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笨拙
作者:蠪蚔      更新:2021-05-22 10:18      字数:3547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夫人公孙婉才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从外面归来,她还是那一身打扮,只是换了一身的颜色,把原来的青灰色换成蓝灰色,依然是宽松的粗布衣,袖筒挽的高高的,头上依然不戴任何簪子和发饰。看上去像是农家小舍里的村妇一样……但她的脸,还有身形,以及她的气质,依旧还是这杂草中的花蕊,怎么遮,也遮不住。
  说真的,夫人长的是真的好看,虽然不高,有些娇小,却身段匀称,猛的看上去的话,既然还有些高挑…脸蛋也很精致,标准的鹅蛋小脸,符合身材的小脸多少有些微胖,看上去不那么消瘦,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水灵灵的就像会说话一般,但眼里的神色却十分锐利,还有那眉毛,不修黛眉,有些英朗,合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剑眉星目的味道,英气十足,特别是夫人发脾气的时候,双眉倒竖,十分威严。这也应该是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忌惮她的原因吧。还有她那一双经常露在外面的手臂,好像从来不在乎一样,不悉心打典,却是洁白无瑕,臂若藕节,如此完美…再配上她纤若葱白的玉手,简直是人间极品,无与伦比,像是用一块美玉雕刻的一个人儿一般,美轮美奂…
  但是她在家里的一些人看来,并非是美丽的代表,而是一种威严,就好比是范叔,每次看见公孙婉都很头疼,特别是她的一双大眼睛,又明又亮,看人的时候总觉得一眼就能把人看的清清楚楚,在她的眼里,似乎藏不住秘密,所以范叔也极少和她对视,说话也总是低着头,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现在,她又是睁着她那一双又明又亮的大眼睛看着,从她走进内堂的时候,饭菜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司空照霜和楠行也已经坐好了,就空着主位等着她,范叔则不能在内堂里用餐,另有用餐的地方。
  从她进来的第一刻开始,两只眼睛就先盯着周围的人看了一圈,又看看饭桌,再把眼神落在楠行身上,又从楠行身上滑到司空照霜的身上,然后停下了,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纱布,也不坐下,很不客气的直接说:“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司空照霜先是一愣,从听说母亲回来的他一直也没抬过头,一直低着,看着地上的桌角,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不知怎么吓的一哆嗦,把那只受伤的手连忙藏在桌子下面,一句话也不说。
  “你怎么了?”公孙婉觉得不对,一向敏感的她再一次决定刨根问底。
  “没事…”司空照霜的头都不敢抬,只是不停地摇着头,说:“娘亲今天辛苦了,还是先吃饭吧。”他想绕开母亲的话题。
  “嗯…”公孙婉绕着桌子,大踏步的直接走到司空照霜的身边,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不敢正视自己的儿子,忽然一伸手,一下子把他的手从桌子底下抽了出来,按在了饭桌上,只听见砰的一声,手臂和桌子的碰撞声十分响亮,把司空照霜疼的一咧嘴,但是她好像不在乎,紧紧的盯着他的手掌,再一次发问:“我在问你,这是什么!!”她似乎生怕自己的儿子听不懂,刻意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咬出来。
  司空照霜的两只眼刷的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他母亲的语气给吓的,那一只手想从母亲的铁钳下抽出来,却被死死的按住,根本使不上力气。
  “夫人…”楠行忍不住了,想插句话,却见公孙婉一摆手,冲着他说:“楠管家,让他说。”
  “这…”楠行愣住了,有些为难的看着司空照霜,那一只手腕被紧紧的扣在桌子上,不停地打颤,脸也有些憋红,可能是因为公孙婉的用力过度,他有点受不了了。可是他就是不说,任凭手上的痛楚再强烈,他的嘴,就是不舍的张一下。
  他们这儿的空间可能有些呆滞,除了那一只被按在桌子上的手不停地在颤,其他的,什么都没动。楠行一脸愁容,急的是直打转,司空照霜也难受,疼的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公孙婉呢,两只大眼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同样也是一声不吭,就这么等着他张嘴。
  可嘴还没张开,伤口却先一步张开了。殷红的鲜血慢慢的从手掌中蔓延,像一朵昙花,急速绽放,迅速的染红了这包着手的好几层绷带,并且,越染越快。
  “夫人!”楠行忍不住了,伸手抓住了公孙婉的手腕,一用力,把她的手推开了,公孙婉一个趔趄,身子往后倾了一下,差点摔倒。楠行连忙把司空照霜的那只手举起来,说:“夫人,您这又是何必,这公子的伤还没好,你不能这样用力啊。”他连忙向外呼唤来人,想找东西给他重新包扎包扎。
  公孙婉的神情也有点动容,一直在看自己儿子的眼,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口,也没想到太用力把伤口崩开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发什么病,竟然糊里糊涂的用冷漠的语气说了一声:“都这样了,还不愿意说?”
  “夫人!!”楠行皱着眉头,又叫了公孙婉一声,有些怪罪的意思看着她,看着下人们提着一个小药箱跑过来,他连忙打开箱子,在里面翻找着新的绷带。
  “哼。”公孙婉居然来了脾气,看着楠行关心的模样,显然是有些欲言又止,却又是一脸不屑的坐下了,把脸扭到一边儿,也不看他们。
  这真的是不知道唱的哪出戏,可能这场戏里吃亏最多的也就是司空照霜了,不仅仅是觉得手上尚未愈合的伤口疼,更是觉得心里难受,就像是一个哑巴被人强行灌了几十斤黄连一样,明明不想吃,却不得不咽,又说不出苦,叫不出痛。
  楠行是小心翼翼又极其快速的拆开司空照霜手上的纱布,叮嘱着他千万别乱动,在伤口上抹了药,生怕它又裂开,又十分小心的把手包起来,又觉得不放心,便问了一声仆人现在是什么时候。
  而司空照霜呢,那只没绑绷带的手不知怎么的,忽然抹了一下眼角,还吸了一下鼻涕,可能是被疼的,但这下居然被一直扭着头的公孙婉看见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见的,只见她眼神一瞪,冲着他说了一声:“憋回去。”她一向最不喜欢看见自己的儿子软弱的模样。
  还别说,这下还真奏效,一句话,胜过千万的委屈,活生生的把那刚挤出来的泪滴又咽了回去,就连抽鼻涕的动作也停了。
  “夫人!!!”再一次,楠行冲着公孙婉一皱眉头,惹得她一阵不悦,又是一哼,把脸别过去了。楠行见状叹了一口气,说着:“现在时间还早,夫人,您先用餐,我先带着少爷去医馆,伤口这么包着不成,上面的东西还得清理一下。”
  “那怎么行…”公孙婉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直犯抽,“要是你们回来饭菜都凉了。”她说这话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司空照霜的伤势一样。
  “嗯?”楠行一愣,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公孙婉,又是先叹气,再说:“不用了,夫人,我们回来再热就好了,麻烦你先留着。”他这次,连您都不说了,直接你啊你的叫起来。
  “这…”公孙婉有些迟疑,有点想抽自己两个巴掌,在心里埋怨着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但她忽然一转眼看了一眼司空照霜,此时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那一份软弱的样子正好映入公孙夫人的眼里,忽然就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冷哼一声,又对着楠行轻轻的来了个鼻音。
  “那,谢过夫人。”楠行估计是诚心说这句话,语气有些随意,刻意的加重谢的字音。说完随即一起身,拉着司空照霜就出了内堂,把公孙婉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不行礼,没回头,大踏步的,腾腾腾几声脚步声,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公孙婉孤零零的回来,又孤零零的坐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内堂的出口处,也就是他们两个刚才离开的地方,又看看一桌子饭菜,赌气似得,拿起筷子,嘴里振振有词的说:“不吃就不吃,饿死你们。”可她的筷子刚伸一半,就停下了,怎么也下不去,停了一会儿,她又是啪的一声把筷子按在桌上,一脸愁容。她伸出自己的两只玉手,捂住自己的脸,也不知在想什么,狠狠地搓揉了几下,直到搓到小脸发红,她才放下手,转眼又看看司空照霜刚才拆下来的绷带,有几根掉在桌子下面,仆人没有收拾掉,她走到那些绷带旁边,弯腰把这红不红,白不白东西给捡起来,双眉紧锁的看着。
  也不知她看出什么来了没,只是盯着它看好一会儿,那眼神相比看着司空照霜好多了,又温柔,又关心,好像她的儿子是这条绷带,不是那个被带走的人。
  忽然,她也叹了一口气,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莫名的空虚笼罩着她,这种气氛让她越来越不安。
  “范叔…范叔!”公孙婉冲着门外叫着,不一会儿范叔就从门口一路小跑着进来了。他可是听说了,楠行带着公子又去医馆了,夫人又发脾气,急得他也没怎么吃饭,刚往嘴里胡乱塞几口就听见有人说夫人叫他,吓得他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进门,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又看看孤零零一个人的公孙婉,便问道:“夫人,唤我何事?”
  “嗯,你去吩咐人,把这些饭菜放到厨房先放着,一会儿等少爷回来给他热一热。”她看一眼那些菜肴,看她那样子,是不准备吃了。
  “那,夫人,您呢?”范叔见桌子上的东西都没动过,有些担心的问着:“你先吃些,等少爷回来,再给他热也不迟。”
  “没事,不用管我。”她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哎,夫人…”范叔连着叫好几声,也没把她叫回来,别看她那步子踩的慢,移动的距离却大,不一会儿就出了内堂,听不见脚步,不知道去哪了。范叔连忙跑出内堂,想劝慰一下,好歹吃些饭,刚跑出来,却发现大厅里空无一人,他左右看了看,确认真的没人之后,一声长叹,便慢慢的向门外走去,吩咐人把饭菜收起来,等着少爷回来热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