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到南曜的回答，倾月侧过头看着南曜。
  南曜此时的眸子比平日里更黑，神情也没有平日那般吊儿郎当，沉着大气，倒真有一个王子的风范。
  两个人对视许久，像是谁都不认输，都想通过眼神探究对方心里的想法。
  最后倾月发出一声轻笑，收回与南曜对视的目光重新看这墨蓝夜色，下了定论，“应该是不累了，你已经，接纳了那一部分的自己了，所以就算是表里不如一，你也不会因此觉得痛苦。”
  南曜也抿着唇笑，“怎么看出来的？”他想知道，所有人都没有怀疑的那个阳光的样子，她是怎么察觉到不对的？
  倾月漫不经心道：“在妄城救下那个后来偷了你钱袋小孩儿的你是真心的，然而在玄静观问也不问就加入战局大肆杀戮的你也未必无心，这样的你不是太矛盾了吗？”
  这前后无甚关联的两件事，却被她联系起来看出了什么，南曜唇角的笑意加深，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我信你呢，我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而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这样的我做过的一切，都不违正道，表里如一，何来累与不累呢？”
  “哼，你未免，把信任说得太容易了，”倾月冷笑，转过头盯着南曜，“且不说我并非三岁小孩儿能任你糊弄，就是其他人，都是对我有所求才留在这里，更何况是你这堂堂一国王子，肯屈尊降贵在我这儿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怎么可能就只是为了灭这区区一个妄城？”倾月眼里像带了淬毒的光。
  南曜唇边笑意不减，真的是，被看穿了呢，眼前这个人这般聪慧，不愧是他要喜欢的人……
  “若是可以，我希望可以借你削弱整个江湖势力。”南曜笑道。
  “削弱江湖势力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倾月嗤笑，不以为意。
  “现今江湖势力手伸得太长，北貊各种暗杀组织常暗杀我国内高官先按下不说，南翎南部的剎海帮占了我半壁盐运通道，盐商通行除了向官府交税还要向其交‘过路费’，以致国内盐价一直居高不下，多有民怨；再有西寒青衣门、九毒门，一个到处搜集我南翎朝堂、边境情报，待价而沽，一个暗中给国内反叛势力运毒进行交易，杀人于无形；另外还有许多江湖势力在我南翎拉帮结派，迅速扩张，隐隐有叛乱之患。南翎与北貊、西寒和东漡三国接壤，除东漡自己内乱自顾不暇外，其余两国一直对我南翎虎视眈眈，再如此放任下去，他日西寒、北貊两国若是联手，内忧外患之下，我南翎必亡。”南曜认真分析道。
  “你既有这为国操劳的心，为何不回去争一争你们家的王位？若权力都在你手里，你想做什么不是都轻而易举？”
  “庙堂之高远于民，下面的人若是粉饰太平，谁能保证君王一定能看透他们，体察得到民间疾苦？”
  “冠冕堂皇。”
  南曜咧嘴笑，“要护江山，也想要自由。”
  ……又是一个什么都想要的人，倾月撇撇嘴，“那你就这么看得起我觉得我能做到？”倾月眼神挑衅。
  “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南曜笑。
  “谁给你的自信？”
  “直觉。”
  “男人靠什么直觉！”倾月嫌弃道。
  “只要是对的，靠就靠了，我无愧于心就好。”南曜保持着笑意。
  倾月缓缓吐了一口气，“来日你后不后悔、愧不愧疚那是你的事，我对你的满腔抱负不感兴趣，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同路最好，你若挡我，必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算是同意的答复了！南曜自信一笑，眼里突然带了些许深情，“你要做的事，我绝不阻你，不管同路与否，我们一定同归。”
  倾月歪着脑瓜看着南曜，当面戳穿他他也不恼，刚刚还跟她大侃天下抱负，现在又对她含情脉脉，这个人到底是藏得深还是真的脑子坏掉了？
  “你不怕我吗？”他知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一只素白的手抚上南曜的侧脸，触感细腻，带着幽幽莲香。
  “怕。”南曜笑着回答。
  这个人脑子好像也坏的也不是太厉害。
  “那为什么还跟我说这些？”
  果真是不一样的，刚刚他盯着她都能脸红，现在竟然能神色不变呐……
  南曜任由倾月的手在他脸上游走，像冰冷的丝绸，一丝一丝划过。
  “因为我信你。”他之前说的信她，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倾月手一顿，“是么，连我自己都未必敢信我自己。”
  “你在妄城救过我，我也能猜到你不见我必是对我无所图求。”南曜智商在线。
  倾月撤了手，冷冷道：“那不过是顺手罢了，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哪日你逆了我意，保不齐死得比他们还惨。”
  “我看过你亲手杀的每一个人，在他们死后，你却更难过。阁里的人忤逆你，你也从来没认真下过死手，所以我相信你做的一切必有你的原因。”南曜眸子似有星光闪烁，“而且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无明，是不是只是因为他说过他想救你？”她能看透他，他自然也可以。
  这个人在这儿叽叽喳喳地真是烦死了！
  倾月冷着脸，右手指间从衣袖中夹了根银针朝南曜袭去。
  像是早有防备，南曜面上带笑，躺倒在地从容躲过这一袭。
  倾月微微有些吃惊，这个人，在她身边时是不是隐藏了实力。
  南曜没有作罢，左手迅速扣住倾月手腕，挺直身体坐起来，右手翻过倾月手心放在怀里。
  倾月仍旧半躺着，没有其他动作。
  南曜拨开倾月蜷曲的手指，一根两寸长的银针躺在倾月手心，有毒的针尖却没有对着自己。
  真是个被戳中心思就容易羞恼的小妖精，南曜唇边的笑意加深，拈掉那根银针，与倾月十指相扣。
  不知我一双手，能否暖你余生……
  “既然看透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呐……”南曜的眸子里有光，嘴角噙着暧昧的笑意，真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倾月愣了愣，任由南曜握着自己的手。
  ……
  苦涩的目光一直在背后，若他能替我爱你，如此也好……
  ……
  嗯？阁主身边坐着的怎么像那个登徒子？
  嗯？？？怎么还摸上阁主的手了？
  无肆本来想出来远远看一眼倾月的，没想在半路就看见了这一幕，气得一撸袖子就要上去揍南曜。
  “哎哎哎你来这儿干嘛？”伯锦拦住无肆。
  “走开，别拦着我，我要去揍他丫的！”无肆龇牙。
  “想……想揍我家公子，先……过了我这关，敢不敢比比！”伯锦心虚挑衅道。
  公子啊公子，我可是为你争取时间豁出去了啊，下次烤鸡能不能分他一块儿！
  “比比就比比！”无肆就经不得人激。
  伯锦有意识地边打边退，带着无肆往远处走，渐渐地，和无肆越打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