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罗心野急忙收起包裹，惊问道：“你想干什么?开抢么?”
  不速之客立定，望一眼胡杏林，又盯着罗心野，直戳戳说道：“给我。”
  罗心野毫不怀疑，若非胡杏林叫人忌惮，这家伙肯定就要动手开抢。既然对方有所忌惮，罗心野更加好整以暇，翻转一圈烤肉，悠然道：“这是好东西呀，好东西谁都想要，好东西谁都不想送人。那怎么办呢?”
  罗心野看都不看不速之客一眼，回头专心添撒调料。不速之客看怪物一样盯着罗心野，摸不清楚这小胖子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罗心野忽然回头，满眼天真地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看我，你不会真想开抢吧?”
  有着野兽般凶猛眼神的青年，被小胖子这么一问，竟然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哑然不知如何开口。不过不等他多想，小胖子自顾自地又说：“开抢是个好法子，简单直接有效······就是有些蠢。”
  野兽青年虽然疑惑，却莫名其妙地有些蠢蠢欲动，不自觉地向前跨了一步。听清最末一句，又硬生生立定。
  “想想看，要是这么容易被抢，有好东西的哪还敢拿出来显摆，活腻歪了不成?”罗心野回头灿烂一笑，问道：“对吧?”
  野兽青年正不由自主望向胡杏林，铤而走险的冲动昭然若揭，却被小胖子逮了个正着。不禁羞恼问道：“那又怎样?”
  “别生气啊，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不能明抢还有其他别的好法子嘛。”罗心野开始循循善诱，“像那个老头儿，一看就不是善茬，打是打不过的。好在老家伙好吃懒做，对付起来一点也不难，比如下毒就是个好法子。下毒说来简单，细究起来学问无穷。首先你不能做得太明显，更不能主动送上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最好的法子是让他主动，求着跟你要吃的，你还不肯给，他自然是办法想尽跟你抢。最后你一个不小心，让老家伙得了手。想想看，这时候他得意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怀疑，一两口下肚，还不得任你摆布?”
  野兽青年眼睛瞪得老大，一边听一边不自觉地点头。
  坐在另一边的胡杏林刚开始还听得饶有兴致，渐渐地便坐立不安起来，小胖子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却令老头子如观妖魔。不自觉的自查身体，并回忆近些天都吃了什么，味道有否异常。好在他老人家乃名副其实的杏林圣手，被人下毒远没有饿肚子可怕。
  罗心野小小年纪，阴险狡诈已是人间少有，野兽青年深居丛林，哪曾见过。一时忘了初衷，正要听听小胖子深入分晰。罗心野却话头一转，颇是不屑地说道：“下毒的法子是不错，却终究上不得台面。用这样的法子的人，自以为聪明，其实蠢笨之极。”
  野兽青年很是不解，罗心野却好像突然想起一样，问道：“是了，你要紫玉砂做啥?”
  野兽青年不假思索答道：“我妹妹身体不好，我想请人炼些补身强体的丹药。”
  “哦。”罗心野心中了然，这深山老林，要什么药材没有，只紫玉砂，天下唯紫雷国独有。
  罗心野伸直腰背，扭身揭开身边饭锅，锅里的八宝饭香气四溢。小胖子贪婪地深嗅一息，关心地问道：“身子骨不好，那要经常进补啊。你说，谁要是身上带着一两斤紫玉砂，被你强抢也好，下毒打闷棒也好，人家以后还敢不敢再来?人要是再不敢来，你得了一回紫玉砂，下回妹妹······”
  小胖子停顿一下，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才问：“下回妹妹再要吃补药，你又去哪里寻这紫玉砂?”
  胡杏林一直冷眼旁观，眼瞅着小胖子终于要图穷匕首现，竟然不能自已地有些小紧张。
  野兽青年被带进沟里而不自觉，果然顺着小胖子的话问道：“那该怎么办?”
  罗心野摸出一双铁箸一把匕首，割下一大块牛肉，牛肉烤得焦黄，离了火仍在滋滋冒油。
  “饭好了，要不一起吃点?”
  只听这话，胡杏林便知罗心野半点诚意也无。小胖子却偏偏一脸热忱，连瞧着野兽青年的目光都满含热切邀请。
  野兽青年的兽性被瓦解了，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却硬撑着问：“你先说说，要怎样你才给我紫玉砂。”
  罗心野一副才忽然想起的表情，有些为难地说道：“通常呢，你可以拿别人想要而你恰好有的东西去换······”
  “你想要什么?”野兽青年有些不耐。
  罗心野云淡风轻地从上至下将野兽青年扫描一遍，问：“你有什么?”
  野兽青年有些窘，他身上除了一套粗布短衣，什么都没有。
  野兽青年却强硬问道：“你进山来，肯定有所求，你说出来，我找来跟你换。”
  麒麟丹、虬龙木种和不老仙泉的名字，在罗心野心里一闪而过，又全被否决。
  罗心野嘿嘿一笑，指着胡杏林道：“这位是我师父，我只是跟师父进山认认草药，没有什么想要的。你这么想要紫玉砂，我分你一两吧，权当交个朋友，说什么换不换的，多小家子气。”
  野兽青年深知紫玉砂的珍贵，闻言大受感动，面上却依旧冷冷的，说道：“那怎能行，在下决不白要。再说，一两紫玉砂确实······有些不够。”
  胡杏林在一边听得乐了，就是知道不够，小胖子才这么大方。罗心野真是蔫儿坏，炼一炉极品玄丹，正常需要五两紫玉砂，因为紫玉砂确实难求，炼丹师常常极力节省，但就算是最高明的炼丹师，也要用到近三两。所以不论给一两还是两两，只要不够炼一炉，跟不给没有区别。
  “这样啊······”罗心野显得有些为难，一副考虑多给一些，却又实在舍不得的样子。
  野兽青年满脸期待，全然不觉已被人套牢。
  “既然你这么说，有几种药我倒真得着，这荒山野岭的，我们人生地不熟，寻起来也麻烦。既然你肯帮忙，就拜托你了，就怕你一时寻不来。”
  罗心野终于收网，于是在野兽青年满心欢喜之下，一股脑儿说出二三十种药名，将雪蚕茧、凤凰果、青铜龙须几种稀奇又急需之药夹杂其间。
  胡杏林早已高估小胖子的无耻，仍忍不住为小胖子的无耻程度而震惊。野兽青年倒没觉得罗心野有多过分，只是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兄弟，你一口气说这许多名字，我也记不住。不如只列出最难寻的一两个，交给我，其余药材，前方的千峰谷地里，多半都能寻着，等我寻到药，咱们再来这里会合。如何?”
  罗心野豪迈一笑：“成，那就劳烦大哥找二十枚雪蚕茧和一百个凤凰果来，半个月后咱们在此相会，先到先等。”
  胡杏林听得满头是汗，张口就要二十个雪蚕茧，用一个狠字已不足以形容。紫玉砂固然珍贵，雪蚕茧却更是难寻，就算上了高山进了雪洞，没有十分运气也未必寻得到。小胖子却张口就要二十个。
  令胡杏林意外的是，野兽青年竟然没问雪蚕茧与凤凰果是何物，听了罗心野之言，只是皱紧眉头，似乎甚觉为难。没多问，证明知道雪蚕茧是何物，没立即拒绝，证明对方并不认为绝不可能做到。
  罗心野打铁趁热，迅速摸出紫玉砂，分出一两多包好，抛给野兽青年。
  “给，做买卖首重诚信，先付你个定金。万事开头难，咱只要第一回成了，以后有大把生意可做。到时候别说紫玉砂，你要极品玄丹都成。”小胖子成竹在胸，言谈更显从容。
  野兽青年盯着手里紫玉砂，眼神更加复杂，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凤凰果问题不大，雪蚕茧要看运气，时间到了我交不足数怎么算?”
  罗心野闻言大喜，面上却只淡笑，承诺道：“只要超过五个，余数可以欠着。紫玉砂我照样足量给付。”
  “好，一言为定！”
  野兽青年未必全然不知被宰，但看他凶残面貌上笑得由衷欢喜，想来就算被放血，他也是甘愿的。
  买卖敲定，罗心野心情大好，手上夹着一片牛肉，旧事重提：“一起吃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小胖子觉得宰得人家太狠，不好意思，还是别的原因，这一回邀请比上次有诚意得多。
  胡杏林早已忍不住，小碎步凑到篝火前坐下。
  有着野兽般眼神的青年，将紫玉砂收进怀里，望一眼胡杏林，又咽了口口水，冲罗心野生硬地一笑：“还是不了，先行一步，半月后再会。”
  说毕腾身跃上巨石，再一起落，消失在密林之中。
  罗心野目送野兽青年消失，心中美滋滋的，问：“妖怪?”
  胡杏林点头。
  “真走远了?”罗心野又问。
  胡杏林又点头。
  小胖子终于放心，大咧咧在火边坐下：“这下好了，最难问题解决咯。”
  胡杏林以为最难的问题是指雪蚕茧，忍不住打击道：“你以为妖怪就一定能找到雪蚕茧?”
  罗心野哈哈一笑：“他找不到你就能找到?就算他找不到，等咱们找齐别的药，再直奔大雪山，也没耽误工夫。他要是找到了，哈，那就好办咯，心月的药可就有着落了。老胡，你有没有算过心月一年要吃多少药?像咱们这样采药，累断气都凑不够零头。”
  胡杏林一呆，笑骂道：“死小子，看不出来你对心月丫头竟这么上心。”
  “那是。谁叫她是我妹妹呢。”小胖子很是开心，催促道：“快吃快吃，吃完好上路。”
  胡杏林一块大肉送到嘴边，听了这话，硬是下不去嘴，一脸别扭地问：“胖子，老实说，这肉里没下毒吧?”
  小胖子不屑地大吃一口，鄙视道：“放心吃吧你，有什么毒能毒死你啊?告诉我个名儿，我想法子弄点去。”
  胡杏林想想也是，浅尝一口，确实没毒，却忍不住老想起小胖子教野兽青年下毒时的神情，香喷喷的烤肉，怎么吃怎么不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