残酷的选择，是继续在塘沽混？还是另谋生路的问题再次摆到了我们面前。
  “流星，你觉得嘉兴到底还能不能混？”第十天的夜里，三儿躺在床上看着我问道。
  听三儿这样问，使我想到了此次江南之行惨痛的结局，不禁叹气道：“嘉兴都算是好的！三天我赚了二百多——别的城市，根本没法唱！”“咋地，你不会是想去嘉兴了吧？我可刚刚从那折腾了回来！”
  三儿听完我的回答，沉思了片刻自言自顾的嘀咕着：“嘉兴不至于像你说那样惨吧。我记得以前咱俩去的时候还可以啊！”“也许，你一个人的效果不好吧。现在咱俩的合作效果要比一个人好很多，要不……咱俩去试试？”
  回北方是因为三儿的一个提议，这害人精现在又打算去江南……，想到塘沽的冷，我的内心都开始抽搐。转念一想：算了，在塘沽这样不死不活的遭着罪，就不如与三儿一起再回江南试试！也许真如他所说的，我没赚到钱的原因是因为我一个人的卖艺效果不好呢？
  此次回塘沽没赚到几个钱——但多少还是有了点儿剩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再次踏上开往嘉兴的列车时，队伍由二人变为了三人。
  雪儿又吃到的五芳斋的粽子。在离开嘉兴的这段时间，最让雪儿念念不忘的就是五芳斋的粽子。离开嘉兴后的聊天中，雪儿偶尔会略带遗憾的提到——不知此次离开嘉兴，还能什么时候能再吃到这样好吃的粽子！
  始料不及的是我们仅仅过了十几天，便再次回到了嘉兴。当然，这也是我没想到。
  俩人合作的效果肯定会比一个人好，但收入上并没好许多。俩人一晚上的收入算是勉强赚够一天的生活开支吧，只赚了一百多一点儿，靠这点钱在嘉兴生活还是有些难。
  三人找了一家很不起眼的民宿，选了个破旧的双人间，房间里只有两张单人床和一张随时会散架的桌子，连那种破旧的、90年代产的大头遥控彩色电视机都给简配了，优势是房租便宜，仅收我们每天30元。算上每顿饭三人最少也要用去30块、还未必能吃饱，江南那种袖珍的碗和碟会让北方人感觉到很无语。再加上点烟水杂费，一百多块钱算是勉强够吧。也许，我们还得再补贴进去点儿老本！不是也许，是一定。
  建国路和中山路交口临街的位置有一栋楼，整栋楼是家娱乐会所，会所里有网吧、ktv等娱乐营业场所，我和三儿在休息时会跑到这来上网。网吧里的设施陈旧，十台电脑大概能有两到三台开不了机、即使开了机，还不能保证过一会儿会不会死机蓝屏，电脑室里蟑螂横行、遍地狼藉……但收费不高：每小时二元。
  便宜，是我们来这上网的主要原因。
  三儿虽然是不玩《梦幻西游》了，但又迷上了《英雄杀》。巧的是北京地铁里卖艺的何哥也热衷于此，俩人每天网上一见面便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去玩《英雄杀》‘杀’人。
  网吧的一旁则是一家非常简陋的游戏厅，里面的游戏机不多，大多数的游戏机都处在关闭状态。只有一台游戏机玩的人比较多，那就是捕鱼机。捕鱼机上还贴有“仅供娱乐、禁止赌博”的字条。虽然是这样写，但游戏厅往往会进行暗箱操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游戏厅总会有把钱退还给玩家的方法。如果真的只是仅供娱乐，那恐怕就没人玩了。
  当年捕鱼机横行时，许多人都喜欢去游戏厅里‘打鱼’，我也不例外。刚刚接触捕鱼机是在河南洛阳，那时的我和我另一个搭档：阿冲，在珠江路的酒吧街里驻唱。
  阿冲和三儿同龄，是三儿的初中同学。技校毕业后被学校分配进了工厂，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后迷上了吉他，自学了几年，弹的还不错。后来在我的影响下毅然辞去了这份工作，与我一起做上了流浪歌手。从2008年开始到2012年间，我俩一起走了辽宁、河北、河南、湖北、广东等几个省。
  洛阳的酒吧驻唱生涯结束后，我留在了洛阳开起了酒吧，他与家乡的一个女孩粘在了一起，为了娶那个女孩他回到了抚顺。婚后的他找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算是结束了他的流浪歌手生涯。
  我所驻唱的酒吧里有两个男服务生特喜欢打鱼。上班前、下班后，只要是不在工作的时间，他们就去酒吧街楼下的游戏厅里泡着。就算没钱玩，他们也能在旁边一直看着，直到天黑酒吧开门才去上班。
  我并没觉得‘打鱼’这个游戏有着什么的魔力，居然让这些成年人如痴如醉的沉迷其中。有的玩家甚至打起鱼来就是一个通宵，打的他们脸上是‘油光满面’满头大汗，身旁堆放着几盆游戏币的玩家是大有人在。游戏机台上则摆放着香烟饮料，有的人面前甚至还摆放着盒饭。游戏厅里除了捕鱼机的人气爆满，别的游戏机几乎是空着的、没人玩。
  我偶尔与他们去游戏厅转转，出于好奇，趁着别人输光后，我也买了些游戏币坐上了捕鱼机开始打鱼。刚开始是小打小闹，输赢一般是几十块钱。我是赢多输少，毕竟我不贪心，赢个三五十块钱的分数我就撤了。
  玩的输赢较小是我总是赢钱的原因。但玩久了，看到别的玩家赢起来就是几百、几千，我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几十块的输赢根本不放在眼里，玩游戏机输钱的人一般都是以这样的心态开始，先是小打小闹的玩。
  随着几十块的输赢觉得不过瘾，开始上升到输赢几百的境界。最后输赢几百都觉得不痛不痒了，动辄达到输赢上千的高度，有的人甚至会更多。我是因为穷，输赢仅限于我的工资，还有平时那些赢来的小钱。比方说我赢了一个星期的小钱积累起来也有几百，一次输回去不说、还要加上自己的工资。
  游戏机本身便是电脑设定好的程序，让人脑与电脑去算数据——根本不在一个次元。而且玩的久了会发现，小打小闹、输赢不大时电脑会特意让人赢钱！一旦开始加大赌注、倍数——结局就是输多赢少。
  这样的输赢程序对电脑来说简直就是小case，人人都跑到游戏厅去赢钱，难道让那些投资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游戏厅老板去喝西北风？能赢钱的人只是占玩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那种人得具备赢了能走，输了敢认，控制力极强的性格。
  绝大多数玩家最终的结局就是输钱，输个万儿八千块、十万八万的能收手就算是不错了。许多人是今天输了，明天带着本金去‘翻本’，结果是越捞、陷的越深，慢慢的陷入了无限的循环中，今天输、明天捞，明天再输后天捞。即使‘今天’赢了，还想把‘前天’输的捞回来。最终输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在洛阳玩游戏机的最佳记录是用40块的本钱，一个小时赢了1700多。
  那天玩的是森林舞会，运气很好，几乎是把分压在什么动物上都会中。拿着赢来的钱暗自得意着，觉得这钱赢的太轻松，酒吧都可以不去唱了。从那以后我正式进入了上瘾阶段！
  有了这1700块钱做本钱，我所玩的花样也多了起来。打会儿鱼、再玩会儿森林舞会——那段时间的运气出奇的好。去游戏厅就像捡钱似的，连续赢了半个多月。
  而且无论我玩什么都能赢，即便打鱼输了，森林舞会也能赢回来……每天最少赢一千块钱以上，最多时一天下来赢过六千多，半个月下来便赢了三万多块钱。
  赢了三万多以后我并不懂得收手，依旧是每天跑到游戏厅里去玩。我还暗自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则：赢的多时可以继续，但输钱最多不要超过一千，。
  开始我也是这样做的，输了一千块钱时我转身就走。但接连输了几天我就有些不甘心了，输生气、上火了。觉得就算没有别的玩家人来填坑，我自己也输了一千块，捞回来个五七八百的不过分吧？输钱后的我便去取钱回来‘捞’，真捞回个七八百块时又想：“也许运气开始好起来了，再玩会儿说不定能赢……继续玩吧！”有时能捞回来，少输点儿我也能认。
  直到有一天，我陷入了输钱与捞本的这个循环中、一夜之间输回去了一万多——往往人就这样，赢钱可以接受，输钱、即便是赢来的钱输回去，依旧会怒火中烧……此时的输赢已经使我陷入了疯狂中。一夜中‘输’了一万多块钱我倒也认栽了，但打心眼儿里我并不服输——虽然是今天输了，但依旧幻想着‘明天’能捞回来。
  第二天，我把剩余的钱都带上去了游戏厅，此时的钱包里还剩两万块钱。我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去的：今天必须得赢回来一万块，如果赢不回来，我宁可把这两万块都输回去。
  又跑到昨天输钱的森林舞会机台前、上了五百块钱的游戏分，随便压了两把高分倍的动物便赢了六百多。按以往我赢钱时的性格，两把赢六百多就该走了！但当时的我可不那样想，我觉得这台游戏机昨天‘吃’了我一万多块，想让我赢六百就走？门都没有。
  我接着又开始压分，一把差不多就压进去四百块钱的分数。十二只动物全压到，不存在不中、只有赔赚一说，中高分倍的动物就赢钱，反则输。但几把小分值的‘中奖’下来就把我的分数‘吃’光了，我又开始充值，进入了新一轮的输赢循环中。
  那天我是下午去的，‘玩’了一个通宵加一个上午。钱输光后，连夜我又跑到阿冲那里去借钱。阿冲知道我在玩游戏机，劝道：“流星，别玩了！认了吧，你玩不过游戏机的！”
  但当时输红眼的我可不这样认为，忙说道：“我都输了两万块，此时不去捞点儿，什么时候捞？”“是朋友你就借点儿钱给我……快点儿，慢了、钱就被别人赢去了！”
  阿冲平时也喜欢玩森林舞会，我与他比起来就是学生级的。他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也能体谅了我的‘难处’。掏出了钱包后把钱数了数，只有五千块钱。他拿出了其中的四千块钱交给了我：“你看到了，我这只有五千……现在拿给你四千去翻本！但你也别太贪心了，两万块钱全部赢回来不现实，你赢回来点儿就撤吧！如果你真的又输光了——这一千块我还得留着咱俩吃饭，不能再拿去玩了！”
  阿冲玩游戏机的经验丰富，从他念技校时就经常去玩，输过不少钱。在洛阳我们一起去玩的时候，他总会提前买好一包香烟，再买些肘子等食物。我有些不解的问他：“你为什么每次玩游戏机之前都要买这些东西呢？”
  阿冲笑着告诉我：“谁也不能保证玩游戏机一定能赢！我先用一百块钱买些东西，剩下的零钱基本就不会动它了。一旦输光了，我还能留点儿零钱用，有烟抽、还有肘子吃……”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他的名言：“输的光，睡的香！”
  这些，都是阿冲输出来的经验，但他的心态很好，很少会见到他输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一切还真像阿冲说的那样。赢钱时，我的内心是火烧火燎的，觉都睡不好，做梦都是玩游戏机那点儿事儿，醒来就想跑游戏厅去；输光之后心真的静了下来，也能睡着觉了——但会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赢了三万多块钱不玩了，是不是可以美美的过上一段舒坦日子！但，后悔真的有用吗？
  没有意外，输红眼的我即使‘捞’回来几千块钱也没舍得走，最终结局就是把阿冲借给我的钱又输了进去！
  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半个月的功夫变成了‘万元户’。又在两天里把赢来的钱输了回去，还拉下了四千块钱的外债。我仿佛像是做了场黄粱梦，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但在这个输赢的轮回中也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就是阿冲所说的：“游戏厅老板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来！”
  后来偶尔我也会去玩会儿、娱乐一下，但再也不敢几百块、几百块钱的下注了，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