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人是鬼！三琏一阵心慌，下意识地往后退。
  “想跑吗？”倾月唇角抿紧，刀一挥，三叶月弯没入夜色向三琏飞过去。
  三琏的心跳加速，后退的脚步停下，努力从自己刚刚的震惊中平复下来，全神贯注防着不知会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月弯。
  倾月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枚沾毒的银针从倾月手中飞出，三叶月弯不过是个幌子，她怎么能，让他这么快死。
  三琏明明觉得自己都躲过了那几叶刀，可刚刚好像是有什么进入了身体，冰冰凉凉的，像是银针，但身体又没有什么异样。
  三琏抬眼再看一眼那似鬼魅的身影，不用想，前殿的人现在已是自顾不暇了，三琏现在唯一的念头是去通知玉恒子，让玉恒子带他逃走。
  那个人太眼熟了，眼熟得让人心虚。
  倾月看着三琏折回的背影，抚了抚手中的月弯，然后月弯尽数散去，没入底下的兵戈声中。
  “师父，不好了，前殿快被攻陷了，我们快走吧！”三琏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这个白痴！脑子是不是丢在前殿了！玉恒子在心里破口大骂，其他还活着的弟子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慌，纷纷自乱阵脚，溃败得更快。
  孤涯回头一看，哎哟这小子居然还敢回来，提着剑就冲三琏奔过去。
  三琏慌忙在地上随便捡起来把剑抵抗，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行动的速度好像有一点点变慢了。
  “师父，救我，我好像中毒了！”三琏一边抵抗一边想往玉恒子那边靠近，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好像越来越弱了。
  然而玉恒子在气头上，压根就不想理三琏，任他自生自灭去！
  趁着三琏招架的速度越来越慢，孤涯的剑划过三琏的胳膊、胸口以及膝盖，剑剑割开皮肉可见骨，让他彻底丧失逃跑能力。
  刚刚听三琏自己说他中毒了，孤涯就猜到这大概是阁主下的手，见到了阁主还能活着跑回来，说明阁主并不想要他立刻死，于是孤涯只是先废了他，等阁主过来再让阁主处置。这年头，猜不到点儿老大的心思怎么好好混下去。
  三琏浑身带血地伏在地上，身上的伤连带渐渐发作的毒，让他痛得连喊都喊不出来，面目狰狞，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
  玉恒子见着三琏这个模样也是有点害怕，加上又插手进来的孤涯，他一对三虽然能拉成平手，但挡不住体力被一点点耗尽，对面三个人的攻势却越来越猛。
  周围自己弟子的声音越来越弱，玉恒子越来越心慌。
  “阁主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玉恒子一急，立马转身用轻功跃起跑路。
  “想跑？！”无肆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握住一头长镰刀把，另一头铁索直直向玉恒子袭去，缠住了玉恒子的腿之后无肆用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拽下来，一落地毓风、血翊和孤涯就齐攻上去。
  要在阁主面前好好表现啊！三个人打得更卖力了。
  倾月带来的人也没闲着，迅速加入战局，击杀还活着的玄静观弟子。
  南曜瞧着玄静观弟子这边问题不大了，看玉恒子那边还僵持着，抽了剑就往毓风那边去。
  每个人都在奋战，除了倾月和跪在地上的无明。
  像是默契地为倾月留出一条道路，倾月就这样握着月弯，冷冷地，一步一步，朝无明走过去，月白的长裙曳地，哪怕经过前殿的厮杀也未染上任何血迹。
  一直跪在地上、胸口插着剑的无明颓唐地看着倾月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短短时间里，脑子竟闪烁过许多画面。
  宁恩寺前来要个说法的她，夜里景佛殿殿顶杀人的她，尸林前说要放过他的她。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倾月站在无明的身前道。
  现在来救他的她。
  “……你赢了。”无明向上转动眼珠，努力想看到倾月的表情，然而一开口嘴角就有血蜿蜒，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你仍然还可以做些什么，若你想的话。”倾月缓缓伸手，半根银针没入无明头顶。
  “半个时辰，可挡你全身苦痛。”
  身上的痛楚如潮水般退去，无明握着月寒的剑的右手动了动，然后用剑撑着缓缓站起身。
  胸口还插着玉恒子的剑，他却不敢拔，怕血崩，怕在玉恒子死之前死。
  再一抬眼，不远处玉恒子在四个人的围攻下已渐渐力不从心，出于下风了。
  无明径直朝玉恒子那边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踏在裂石上，每一步脚下的路都在崩塌。
  “啊啊啊！”无明趁玉恒子被缠住，右手举剑朝他背后刺过去！
  玉恒子后背被刺入三分，惊愕之下转身格挡，一脚把无明踢开。
  无明脚步不稳退开了几步，摇摇晃晃，硬撑着不倒下，再次举起剑不要命地向玉恒子劈过去。
  没有招式，没有章法，每一次挥剑无明都用尽力气。
  玉恒子受了伤，加上之前体力消耗过多，此时面对无明这种攻击竟然也只能堪堪抵挡。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停了手，由着无明去。
  很快，玉恒子左肩被砍中，玉恒子格挡开后腹部被无明横切划过，玉恒子口吐鲜血，捂着伤口想跑，可一转身就被无明劈中，从肩至腰。
  就这么一剑一剑，所有人沉默地看着，看无明的疯狂，看玉恒子渐渐倒下，周围的厮杀都不能影响这里分毫，像谁的绝望，在血光里生长。
  “拦住他。”在无明打算给玉恒子最后一击的时候，倾月开口道。
  离得最近的孤涯立刻用剑挡住无明的进攻，并用力把他手中的剑震飞，月寒循着剑的方向，腾空接住，用的却是左手，握着玉箫的右手仍无法太用力。
  无明看了孤涯一眼，无力地跪倒。
  无明身前不远处的玉恒子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乱发挡在脸上，从缝隙间看着月白的影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自己却一动不能动，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一声大过一声。
  “你不是，想让我，杀人吗？我……杀给你看啊！”无明侧眼看着从自己身旁走过的倾月咆哮。
  所有的愤怒和怨恨，此时都如山洪爆发，一泄溃堤。
  “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么有中气看来是死不了。”倾月拔掉无明头上的银针，所有的痛苦又重新席卷无明的身体。
  “月寒，”倾月唤道，莹白的指尖指着无明左肩，“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