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阿赤眼尖，第一个看见书旦提的袋子，她冲过来说：“呀，这啥呀，哪来的？”说着就伸手去抢过袋子，打开翻看，“谁给你买这么多东西啊，嘿嘿，什么都有，还有暖宝宝，真贴心。”叶珊和包堡闻声，也跑来凑热闹。
  “哟，这是圣诞节礼物嘛，谁送的？”
  “送的这都啥玩意儿啊，这也不是礼物啊。”
  “是不是男朋友送的，你在未州认识的？”
  “啊，男朋友，书旦有男朋友了？真的吗，怎么没听你说，还保密呢。”
  书旦一急，不知道说什么，吱唔着，“没，没有，就是特训营的班长。”
  阿赤听了眼睛直发亮，“哎呀，还真有了，快点，老实交代，刚才他给你送来的，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嗯，是，哎呀，就是好久没见了，来未州就跟他聚过一次。”
  包堡说：“那人家肯定是喜欢你呗，要不不会买这么些东西，你说你这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呢。”
  叶珊说：“啀，今天是圣诞节，他怎么就送点东西就走了，怎么不请你吃晚饭，一起过个平安夜啊。”叶珊一脸暧昧的笑。
  阿赤也跟着起哄：“就是，一起过个浪漫的夜晚，多好，你快去约他。”
  包堡拦住她：“哪能女的主动啊，要约也应该是那男的来约书旦，你懂不懂？”
  “女的主动怎么了，要是我喜欢我就主动约他，怕啥。”阿赤反驳。
  包堡窃笑着说：“你就不是个女的。”
  谁知阿赤的反应更快，“对，我不是女的，你是。”
  书旦被逗笑了，又想解释又想劝他们，“哎呀，没你们想得那样，他今天也在加班。”
  “加班连晚饭都不吃啦。”
  “对啊，吃个晚饭的时间总得有吧，他们什么部门啊，也太不人道了。”
  书旦心情很好，她提议：“今天咱们四个一起过节吧，找个地方吃顿圣诞大餐，怎么样？”
  阿赤一听，几乎跳起来，“好啊好啊，我都快饿死了，我要去吃大餐。”
  几个人欢呼雀跃着，一下从连日加班的疲惫中焕发出全新的食欲。
  岩壑小跑着赶回澜湖国际，他所在的部门总监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轮流找每个主管谈话，岩壑走进办公室时，总监正好叫到他，他平缓了一下气息，又擦擦头上的汗，然后推门走进了会议室。
  未州阴冷的空气中，飘散着稀疏的节日味道，夜幕低垂，行人寥寥。书旦、阿赤、叶珊、包堡，四个人走在路上，寻找有浪漫情调的西餐厅。他们把自己紧紧地裹进羽绒服，但心里仍有种挥之不去的寒意。
  路过一家7-11时，包堡说要买烟，阿赤要喝可乐，四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欢迎光临！”店员热情地打招呼，店里一派节日气氛，房顶吊满了各种彩色的装饰品，门口的货架上摆着白色毛边的红帽子、闪着金丝的红袜子、还有亮晶晶的圣诞树挂件和各种节日礼物。
  几个女生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站在货架前左看右看，她们同时看上了一套毛绒玩偶，决定买了当作圣诞礼物，互相赠送。包堡在冰柜里发现了一个精致小巧的蛋糕，他说要买给大家一起吃，就取出一个拿到收银台，再加上一包“南京”牌香烟，一共93元，书旦在旁边听到收银员说出那个数字，一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有多想，只沉浸在同事们的相互依偎中。
  可爱的礼物和蛋糕让四个人一下变成了孩子，他们在路上边走边笑着闹着，似乎忘记了寒冷，不知不觉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家漂亮的西餐厅，餐厅的木质大门华丽厚重，门上的玻璃窗透出温暖的灯光，仿佛寒冷的冬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燃烧的火光，书旦被那西式复古的建筑吸引，其他三人也停下脚步，好奇地伸头观望。
  “这个店看起来不错，咱们就去这里吧，怎么样？”阿赤说。
  “装修这么豪华，会不会很贵啊。”叶珊有些怯懦。
  “怕啥，咱们进去看看，要是太贵咱就走呗。”书旦挺胸抬头，拉着叶珊迈出大步。
  包堡也说：“就是，走走走，先看看再说。”他率先推开那扇墨绿色的木门，四个人便鱼贯而入。
  餐厅内的装饰是色彩浓烈的，墨绿色背景的花纹壁纸覆盖整个餐厅的墙壁，每个窗边都垂着紫色的天鹅绒窗帘，用金色的绑绳缚住，餐桌上铺着鹅黄色的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了银色的刀叉和白色餐盘。这里的椅子造型都很复古，有木质、金属、皮质的，但几乎没有两把椅子是相同的。
  餐厅很大，在这平安夜却出奇地冷清，很多座位都空着，服务员见有客人进门，喜笑颜开地上前，把他们带到一张靠近暖风机的桌子。四个人脱掉外套，书旦搓着双手，想驱赶心中的寒冷，叶珊拿起手机，寻找房间里漂亮的角度拍照，包堡和阿赤争抢菜单。
  “让我先看看价位，贵不贵。”
  “我先看，我看看都有什么菜，要是菜不好，咱还不吃了呢。”
  “还有你不吃的，你都吃成啥样了。”
  “哎呀，你别闹，我都看不见了。”
  价格确实不贵，在未州，装修豪华的餐厅很多，但价位普遍都比较合理，不像在北京，稍微像点样的餐厅就不会便宜。几个人专注地开始认真研究起菜式来，一定要好好度过这个节日。
  包堡和阿赤点了澳洲肉眼牛排，叶珊点了烤牛小排，书旦点的是香煎银鳕鱼，除了主菜，还有法式鹅肝、波士顿龙虾、凯撒沙拉、香焗芦笋、奶油蘑菇汤等等，四个人像饿极了的乞丐一样，看见什么就点什么，疯狂地想要去填满干瘪的胃和寂寞的心。
  等菜的时间，包堡把蛋糕打开，用刀叉小心地切好，分给每人一块，又倒上红酒。四人举杯，温暖的灯光映着他们的脸，阿赤说：“谢谢包堡的蛋糕，你今天可真好。”这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她没有揶揄他，包堡的脸上露出害羞的笑。
  书旦说：“是啊，包堡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还挺细。”
  叶珊说：“这是我头一次不在北京过圣诞节，和你们在一起一点都不觉得孤单，谢谢包堡，谢谢大家，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岩壑此刻正坐在会议室里，对面是事业部总监和hrg，岩壑的眉皱得就像两团杂草，眼睛盯着总监的脸，快速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他想在总监的脸上寻找到一丝可疑的迹象，但却徒劳无功。
  总监委婉地说：“这次业务调整比较突然，对大家多少都会有些影响，不过，你的工作能力很出众，转岗后也一定能干好，希望你能理解啊。”
  岩壑认真地说：“可是，我对咱们的产品一直很有信心，这次业务调整，等于是把咱们部门打散，人员都要随之调动，那产品怎么办？还有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
  听他这么说，总监有一丝窘态，干咳了两声道：“这个嘛，现在产品bug太多，需要重新整合团队，调整技术重心。”
  其实，岩壑心里很清楚，自从他进入这个团队，接手这项业务，部门内部就有两股不同的势力，负责同一产品的不同部分，一派务实，尊崇专业和效率，不提倡加班，另一派喜欢喊口号，要求全员无休止地加班，并提出，不加班的人，绩效为0，kpi压力之下谁敢不从。
  结果是务实派负责的部分没出问题，口号派的部分却诸多bug，但大家同属于一个团队，同一款产品，以结果为导向，两派都有责任。上面问责下来，总监祭出务实派负责人背锅，理由是他带头不加班，扰乱团队积极性和开发进度。上面一怒之下，决定把业务重组，改换团队，现有团队的人员要么转岗要么遣散。
  岩壑不站队，他不属于任何一派，但他却无辜受到牵连，总监要给他转岗，让他负责另一项工作。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岩壑想了想，说：“我这一年多都在为这个产品努力，现在产品出了问题，我希望能留下来继续完成它。”
  总监转头去看hrg，hrg用安慰的口吻告诉岩壑：“人员调整是公司和人事的决定，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太在意一时的得失。”
  岩壑见总监和hrg这种态度，知道再争论也没有意义，但他仍然说出心声，“我可以理解转岗的决定，但让我转岗去做我既不擅长也不熟悉的领域，这是违背我自己的职业规划的，我想起两年前，也是你们位给我做的入职面试，当时我曾经说过，我在广告行业从业多年，想把自己积累的知识和经验带到box来，这既是box看重我的地方，也是我来这里的初衷，我不希望发生违背双方初衷和价值观的事情。”
  hrg笑了笑，对岩壑说：“你的个性太强了，我看，你需要先调整自己的心态，拥抱变化，勇于创新，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价值观吗。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人如果试图将自己的价值观凌驾于公司的价值观之上，那只能说明他不适合这里。”
  岩壑不再说话，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仿佛一松开就会管不住它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