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酒目送着无衣出了门，瞧了眼孟婆，便也矮身坐去。
  “楚阳原是北海水君，因万年前的那桩天地事，引咎退位，只是叫顺口了。”
  孟婆很是贴心的解了她的疑，
  “你是孟婆？”
  她瞧着那老妪，面目慈善，一双眼睛褶着像是睁不开似的，可那干裂的薄唇却弯成了个下弦月。
  孟婆稍稍颔颌，便自往她面前变了杯茶来。
  “这……这是孟婆汤？”九酒往前推了推，“弄错了我还没死，消不得这汤。”
  孟婆仍只笑着，
  “只是我煎的茶，你同我的汤也没缘分，只凡人死后入轮回消的孟婆汤断往事，余下的神仙妖魔死了便是尘归天地，天地间再不得重来。”
  九酒咂了咂嘴巴，想来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再一想凡人如何坚强便也是百年的过活日子，做神仙妖魔的坚强些便是鲲祖鹏祖那般，若还得重来的机遇怕是要无聊死了的。
  “那神仙妖魔想要忘却此前的烦心事儿，喝孟婆汤可也顶用？”
  九酒撑着颌，无头无脑地问着。她虽没真打算立时逼自己忘了无衣这只乱点的鸳鸯，可若是师尊将大业提前了几万年，明天就从幽冥窟冲出来点兵上南天门干仗……
  九酒想事情喜欢一根筋，孟婆自然没想着这点，近来贩故事有些疯魔的孟婆眼神中幽幽冒出了星点绿光。
  “神仙妖魔忘情，东西各有不同。你虽是个四非的物什，且将将把你算作个神，便是要饮南冥绝水才可消情的。”
  九酒愣怔片刻，忙摆手，
  “诚然同我来的一道皆是神仙，可我确是个十足的魔，且是魔界少主。”
  说着便挺了挺腰板儿，觉着每每搬出这么个名号便该做足面子的。
  答疑答的热情的孟婆少见的噎住了话头，九酒很是讶异于方才自个儿竟有那么一瞬瞧清了孟婆的眸子
  蓦然间，竟有一丝熟识的感觉，
  “那……魔该拿什么忘情？”
  瞧着孟婆有些石化的脸，九酒干干垫吧上了句，
  “月亮花。北海的月亮花。”
  孟婆眸子飘忽着，轻声回着，
  “丫头，孟婆我也是个贩故事的，以后若有什么愿望，过来找我。给我讲讲你的故事，我便能圆你这个愿望。”
  九酒正惆怅着这个闻所未闻的月亮花的名号，孟婆突然牵上了九酒的手，倒将她自惆怅中扯了出来。
  “什么愿望都行？”
  “都行。”
  老人家说话，总是让人很信服的。
  一个故事换一个愿望？她九酒瞧得话本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及的多，挑拣着囫囵个故事给孟婆，月亮花便是唾手可得的。
  “那我现在便给你讲。”
  九酒拾起茶杯一口见底，手却被孟婆一把托住，
  “老身要的是你自个儿的故事。”
  九酒顿了顿，她自个儿的？想她火了将近五万年，自然不是白活着的，要故事自然也有。
  “现下你的故事都不够格。”
  孟婆补了一句，将九酒精鬼的点子尽数消磨了。
  “不急，不急”
  孟婆轻拍了拍九酒的手腕，便起身往四脚锅炉旁挪去，九酒这才发觉已有十几只鬼落座了，且还有一只正正坐在自个儿身边儿。
  九酒梗了梗脖子，慢吞吞将自个儿僵直的身子往旁移了移，再移了移，再款款立起来，加快脚步挪去孟婆身边。
  孟婆斜睨着红衣近了，仍是那和蔼的笑，一圈圈搅着汤，过了片刻，将勺子倒扣在锅沿，四脚锅炉便蹬直了小短腿儿极有效率的往来于桌台间，一碗碗的舀了放在面前，一碗两碗三碗都有，鬼客人对着那么些黑乎乎的汤似是极满意的，一碗碗的喝的急切。
  “这些……尽是饿死鬼吗？”
  九酒瞧着那黑汤便提不起试尝的兴趣，
  “他们瞧见的是他们想吃的菜品，大鱼大肉的自然吃的痛快。”
  九酒对于冥界的手段有了新的一层认识，原还有如此法子哄骗喝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