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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燕北
作者:非告      更新:2021-05-22 06:04      字数:3856
  车子悄无声息地驶进燕北一栋建筑区,这是一个不同于一般的高大宽敞的工业园区,负责人此刻已经带着一干下属在门口等着了。
  宁老爷子一下车,众人纷纷赶上两步迎接。略微寒暄了两句,在人群的簇拥中,宁老爷子便往里走了。他个子高,年纪大又是一身军装,站在人群中便十分显眼。何韦跟在他身边,才发现几乎燕京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聚集在这里,宁老爷子正脚步忽然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高桥也在吗?”
  四十多岁的燕京驻守长官连忙应了声:“老师,我在。”
  宁老爷子直截了当地说:“三十年前,我坐过一次火车,不是专列,结果延误的时间比开车时间还长。难得你能从敦煌赶过来,有心了。”
  这样冷的天气,顾高桥脑门子的汗,结结巴巴地说:“是。”
  虽然刚一直是在燕京任职,但这两天顾高桥却不巧去了敦煌视察,接到宁老爷子一个电话他连夜赶乘军方的战机回来的。
  “敦煌的事,改天你来给我说说,部里给研究所拨了那么多钱,不能总是这样耽搁着。”
  周遭同情的目光纷纷落在顾高桥脸上,幸而这会儿宁老爷子也没有详谈的意思,大步往会议室走了。
  何韦紧跟着,宁弄月略微落后了两步,视线忽然间扫到一旁两个便衣身上,怔了怔,冲他们招了招手。
  那两人迅速靠过来,打了声招呼:“主任。”
  “你们怎么在这里?!”宁弄月面色不悦,“不是让你们看着何韦吗?”
  那两人一脸无辜:“我们一直跟着何韦。他现下进了禁区,我们就只能在外边等着了。”
  宁弄月表情立刻绷紧了:“那你们也不能这么正大光明站在这儿,是想被认出来了?”
  “他跟着老爷子,我们也就。”
  “你们。”宁弄月甚至来不及责骂一句下属为什么不及时上报,转身追了进去。
  走廊的尽头,是专为这次会谈准备的会议室。宁弄月小跑着赶上了何韦,就听到宁老爷子正在对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说:“已经这么多年了……既然要雷霆一击,那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音未落,便有秘书去布置了。
  清一色黑西装的男人们跟在一个身材修长挺拔身着深蓝色手工西装的这个男人身边,低头与他交谈着什么。他的背影宽肩窄腰、英俊迷人,腰线被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得纤细性感,侧首时脸部优美的线条透露了他的正脸该是多么清俊的。
  同时,能够栖身宁老爷子身前,他的身份也是不言而喻。
  宁弄月很想挤进去同老爷子说一句,只是看一看现下这局面,又实在不能这样不得体,一时间便有些进退两难。
  “难道老爷子想为了这个臭小子动用精心策划二十余年的这个计划吗?”宁弄月盯着何韦,眯着眼,心里未免有些愤愤不平。
  幸而也只心中犹豫不定了数秒,宁老爷子侧头瞧见了他,招了招手。宁弄月连忙走过去,宁老爷子压低声音说:“今天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所以外面的安全措施不能出一丝纰漏——”
  “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未落,宁弄月他倒是自发地收住了话头,因为不用再说什么了,此刻何韦正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见宁老爷子侧着头和身边的年轻男人说着什么,是故脚步不快不慢。
  “帅爷!”
  当这声响起,何韦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以至于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个称谓对于何韦多少有些忙陌生,但对于当年掌握权势的宁家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宁老爷子周围一众官员都是何等的人精,察觉出了异样,也都停下脚步,宁老爷子靠着一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小心问了句:“怎么?是谁没来,难道是消息走漏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这样的场合,这样彼此见面,真正是骑虎难下。
  不能转身,不能躲,硬着头皮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宁老爷子一遍听着旁边的人解释,恰好转过头,视线相交,与人群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官员对视一眼。两人都猝不及防,竟不约而同地避开了。
  “您怀疑?”年轻人又提醒了一声,“还过去吗?”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谁知宁老爷子看了一眼何韦,然后径直走向会议室。
  年轻人顺着宁老爷子的目光追寻而去,很快便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的何韦。他若有深思的转动着手指,渐渐露出微笑……
  一大群人的动静,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很难。众人已经等了半天,好不容易通知说可以去会议室,走到门口,就瞧见走廊不远处一堆人站着。
  不知何时,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突然走到何韦身边,悄声指给他看:“刚才那个跟帅爷不对付的人是前燕京驻守军司令,外号九门提督余世鸣。”
  何韦还是好奇的,走上前几步,有些意外地在人群簇拥中,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的年迈老者。说鹤立鸡群也不为过,一群政客之中,也只有那个老者一身军装,身形笔挺,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也会令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何韦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脸上,随已迟暮但却眉目坚毅,熟悉而陌生——他从未见过同一个人,可以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怔忡了两秒钟,他才反应过来。
  九门提督?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请问你是谁?”
  何韦没有去想那个宁老爷子身边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为什么要过来和自己搭话,但是他能察觉的到这是一种善意。
  “我是老爷子的秘书长安云逸,刚刚看着你们同车过来,我就知道你和宁家关系匪浅。”安云逸顿了顿,接着道:“刚才见你一个人进退两难,一看就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到燕北不太熟悉。现在的情况,老爷子又难以照顾全面,所以我这才过来领你进去。”说完,安云逸又朝着偌大的会议室方向努了努嘴。
  何韦顺势看去,点了点头。
  之后二人又闲聊几句,安云逸本想领着何韦一起进去,但何韦笑着摇了摇头,“地方我已经看到了,只是还有个人没来,我就待会再进去。”安云逸也很热情,丝毫没有在意什么,知道原因也就原路返回了。
  剩下的官员门他们位高权重,虽然安云逸这类宁家嫡系正大光明来拉拢何韦,他们也不至于跟何韦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多言。几个眼色锐利的也都只是对何韦点了点头,之后也就相继进了会议室大门。
  唯独那位“九门提督”余世鸣途径黑何韦时停了下。
  何韦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姿态,十分恭敬。
  余世鸣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官员门,以及远处的负责警戒的黑西装保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何韦所说。
  “今天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在燕京城有头有脸的人,也是跟宁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我是过来人故而清楚,爬到这个位置,还能看清楚自己来路的人,可不多。”
  余世鸣又看了一眼何韦,淡淡地道:“你,做的还不错。”
  他用的,不是燕京话,而是江南官话!
  “是,何韦谢前辈教诲……”何韦也是用十分谦卑有礼的用杭城方言回话。
  没想到这位“九门提督”还是江南人,这可真是意料之外。
  何韦目送着余世鸣进了会议室。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亲近的动作,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都不言自明。
  余世鸣旋即步入会议室内,二人的短短接触,十分寻常,说话也没人听见,会议室那些在外负责保护安全维护秩序的人、园区内内迎接官员的司仪各方皆未曾注意到。
  唯独会议室外大门之内,同样在仰望权力之巅的宁弄月,幽幽地看着这一幕。刚刚布置完防卫工作的他刚回来便正巧看着余世鸣在何韦身侧的短暂停留,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宁老爷子宁以谦做什么都求变求新,甚至连军服都是由他首倡都改了一通,他废除了传承数十年的之久的土黄色,代之以简洁的“袀玄”。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服,符合山地丛林作战,尚绿色的新制度。
  但简洁之下,却一点都不马虎,他今天一身中山装,脚上踩着的是燕京布鞋,住着一根普通的木丈……
  伴随着宁老爷子的出现,这次受召集而来已经落座的官员们纷纷起身。
  “帅爷!”
  “帅爷好!”
  官员们稽首拱着手,有几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还特意穿着战服。
  刚从后面溜进来的何韦偷偷看了一眼会议室最前方的宁老爷子,因角度问题,他瞧不见老爷子的表情,只看到在案上圆润如水的那个檀木盒子,映照着灯光,如同权力一般,让人目眩……
  宁老爷子挥手让官员们坐下,“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
  “帅爷老当益壮!”
  下面的人皆称颂,唯独最后得以旁听的几个年轻人等人面色一一僵,自从进了燕北这片秘密的工业园区以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众人称呼宁老爷子为帅爷了。
  “什么老当益壮,也顶多算得上老马识途。”宁老爷子挥挥手,“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打鼓,都在想为啥我这个老头子今天硬是要你们都过来,这到底有什么事。”
  几个资历老的人都摇头称不敢,“我们哪里想的了那些,帅爷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若是没有帅爷哪来今天的我们?”
  “是,就是。”
  “任老总说的对,就是这个理。”
  底下反响热烈,宁老爷子只是笑笑,转着头对安云逸抱怨了一句,“看到没,这都是在说我老了,不中用了。”
  对于宁老爷子的自嘲自讽,安云逸只是点点头,小心附和着。
  不过这是宁老爷子的意志,官员们不敢公然反对,只能忍了下来,毕竟今天,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听宁老爷子吩咐。
  “那才是真正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安云逸心中暗道,同时朝众博士摇了摇头,让他们稍安勿躁。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现在该说正事了。”宁老爷子咳嗽几声,打断了下面的议论纷纷的杂音。
  今日的正戏才刚刚开始,官员们也都准备开始各抒己见。
  顾高桥首当其冲,起身至前,又抬手下拜道:“帅爷,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些兵您这一养可就养了二十多年,如今也该是我们出力的时候了。”
  “老顾说的对,现在燕京的时局繁复,诸事乱杂,正是到了应该正本清源之时,您有什么要说的就尽管开口。我们这些人不都是从您手底下爬上来的,一句话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不错,现在就是要打打草,惊惊蛇。震慑宵小,让那些忘了规矩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仔细了,我们还是宝刀未老!”
  几个激进派纷纷表态,大部分的人气场也被带动了起来,职位低的那些人想说却没有资格。
  夹在中间的何韦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没想到,宁家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这一次老爷子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