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少抽点烟，”寒绯眉头微皱，将自己的烟盒抛了进去，“昨天留给你大半盒烟，你全抽光了？”
  “因为我知道你今天还会来。”栏杆后的女人背对她坐着，左手指尖夹着一支缓缓燃烧的香烟，对寒绯抛过来的烟盒无动于衷。
  “你倒是自信，柠檬。”
  “那我换一种说法。”女人优雅的碾息烟蒂，转过身来，微笑着：“‘不要为明日忧虑，因为明日自有其苦恼’。”
  “今朝有酒今朝醉么？”柠檬转身的时候、同样展露出她之前一直在面对着的东西，而此刻寒绯正感兴趣的盯着色彩斑斓的画布：“你在画画？”
  “嗯，画给你的，还差最后几笔。”
  “……谢谢，我会珍惜。”语气虽平淡，但看得出寒绯十分郑重……尽管她甚至没有询问那监牢内的女人会赠予她画作的原因。
  “今天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女人端起调色板，将色彩涂抹在画布上，“我本来以为今天能见到那丫头呢，没想到……来的还是你。”
  “她去取资料了，我们之前发现了一些……嗯，比较有趣的情况。”寒绯斟酌着。
  女人姿态从容：“哦？仔细说说。”
  “商场劫案发生前，警局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两个报警电话，其中一个指向某住宅区，但另一个……指向遭受袭击的商场。”
  “哦？”女人握着画笔的手一顿，“有趣，提前告知遇袭地点……袭击者中有你们的人？”
  “这不是我能了解到的范畴。”寒绯摇摇头。
  “消息来源呢？”
  “椿姐从军时的下属，现在警局刑侦科的头头儿。”寒绯咧嘴笑着：“要说‘内鬼’的话，他才是最像的那一个。”
  只不过，是顺从于她的“内鬼”。
  “这样不好，绯儿。”女人仍未转过身，只是摇摇头，“不要过多带入自己的主观情感，会影响你最终的判断。”
  “……”
  “先想是‘真’还是‘假’，再想其它的。”
  “那你的意见呢？”
  “我倾向于是‘真的’，也就是说……”女人放下画笔与调色盘。
  “也就是说，你说了句废话。”寒绯寸步不让。既然两人的看法一致，那女人之前的话的确像是“废话”。
  “小椿可说不出这样的话……呼，今天来的人如果是她就好了。”女人捡起地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又隔空将剩下的抛了回去，“这是今天的份。”
  “你可以全都留下，毕竟我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不，如果只问下‘一’次的话，我还是能够确定的——明天你们还得来。”女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然后出神的看着不断升腾的烟雾，“我大概猜的到你们是怎么想的——你在追缉的那两位，和流浪军不是一条心，暂时的合作不过是因为流浪军能够拿出他想要的东西。”
  “没错。”寒绯点点头。
  “既然是为别人打工的话，那当然是工作越轻松越好。因此，他打通警局的电话，试图将警力引向别处……”
  “没错，那处住宅区是富豪政要集中地，尽管那里安保齐全，但我们没办法忽视这条报警讯息。”
  想想也是，混迹职场的第一要务，就是比起作出更大的成绩，首先要减少自己犯错的可能性。
  “接下来，就是另外一通报警电话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不得其解之处。”寒绯眉头微皱，“既然已经试图将警方引向别处，那为什么还要提前告知目标呢？”
  “这一点也不难想，你所追缉的那位不可能会打两个完全互斥的电话，因此……第二通电话是流浪军那边打来的。”
  “可是，为什么呢？出卖帮他们办事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得不出答案的话，不妨从已知推及未知，”女人任香烟燃烧，再没有多吸上一口，“再想想看，你手头还有哪些情报。”
  “没有了……不对，他们今天上午又作案了，那两个家伙几乎牵扯了所有人，流浪军趁此突袭了几个据点。”
  “这样的话，不就清楚明朗了很多吗——流浪军试图用他们吸引警方与疫医的注意力。”
  “这俩家伙真惨，被人当枪使。”
  嗯，比起同情，寒绯此时的话更像是嘲讽吧？
  “从某方面来讲的确是这样，只是，我们为什么不多想一种可能呢？”女人优雅的笑着，细细打量面前的画布。
  “什么意思？”
  “……没什么。”女人默不作声的叹息着。如果今天来的人是那个丫头，也许早就猜到自己想说什么了吧？寒绯她……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一点点。
  香烟已经燃至末尾，柠檬随手按熄，开始着手取下画布：“明天再过来一趟吧，你和那丫头一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你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刚刚涂抹在画布上的油彩还未干透，柠檬却丝毫没有在意地将画作卷起，背着身抛到监牢以外：“带上它离开吧，我们……明天见。”
  ……
  “那个姑娘，是人形。”
  纳什笔尖一顿：“和我猜想的差不多，那个男人果然是在‘暗渡陈仓’。”
  “可是……”叶子咬着嘴唇，“他对那个人形姑娘的关照，不像是假的。”
  “欺骗他人的手段有一千种，我们之所以会选择‘说谎’，不过是因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罢了。”纳什不同意叶子的看法，“况且，就算他真的信任那名人形，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倾囊以告呢？不过是利用罢了。”
  “……利用？”
  “工具人，”纳什耸耸肩，“倒满符合人形的‘定位’的。”
  工具人么？叶子低下头，悄悄注视着自己苍白无血的指尖。只论“工具人”的话，自己也很符合那个“定位”呢！
  “还有什么事吗？”
  “呃…有。”叶子本想汇报那个余烈询问她的问题，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其他事情，“有关明天佯攻作战的人选，我觉得……换成我会比较好。”
  “……不，请容我回绝。”
  叶子紧紧抿着唇，低头不作言语。
  ……难道回不去的地方，才能被称作【家乡】么？对她们这支漂泊在外的流浪军是这样，对那两个离家已久的异乡人、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