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真的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走上正轨，现在看起来，呵！
  老天爷是真的在故意捉弄他，给了他那么强烈的希望，现在又亲手把这点希望亲手掐灭了。
  无休无止的折磨，无休无止的痛苦，他们是真的要结束了，感情什么的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念漪快死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想到念漪快要死去的事实，心里就一抽的疼痛。
  阿漪……
  他的心里默默地念她的名字，可是她听不到。
  她像一个小人儿一样躺在病床上，她闭着眼睛，脸色看起来苍白虚弱。
  是真的很痛苦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偏偏要这样互相折磨吗？
  然而他们不是相互折磨，他们只是很单纯的不能在一起，以前不能，现在也是。
  他守在她的病床前面很久，看着苍白的的小脸，心里酸涩的厉害。
  她大半夜把小家伙接过来，先送她回家睡觉去了，然后守在病床前面一夜。
  已经很晚了，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孤灯亮着。
  病房里他开着壁灯，从橘黄色的暖灯中看着这个人的脸，他们认识好像是从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才高一，现在转眼就过了十一年，时间真是快呀，他已经从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变成现在一个成熟的让人心疼的女孩子。
  因为太懂得为别人着想了，她总是忽略了自己，将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这些年她把丁雨轩养的很好，把念承照顾的也很好，可是却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样子。
  总是想着对别人好一点，再好一点，不会麻烦到别人，也做到让人不厌烦，换来了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其实算不上是狼狈，但是就是，很让人心疼，真的。
  她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激起保护欲的女生，因为真的太柔弱了，弱不禁风的样子，想让男人不自觉地去保护，他真的是很懂事，也很可爱，温顺的让人心疼的模样。
  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他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看着她的时候眼里都是柔情。
  他待人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对着这个人的时候，更是将自己所有的柔情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有一种爱是心照不宣的，不言，彼此却心知肚明。
  只是以后，他们大概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段时间一样地相处，他很害怕这个人突然就不在了。
  他在病房里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才睡去。
  早上太阳刚照进来的时候念漪就醒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真的好害怕，她还有雨轩，她还有父亲，她还想，还想和肖源再试试，亏欠他太多，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了。
  他想着这些就觉得痛苦，眼泪顺着眼角溢出来，苍白的小脸上，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嘴唇也是苍白的，看起来病怏怏的。
  面前这个男人守在她的病床上，他应该是一整夜都在这里守着，眼下看着还有淡淡的乌青，她没醒，他睡不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好像连心都连在一块儿了，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伸手想摸他的脸，然而手还没有触碰到他，肖源就“唰”的睁开了双眼。
  她看起来有一点诧异，很惊喜，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你醒了。”他温着声音，脸上终于忍不住挂起了笑容。
  醒了，太好了，她终于醒过来了，他以为她醒不过来了，一颗心都悬着，快要吓死了。
  现在她终于醒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还好像很有些迷茫。
  她似乎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伸出手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了一下，他才开口，“你饿了吗？”
  昨天晚上她就没吃多少，一大早又醒了，估计早就饿了，他心疼地看着她，眼里都是怜爱。
  这种感觉是最真实的，止都止不住，毫不避讳地看着她，贪婪的看着他，好怕一个转身就把她弄丢了，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她这样好，他不可以弄丢她。
  念漪摇了摇头，她还不饿，不想吃东西。
  然后她就看见肖源正在看着自己，眼神里还有眷恋，就好像看着一个快要死的人。
  她忽然有些难过，为什么她觉得，明明是自己快死了，这个人为什么比他还要难过？
  这就是她觉得最亏欠这个人的了，他对她的爱她无福消受，又无以为报，真的很让人伤心。
  她眼睛红了一圈，看着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就像有一把刀，在不停的剜着自己的心。
  她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六岁，整天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书生气，跟在老师后面收作业，擦黑板，整个一个乖孩子的模样。
  因为他家境不太好，所以拼命的学习，每次成绩都是前三，他每年都会拿奖学金，念漪当时是真的很崇拜他。
  她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的学习，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答。“因为一无所有。”
  就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才要更加拼命，要比别人更加努力，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然而他想要的不多，以前想要的只是赚钱养家，照顾好爸妈，后来，他想他应该配得上念漪，于是拼命前进着追赶她的脚步。
  两个人的身份证都是一道很远很远的距离，即使是无意的，也一下子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开始更加努力，更加认真，他要赚钱，娶念漪。
  后来念家破产了，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整天把自己过得像做梦一样，这种感觉真好，此后的六年，他经常晚上做梦梦那些时光，真的很快乐，让人怀念，人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阿漪……”他轻轻的的叫她的名字，语气有些无力。
  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脑海里面不停的回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充斥着他的神经，他的神经已经变得很脆弱了，却还在想着这些令人心烦的事。
  如果她死了，他会陪他一起去的。
  这样想着，却让自己心烦意乱的。
  沐柒最近有些瘦了，沐衍生又叫厨娘给他做了好多好吃的，想把她那点可怜的肉给养回来，总觉得她现在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沐柒是真的不太给面子，根本没吃多少，她还是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尺六的小腰，紧身的牛仔裤都能被她穿出宽松的感觉。
  沐衍生还是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因为毕也南的事，还是因为沐研而难过，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让他看起来很心疼的吗？
  可是他最终什么都不敢说，他没有这个资格干涉她的事，还是害怕她难过的，他最怕她的眼泪水了，怕她伤心，如果自己去干涉她，她一定会更难过。
  这个是总是这样，就连难过的时候都不愿意分享给别人，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偷偷的锁起来，一个人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哭泣，他是见过的。
  也不想再见第二次，不喜欢她哭，她哭的时候，连着他的心都揪着，是很难受的。
  沐衍生在她上楼之后也放下了筷子，他垂眸看见对面放着的饭碗，大半碗饭都放在碗里，她根本没吃多少。
  她现在是在干什么？故意让自己难受？以为这样他看着就觉得很舒服吗？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跟她说，只是每次看见这碗就觉得不高兴，还有她那张总是苦着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像一个行尸走肉的布娃娃。
  沐柒将自己裹在宽大的大衣里，黑色的大衣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原本就惨白惨白的脸色，现在看起来很虚弱，她像是一个病人，需要照顾的那种。
  外表怎样并不重要，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空一样，怎么都填不满。
  无论是毕也南，沐研还是许皓昀，每一样都够她心堵的了。
  心脏啊端传来的经久不绝的疼痛还在继续着，她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心跳很缓慢，她像是一个病人一样，然而这个病人并不想接受治疗，这样挺好的，如果就这样死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沐衍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电脑半天也没吭声，戴璃在一旁看了半天也没吭声，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些什么，跟了他那么多年了，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阿璃。”他忽然开了口，叫她的名字。
  阿璃……
  戴璃好像忽然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人，他幽深的眸子中，她更看不清他的情绪了。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如果他不这么叫他，她可能都不知道他记得她的名字。
  她眼底的情绪很明显，沐衍生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看到了，但是他没有，他没有去看她，目光就停在那里，把玩着手上银色的精致打火机，眼神晦暗，不明朗的让人觉得像要将人吸进去。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忽然这样开口，问的她一脸蒙。
  这个问题……并不像他的问出来的，然而确实从他口里问出来的。
  这段时间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于沐研的死他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有些失望。
  就像是和一个博弈者，原本伯仲之间的两个人，忽然有一个人失了棋，便是满盘皆输。
  输的人固然是输了，也接受了惩罚，接受了失败，但是那个赢的人并没有多开心，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少了一个对手，没有了较量，这棋就不好玩了。
  他现在就像是这个样子，二十三年的时间，他用了二十三年的时间去找一个报仇的时机，六年前的错过他又等了很多年，现在终于成功了他却不开心，他动了感情，可能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将沐研当成了自己的亲外公，即使那个人很偏心，即使他们没有血缘亲情，但是毕竟那么多年了，她没有感情，沐衍生也动了感情。
  他承认，自己不太喜欢他这个冷冰冰的样子，比起这个样子，他更希望他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需要去承受背负那么多，让自己这样的不开心，可是到底他还是不开心了。
  为什么痛苦的就永远是他呢？从小就没了父母，他在仇人的羽翼下生活了那么多年，隐藏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是真的很讽刺，他竟然拿仇人当自己的亲人。
  戴璃是真的感觉到心疼他，他真的背负了太多，痛的却永远都是他，命运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他总是折磨着那些善良的人，也亲手将那些善良的人变得不善良。
  既然都已经不善良了，那继续下去不是很好吗？偏叫他动了感情，对沐柒，也对沐研。
  戴璃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
  “少主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可是阿璃知道，在少主的心里，只是还没有完全放下，才会让自己变得这样难过，如果您放下了，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她总是认定着他执念太深，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别人，他居然和仇人那么亲近，却放不下，忘不掉，毁了别人的同时也毁了自己。
  “你说我放不下？”沐衍生脸上，面容很平静。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好像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这几年来她越来越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了，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打算给她搞懂。
  他脸上，似笑非笑。
  “我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我的仇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柒柒现在也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的，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不知道戴璃说这些话是因为什么，这是她感觉到的吗？她看到的难道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