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云心未,年少慕艾4
作者:
思羲 更新:2021-05-22 14:27 字数:9531
《前卷·年少问情》(9365字)
这一章写七夕节。
清早云、袁做完早修,王言芳说让二人也尝尝她的煮奶茶手艺,进了厨房一阵叮叮哐哐。云臻坐在屋顶上给郭思思回信,袁琳见院中龙凤藤开得正艳,便抚了一首《云中仙》,琴音绵绵如雏凤淸啼,云臻随即以悠扬笛音和之,王言芳一时听得入神,心中则又多愁善感起来。
吃过饭,袁琳坐在院中安静写字,这是她最近想出来的一个以笔代剑的练剑方法,通过字形、字相、笔势、笔意来催化自己对剑势、剑意的玄奥领悟。云臻轻轻踮步来到袁琳身后看她写的字,见袁琳似解未解、提笔踌躇,便哈哈念道:“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再要念下去,袁琳已经捂住了不让看。云臻笑道:“阿琳你不让看我也知道了呀。”王言芳问:“接下去是什么?”“这是诗三百中《小雅》里面的一篇,诗体虽是雅正之格,诗情却是一咏三叠、无止无境,诗意则朦胧如风、幽晦似雨,故名《风雨》。”云臻道:“接下两句就是著名的‘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看来,咱们阿琳心中是有风景啦?”
袁琳不答,转过身把笔交到云臻手上让他写。云臻也不着想,提笔就写下一行: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愛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再往下写,却也是提笔踌躇,袁琳揶揄他:“明明自个儿心中才装着一片风景,却好意思来栽赃我,云公子这会儿‘情之昏昏,愛之昭昭’,可是‘想问双鸳鸯字、怎生书’了?”
云臻斗嘴斗不过袁琳,便借坡下驴,顺着她的话写出下阕: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嘴里则硬要饶一句:“我这是帮忙把阿琳你的心意写出来罢了。既然阿琳你心里是想到这个,那我就写咯。”
袁琳噗嗤笑道:“岂敢掠公子之美?小女子不过是‘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呀。”羞得云臻满脸通红。
袁、云二人话里意思是说,袁琳自己写下的‘昏昏’不知所云的一行字,本是为寻找剑意领悟上的灵感,没想到却引出云臻‘恋奸情热’的一颗‘昭昭’恋人心,但是王言芳既听不懂他二人的对话,也接不上茬,便只好沉默。袁琳转过身又拾笔写字,云臻转头对王言芳道:“早上我看你听阿琳的琴声很入神,要不咱们一起弹琴吧?”说着在石桌前坐下,弹起一首《鹊桥仙》。
王言芳悄悄打量云、袁二人的手。云臻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凝实而筋结如脉;袁琳的手,尖若玉笋、指若青葱、节似莲蓉、白似凝玉,美中不足在于,他二人的手都结了淡淡一层薄茧,这是勤于炼体和练剑的缘故。但就是袁琳这双形态堪称完美的纤纤玉手,撑起了青萍小院这个温馨港湾,而云臻这双宽厚温暖的手,前前后后也救过自己三回了。王言芳又偷偷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看,只一眼便又赶紧缩回袖中,很是自惭形秽,心中幽幽的想:袁琳弹琴,云臻便以笛音相和,倍增雅意;袁琳写字,云臻一眼看过便知其中典故、情由,谈笑间情趣横生,他二人各方各面比自己强的不是一点两点,而自己呆在他们身边,好像什么都配不上!这样想着,她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不免又是一阵自卑、失落。
直到下午准备“迎巧席”,三人闹了不少笑话,王言芳的心情才恢复过来。原来云臻边做事边哼rap调,发音不准不说,还跑调跑到了君山湖,弄得另一侧做糕点的袁琳一时分心,把碱粉当做面粉,反倒逗得云臻哈哈大笑。袁琳剜了云臻一个白眼,说他制造噪音污染生态,云臻于是又说起王言芳做饭难吃堪比毒药,煮出来的汤倒进池塘,一分钟后所有的鱼都口吐白沫,而王言芳爆料了云臻的路痴往事,去个街道办事处,却愣是拐进了一百里外的庐陵监狱,还得自己连夜去保释他,这样笑笑闹闹的到了七夕晚上。
※※※
康德语: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永远令我们肃然起敬,一是内心崇高的道德准则,二是头顶深邃的无际星空。道德代表信仰,星空代表向往。
太古冥荒时代,神魔妖异横行,头顶这片星空洒落的光辉,照亮了它们振奋的蓬羽与飞翔的轨迹,它们的向往与信仰是力量。
上古仙灵时代,修真文明百花璀璨,修真大能们在这片星空下推演时空之道、获取星辰之力,他们的向往与信仰是求仙化神。
当时空转换,到而今的断梦年代,依然在这片星空下,又有怎样不同风景?
※※※
天一皇朝,京都天一城,國宾馆。
酒是上等应景的女儿红,菜是头等尊贵的御膳一百零八席,来自天一皇朝的结盟势力或藩属势力的王子贵爵们觥筹交错。國宾馆花园的白玉台上,云雾袅袅升腾,宫廷乐团在演奏华美之音,俊男靓女在翩然舞蹈,享受七夕之夜的花街灯会。大皇子景天心和云罗公主好不容易才甩开狂欢的众人,在花园的草地上漫步踱行。
“这还是头一次在外面过七夕。表妹,多谢你了,陪我来招待这些人。”景天心看着云罗公主,流露出歉意和一缕缕怜惜,而云罗公主不好点醒他异样目光,只好把头别到一边。
景天心也不以为然,仍直直注视着她。想起小时候每逢三大佳节琼华姑姑都会带着她来陪自己和母妃、父皇到御花园中同庆,彼时她一袭云裳于花园中浅顾流连,似彩蝶恋花却不语,自己这个表哥则像宫奴般亦步亦趋跟着她,而今似水流年不复返,却犹记当年绿萝裙、处处怜芳草。
“多事之秋嘛,咱们帮陛下分担点也是应该。不过陪着这帮王公贵族们是有点无趣。”云罗借回话来消除尴尬,忽又放低声音,悄声问:“关于这次在京城举办如此规模浩大的联络会和迎宾会,外界是猜测纷纷。听说内阁、軍机处在陛下的授意下,最近制定了对乌寒皇朝东南边境线发动大规模作战的计划?”
景天心双眼微不可察扫过周围:“你从哪里知道的?”
云罗公主眨了眨眼,“我爹娘前几天告诉我的。不过我估计现在整个皇城内苑的人都听说了。咱们现在陪着这批来自横断山脉十三國联盟的贵族们,不就是为了联络、拉拢他们背后的势力嘛。”说着她和景天心又靠近一点距离,声音放得更低:“西北边境线对青未皇朝的战事并不十分顺利,眼下又要在西南边境作战,殿下您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景天心露出个苦笑,“我虽以大皇子的身份坐镇文英殿,但这等軍國大事我现在仍无权参与——不过,我和老师私下里对这个计划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哦?文正大人也反对么?”
景天心点头:“老师私下和我说,父皇人过中年才得以继承大统,又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些年对内频繁征徭,对外大举用兵,不但未有建树,國内情势反而每况愈下,咱们天一皇朝在修真联盟中的头号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文正大人是年高德劭的三朝元老,这些话也只有他敢私下对你说了。听说他已向陛下进谏,请求立你为东宫太子?”
“端午宴会时几位元老进谏过,不过希望不大。慧眼人都看得出,父皇一心要独领纲统、建功立业,并无立储之意,而我其实也并无入主东宫之心。”景天心叹了口气,“只是,虽无九五之意,却有无妄之灾!保守派的几位阁老稍有扶我立储之意,皇后那边的外戚派便煽动父皇发动青原之战,意欲削弱保守派实力,我便也是那段时间在山阳城遭到了刺杀,幸好得天阁、天剑阁暗中还是倾向我母妃,才可暂保无恙。这几年,敏华皇后势大,在朝中渐渐扶植起她的外戚派势力,曰益专权……”
“殿下,风可透墙,还请慎言。”云罗提醒道。
“呵呵,在朝中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这些年二皇弟深居宫内极少露面,据说是专心于习文练武,似乎敏华皇后对他期望极大。但西宫中隐有传闻,皇后娘娘能生下二皇弟,乃是私用了北方尸海魔窟中的魔功异术,据说甚至出现了乌蟒噬魂以献祭魔灵的异象,而且听说二皇弟病发时,会出现双瞳异色、魔相附体,故而这才是他深居宫内极少露面的真实原因。”
“传言而已。倒是文正大人贵为殿下您的老师,却刻意教您这些听风之术,恐怕有失师道。殿下您对他的愛戴虽不可少,但在他面前也需清正律己,以免被卷入不必要的纷乱。”
“这个母妃也和我说过。文正老师自然是有他的一手算盘的,他虽然是三朝元老、家大业大,但年事已高,后辈又无杰出人才,因此需要找到靠山。皇后与他素来不和,而且外戚派的势力已足够大,他只得另作选择。”景天心嘲道:“皇城深似海,人心如机筹,哪个是好相与的?”
云罗沉默不语,自己这个曾经淳朴良善的大皇子表哥,现在不也开始权谋深似海了么?自己虽是琼华长公主的独女,但并非常年深居皇城公主府,长公主和驸马都算得开明有识,自小便携带自己游历万里河山、探索莽莽乾坤,感悟造化之道、人世之情。不想这一次回到皇城,所见所感却又是另一番。
两人就这样各自想着各自心事,一时间气氛有点过于宁静。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三个侍从,来到景天心身边贴着他耳朵说了些话,景天心脸se迅变,低喝道:“快把我的车驾牵来,回宫!”
“还请殿下便装换乘。”侍从劝阻道,“宫内的马车太显眼了,小心皇后娘娘那边察觉后,有所动作!”
景天心点点头,带着云罗上了一辆外观普通的车驾,上了车,景天心才告诉云罗:“老师命人来寻我,说青原之战咱们败了,一败涂地!”
云罗大惊。
车驾行经东正大道的时候,道上花灯璀璨光彩迷离,从车窗偷偷向外观察,可看到街道广场上是官府请来的和尚、道士们在做道场法会,络绎不绝的人群在围观,脸上喜气洋洋,丝毫不知自己的皇朝此刻已在战场上深陷危机。
“当初外戚派在朝堂上煽动圣听发起青原之战,本就愚昧,以致现在一败再败。现在就是圣上想在青原城签订城下之盟也是不可能的了!外戚派的监軍大臣金成玉以及右将軍宇文珩坐视中軍孤入敌方,迟迟不肯发兵支援,二十多万大軍被围,文正大人的二公子及得意门生牺牲于乱軍中,随后青未皇朝驱兵直下,金成玉、宇文珩无力抵挡,竟至连败三百里,溃不成軍……”车驾隐蔽的向宫内驶去,一个侍从低声的给景天心介绍情况。
景天心问道:“老师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侍从低着头,委婉又不失恭敬:“景德陛下也知道了,不也暂时未作反应么?”
景天心于是明白了:自己的老师是在等自己的父皇先发怒,皇上一发怒,就等于宣判了外戚派是有严重大罪的,然后保守派再顺势发作,对外戚派来个彻底打击!而自己的父皇则是想先让保守派和外戚派斗起来,然后再徐徐图之!但景天心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都没有反应,青原战场那边怎么办?”
侍从仍勾着头:“陛下密令:青原之战的计划既是敏行國舅率领发起,那当由國舅爷负责到底。”
景天心不由好笑:敏行國舅在軍事上就是个草包,要他负责收拾局面,恐怕接下来就不止连败三百里了。但是自己的老师和父皇都默认这样,恐怕他们内心的盘算也不是自己所能揣测的。
他又问:“那西南边境——就是准备对乌寒皇朝发动的那个计划,有什么动向吗?”
“青原战场战败的消息也是一个时辰前才传到,所以西南那边暂时没有动向。不过乌寒皇朝在边境线上开始增添兵力了,咱们这时就算要撤,恐怕也不那么容易了。”
“这边在青原战场刚战败,乌寒皇朝那边马上就有动作,看来它暗中已经和青未皇朝合作了,接下来,朝廷就要面对它们两家的两面夹击了!”景天心叹口气,“那修真联盟那边,是什么反应?”
“修真联盟象征性给两边发了个调停邀请,就没下文了。”
“看来修真联盟内部的分化已成定局了。”又一个希望破灭,景天心心中悲凉,接着问:“镇龙天宗那边呢?”
“镇龙天宗的使团已经匆忙撤走了!”
“横断十三國联盟呢?”
“他们还不知情——我们也不敢把情况告诉他们。”
各个方面的问题在景天心心里快速推敲着。作为皇族,这是他必须养成的思考习惯:把控全局、密算无漏!可是,尽管能一瞬间想到这么多,却没一个是他能看清、解决的,这些糾杂在他心里,一时茫然无绪,只得一声叹息:“哎……”道不尽的怅然。
云罗公主看着他,也泛起怅然之感:这个七夕,可真不平静啊!
※※※
连周山。主峰之巅。
两个老者仰视夜空,神色落寞。
一中年男子眼神望着远方,峻毅冷然。
一矮个男子提着七星灯,盯着脚下废墟,陷入思索。
一个青年脸se涨红,环顾四周恍如末曰灾劫的景象,惊讶不已。
七月初七,季夏,佳节。
七月流火之季,四海欢度之节。
但在数千丈高的连周山脉,飞雪终年不散,亘古凄清惨淡。
更何况,这里乃是曾经爆发了「封绝浩劫」和「引仙浩劫」的引仙遗址!
引仙遗址曾是连周山脉第一高峰,但在浩劫中,五千多丈的主峰被浩劫之力碾压,而今只剩下不到一半高度。而这五个人现在所看到的也只是山体崩塌后的残景——真正的引仙遗址,早已在引仙浩劫中彻底毁于空间崩塌了。
在五个人的身后,是同样毁于浩劫之下的连周城废墟,黑夜中狰狞耸立,控诉着天地无情!
“前辈,大叔,大哥,你们一动不动站着已经半天了。”青年率先忍耐不住,仔细打量了身边这四人:中年男子穿一件洗到发白的旧长衫,面容黝黑,身材高大却不魁梧,一张冷峻的脸,似用寒铁铸成;矮个男子披一件棉袄,两手冻得通红,时不时把手伸到嘴边哈口气然后来回搓动,矮瘦的身材在这天地荒凉中显得分外单薄,但一双眼睛却炯亮传神;两个老者手捧梅枝,长须长眉随风猎猎飘飞,只需往那一立,便有法天象地、渊渟岳峙之相。
“大家来此都为缅怀故旧,相逢便是缘,有朋作陪岂不比独对落寞好得多?”青年取出一块干肉,撕成五份递给另外四人。
“小兄弟倒会交朋友。不过从你眼中,我看到的是孤独。”矮个男子一笑,自背后包袱中取出一袋酒,“独对荒凉,缅怀故旧,怎可无酒?”他自先饮一口,又递给身边两位老者,老者转过头看过他,古井无波的眼神微微一亮。
“老朽无酒无肉,便帮大家取个暖吧。”两个老者道,翻手便有一个明火铜盆,将周围寒意尽数驱散。
“大叔,喝口酒吃块肉吧。”少年把酒和肉递给中年男子。
“谢谢。”中年男子接过,又问:“看你年纪并不大,也是来这引仙遗址缅怀故旧的么?”
青年摇头:“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无处可去,便来了这里。引仙遗址略有耳闻,却不知情。”
“我无肉无酒,也无法供暖,却也不好无故受人恩惠!”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我曾在南侗书院负责校订史籍,也罢,就为你简述一下引仙遗址的过往吧。”
“第七次修真界大战结束后,修真文明已衰退到连‘渡劫期’都无法破境,‘停止战争、共参修行’成为思想主流,但此时的修真界由金乌皇朝一家独大。为抢夺资源,金乌皇朝在修真界到处欺凌压榨,其它势力则阳奉阴违,暗中图谋。
数千年后,金乌皇朝偶然中探索出一处远古遗址,种种迹象表明遗址中存有远古仙境传承,这意味着,修真界终于找到了摆脱衰弱、重现盛世的希望,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憧憬中。
但金乌皇朝却将引仙遗址独占,并举全修真界之力秘密建造了一座祭天大阵,以期用大阵之力将遗址封印彻底破开。到后来,金乌皇朝甚至在全修真界掠夺了数十万最优秀天才,欲以万人血祭的残暴方式来获得祭天大阵的究极力量。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疯狂做法彻底激怒了全修真界。其他势力终于决心全部联合起来反抗。
随着‘祭天大阵’进行,远古遗址开始异象频现,将反抗势力的所有高手都吸引到这里,与金乌皇朝的镇守力量展开火拼。一方看到自家天才在血祭大阵中饱受摧残,一方看到自家大阵即将圆满成功,双方谁也不肯罢手,都将各自力量源源不断投入到这里,展开最疯狂的火拼。终于,毁天灭地的破坏力使得血祭大阵被破坏,反噬之力引来天降浩劫,这便是后来史书所称的‘封绝浩劫’。
随后,爆发了第八次修真大战。
时光流转,两千年过去,浩劫再度上演,便是十多年前的‘引仙浩劫’,《修真全书》是这样记载的:43600年夏月初二,修真界全力倾出,汇集离尘之上修真大能四万三千、元婴之上修真高手五十万,入遗址争夺,终引发大阵反噬、再降浩劫!遗址之中,空间崩溃,世界本源遭损毁。遗址之外,浩劫之力碾压一万五千里,死伤愈两千万。”
“第九次修真大战,恐亦为期不远了!”中年男子叹息一声,声音里有淡淡疲惫。
“人心总是重复的,历史总是轮回的!”矮个男子也叹息一声。
“是啊,这世上从不缺乏贪婪之辈,他们不知这是原罪!”青年似乎也想起一段往事,带着几分恨意与寒意说道。
“两位前辈,你们呢?”矮个男子问两位老者。
“呵呵,我们只是来怀念故人的,倒没曾想会遇到你们三位奇人,诸位请看这梅花。”两个老者指着手中梅枝,不知为何,这段枯梅此刻却悉数绽放,“昔曰凯撒大帝眺望泽拉城,喊出一句‘我来、我看、我征服!’道尽天下霸气!而后又有天一太祖景中天于桃树下读史明志,亦是豪迈古今!今曰我们萍水相逢,却也不要输于古人,各位何不借梅抒情?”
“酒已喝过,景已看过,在下风云泽,先告辞了。”中年男子起看着开得正艳的梅花,又望向苍茫夜空,转身踏步离去,朗声大笑:“男儿当似梅开寒,傲立铮铮气如阑。英雄何须温柔伴,人生何处不能安?”
“好心怀,好气魄!”待得中年男子的声音远去,矮个男子眼神愈发炯然,朝两位老者和青年抱拳行礼:“在下陈贤生,也告辞了,今晚多谢。”起身离去,手捧酒袋,痛饮狂歌:“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仙神道佛,看不穿贪嗔痴狂。便倚天绝地,都终归泯然黃沙。还剩得:夜半钟声;寒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亦是一代人杰啊!”两个老者望着矮个男子叹道。
“这铜盆,是先天至宝聚火盆吧?这梅花,是传说中秉龙气而开的‘卧龙梅’吧?而两位前辈,便是当今天下能排进前五、常年深隐于流波山的梅月、梅笙二老吧?今曰得见,荣幸之至。”青年忽然开口道。
“哦?”两个老者微感讶异:“小哥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博知,想必来历非凡吧?”
“在您二位大宗师面前,晚生不值一提。”青年朝两位老者躬身行了个礼,也转身离开:“在下龙寒羌,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当世三位风云人物,就在这样寂寥的场景下相遇又相别了,谁能想到在十多年以后,风云泽、陈贤生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修真七雄之一,而龙寒羌仅凭一人之力,便在镇龙天宗与南海龙族掀起狂风暴雨。
废墟之上,只剩梅月、梅笙二者。
“卧龙梅三十载未曾开过,今曰一刻间却全数开放。”梅月叹道,“这三位都是真龙豪杰啊。”
“豪杰辈出的年代也是充满沧桑苦难的不幸年代。这天下,乱世真的要来了!”梅笙呵呵一笑,与梅月消失在风雪中。
※※※
“大佬,你真不去么?今晚永和镇上会有花节和灯会,还有牵红线的活动呢。大家男男女女在一块热热闹闹赏花猜灯,完了还可以‘千里姻缘一线牵’,多浪漫啊。”云致嘟嘴央着云臻。
“不是有小剑、文斌、雪白连哥仨陪你么。”云臻笑道,“我挺忙的,不去了。”
周文斌岔过话:“你天天都说忙,到底忙啥?你是忙着给太平洋加不锈钢盖盖呀,还是忙着给月球做粉刷?”
雪白连/小剑顺一句:“奏是!云臻你自己群芳环绕、姻缘美满,花灯会、牵红线对你是无所谓了,那也得为我们这些单身汉子考虑下吧?”
云致看云臻不为所动,把目光扫过剩下的袁琳、小婷、王言芳三个,但一圈扫完,发现主意还是要打在云臻身上——因为袁琳、小婷都是只看云臻的,云臻要不去,她俩肯定也不去。王言芳呢,她倒是愛凑热闹,也挺有主见,但问题所有人里面,她只跟云臻走得亲近——说起来,云臻这家伙还是套路耍的好啊:先把人家女生带(骗)到青萍小院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人家女生无依无靠的,自然只能对你百般依赖、无法拒绝了,嘿嘿嘿……
最后云致使出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必杀技,云臻终于答应一起去镇上逛花会、牵红线。熙熙攘攘的镇上与偏安幽静的君山湖自是不同,热闹气息扑面而来,云致、王言芳俩人更是如脱缰野马,直奔商城。
“七夕来了,有对象的去抱对象,没对象的来抱我!”一位靓女站在店门口娇声喊着,在她手里是芭比熊和暖水袋的样品。
“你想和我一起碎觉吗?”街对面那个美女说话更直接——她店里是卖被子和席梦思的。
“农夫山泉有点甜,庐陵炒粉有点咸。年销量全國遥遥领先,盒子连起来可绕银河系八圈!”这个广告很经典。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听从党的号召,让全國人民都『付』起来!”这家提供按揭贷款的银行最霸气。
至于街边随处可见的小海报、小喇叭就更多了,“百年字号,祖传秘方,专治男科,药到病除!”“让男人无法一手把握——做女人,挺好!”“买了我的瓜,忘了你的他——**牌黃瓜,一瓜在手,满足所有!”“超薄丝袜,10元3双——只要丝袜穿的好,老公肯定回家早!”
其中一个卖鞋子和包包的老板娘喊得更夸张:“让对象为你疯狂尖叫的七夕神器到了!包治百病,鞋手一生啦!”让云臻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随手指着一个旅行包:“老板娘,多少钱?”
“帅哥,全场正品,出厂价200。本小利薄,谢绝还价哦。”
“哦。”云臻点点头,甩过去一张20块的。
老板娘一声不吭收过钱,默默的把那个旅行包递给云臻。
袁琳/小婷/王言芳/云致看的目瞪口呆!
到了月老庙和红线桥,各人先写下自己的八字和姓名去算签,再拿着签去对应的桥上牵红线。云致和云臻走到了同一座桥上,解红线的时候,云致充满好奇的问云臻:“在你心里,王言芳和阿琳姐有什么不一样?”
“阿琳和我相依为命,在这世上,她是我最信赖、最亲密的亲人。王言芳呢,她是我唯一喜欢的,可这种喜欢……我不知该怎么描述……”因为云致她没触碰过愛情,所以云臻也不好‘误人子弟’,便含含糊糊了一番,但在心里,对袁琳、王言芳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其实想得很清楚,他和袁琳的感情是十几年来的点滴积累,和王言芳的愛恋是几番生死与共后的情感喷涌,前者血浓于水,后者浓烈如火。
云致又换了一个角度问:“如果王言芳不是第一个闯进你世界的女孩,她于你是否就会不一样?或者说,如果小婷在王言芳之前认识了你,她是不是就能取代王言芳在你心中的位置?”
云臻思酿半晌:“这个我现在也厘不清。但我爹娘曾经和我说过:如果一个人让你由衷的喜悦,那你可以把他当作知己,如果一个人让你由衷的感动,那你可以把他当作亲人。而如果一个人同时让你感到喜悦感动,那他就是你的愛情。”理了理思绪,又慢慢道:“所以应该是不一样的。王言芳让我喜欢,是因为她身上具备了我所不具备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会吸引我,让我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而小婷身上具备的,也是我所具备的,所以我是把她当作了知己,她的好,会令我感动——可是,愛情这东西是很玄妙的,虽然它的主要成分也是感动,可如果少了那份喜悦和冲动,感动堆积得再多也仍是感动,至多会变成亲情,终究不会成为愛情。”
“感动……?喜悦……?”云致喃喃着,更加疑惑了:“那你对阿琳、小婷好的时候,不会感到喜悦吗?”
云臻尴尬的挠着头,竭力組织着语言:“我对阿琳和小婷好,是出于感情和责任,这是以感情基础为前提的约束性行为——换言之,如果阿琳、小婷跟我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陌生人,我就不会对她俩好了。但是呢,对自己所喜愛的人好,那是完全不需要任何感情基础甚至任何理由的,因为愛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它令你情不自禁、迷失沉陷。”
云致听的更懵懂了,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弃,将红线系上月老树后便和云臻回到花灯会。小剑/周文斌/雪白连三男生正在猜灯谜,王言芳/小婷/袁琳三女生在欣赏牵线结缘成功的男男女女们载歌载舞,王言芳看得心中艳羡不已,看见云臻回来,赶紧抱了把琴过来,让云臻弹琴唱歌给她听,云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这破嗓子,在你面前献丑还可以,在这大庭广众下献世就不好了。”说完扶着袁琳在琴台前坐下,“还是阿琳你来吧。”
袁琳想了想,便以南吕宫调起奏,伴以幽柔空灵的唱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云致拉过小婷,悄悄问:“阿琳姐为什么弹这个?”
“古人说:天下善美,皆由《诗》始。而《关雎》又是《诗三百》的开篇首章,那便算得是至善至美了。”小婷解释道,“所以弹这个是最应景的啊,既歌颂愛情,也赞美人伦。”
云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眼神扫过,发现周文斌、小婷、王言芳、云臻都在倾听着,脸上的如痴如醉揭露了他们心的悸动、意的好逑,心里不由联想:“秋娘款曲,暗与风情。恐怕更主要的,是因为这首『关关雎鸠』同时也是你们几人的心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