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 改良人与改良仕
作者:高始皇      更新:2021-05-21 05:07      字数:4263
  “dorothy,打电话给凯瑟琳,不,发信息给凯瑟琳。”斐吉虽然无数次想和凯瑟琳联系,但是始终不知道如何联系是最合适的方式。
  全息屏幕上,出现了发信息的界面,“您好,尊敬的凯瑟琳专家,我是你的粉丝,非常狂热的fans,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银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我觉得我们很早之前有过交集,十五年以前,也就是2104年,您是否到过北纬37.5、东经69.8这一带,是跟随您的父亲一起去的。”
  叮,收到了答复。凯瑟琳:“我查了下父亲的工作日志,是的,我们去过两次亚洲的这个地方。不知道您是哪位…”
  裴吉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想了一下,答复:“您的父亲救过我的命,我当时受伤了。”
  叮,新的信息,凯瑟琳:“我记不起来了,只查到父亲的记录,一个改良仕昏迷不醒,帮助其修复并且安置在迷你飞行器内,帐篷设定自动回收。两天后又有记录,飞行器取消归舱设定,已经自动返航。”
  裴吉,眉毛紧缩,说:“尊敬的凯瑟琳女士,您查到的记录都正确,但是有一点需要纠正,我是人,不是改良人,更不是改良仕。”
  叮,新的信息,凯瑟琳:“我问了父亲,父亲回忆说当时给你治病的时候做了全身检测,你确实是个改良仕。我们有专业的科研仪器,可以很快查出来的。
  裴吉看到信息,身子颤抖了一下,用力的拍打了下脑袋,起身倒了一杯威士忌,又坐回来。
  我是改良仕?这怎么可能,父母生育我养育我成人,妈妈说过因为我是缺陷儿童,所以带我逃离城市,因为缺陷儿童都会被杀死,我是正儿八经的人啊。
  我怎么可能是,我是人啊!
  荒唐,这简直是,这简直是污蔑。
  裴吉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抱着脑袋,然后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不动了。
  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小时候那种地狱般的生活仍旧历历在目,裴吉闭上眼睛。
  那是地球上比较大的垃圾场之一,当然也是布鲁诺实业集团eqm智能节约型资源生态的重要部分,小裴吉就跟随爸爸妈妈生活在垃圾场的边缘地带。那是一个如此糟糕的地方。
  每天只有很少的光,太阳只是在空气薄膜发电组充满电后不定期的才能照射到这片大地上,黑暗中的,极其干燥,散发着无数种怪味重新组合后的更怪的味道,以至于当你突然呼吸森林正常的空气可能反而会晕厥和不适应的,这里的水是浑浊的,eqm工厂的管道流出来的水、还有来自十几公里以外的厨余垃圾场净化过的(那里的居民用来洗澡和种菜)水被运到这里,而最好的水则是来自于雨天的上天的恩赐。永远都有风,只是有大有小而已,风更加速了这里水的蒸发;这里很难分辨季节,因为这里没有花、很少有草,没有河流。有的时候特别冷,有时又特别别热;这里没有动物,不,有一些和这里的人同样悲惨的,但是或许他们很快乐生活的动物,比如蛇、老鼠、蟑螂、还有一些像狗,但是已经进化或者退化的狗……
  这里的风,吹起的可能是沙子,也可能是粪便,也可能是建筑、机械、塑料的粉末,不管是什么,都阻挡不了一个孩子的长大和探索。
  街头,三五个孩子,奔跑追逐,他们从两排废弃汽车组成的高墙中间的巷道跑出来,钻过地面上水泥和砖的大烟囱,进入一个无人驾驶货车的破烂的货箱,从一个大洞进去,里面马上传来叮啷当啷的声响,而车顶只剩下几根横梁,斑驳的锈迹也随着摇晃,几个孩子从货箱又钻出来,冲到一面墙下。裴吉跑的最快,他向前扑倒,嘴里喊着:“抓到啦,终于抓到啦。”手里一只棕黄色的鼬鼠剧烈挣扎着,小伙伴们围做一团。
  工厂的墙很高,上面是电网,还有一排轨道,轨道上面有机器来来回回的巡逻着,有摄像头的机器,还有装满子弹的发射装置,墙下面不远处,一个破裂的显示器亮着,虽然屏幕有点花,但是却可以看到上面显示的是microsoft windows 100的登录界面。这里很快恢复了安静,显示器上的一条白线闪烁着、游离着。起风了,风刚开始很小,很快变大了起来,当地面上的扬沙飞过显示器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砂子的运动轨迹,这也是风的某种表象吧。
  斐吉:“爸爸你不能杀它,它是我带回来的,爸爸我们不能吃它。”
  斐父:“那你说它可以干什么?”
  斐吉:“它,它可以,它可以陪我玩儿。”裴吉很惊讶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理由,两眼泪水夺眶而出,一个手摇晃着妈妈的胳膊。
  斐父:“玩儿,就知道玩儿,你知道咱们家多久没有吃过肉了吗,你知道我每天出去干活儿有的时候饿的快要走不回来了吗?”
  斐父:“你的功课做了吗?你知道为了给你买到课程,花了家里多少钱吗?”说着,这个满脸黑漆的中年男人抡起了一把菜刀。
  妈妈拽住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胳膊,用力抢走了高高在上的菜刀,扔在了一边。妈妈拉着裴吉,裴吉抢过已经吓得不动的鼬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裴吉的房间是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21世纪初的列车的驾驶舱,两个座位是桌子,地上是床,散落着各种收集来的东西,屋子里面有衣服、书、一盆绿草、毛绒玩具、一个肯贝斯-第二代老式的小型计算机,这是一台联网后可以进行视频通话、和人机交互的计算机,肯贝斯是全世界著名的科技公司品牌,计算机的大部分功能都已经不好用了。鼬鼠被关在一个透明的花瓶里面,斐吉还向妈妈要了饼干和虫子放到花瓶里面怕它饿着,妈妈用手摸了摸裴吉的小脸蛋,说:“孩子玩儿吧,你要争气,亲了一下脸颊就出去了。”
  裴吉感觉非常委屈,因为自己已经把能学的都学了,包括家里的书,电脑上的模拟教室课程,从数学、历史、天文、地理、到计算机、经济、金融和商业课程等等,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因为他都是有什么学什么,但是他知道,周围的小伙伴还在学习认知课程和社会百科知识,而这些是他两岁半就学完的,现在他9岁。裴吉爬在桌子上,看着瓶子里的鼬鼠,正在转圈的鼬鼠停下来,瞪着他看,但是对吃的毫不理睬。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垃圾场里的老鼠吗?以后叫你yoyo吧,yoyo你是从工厂跑出来的吗,那你是不是吃的比我还好啊。
  “裴吉,你怎么还在玩儿,我们都要出发了。”这时候爸爸闯进来,抱怨说。
  裴吉马上收拾东西,穿上不太合身的脏兮兮的牛仔服,还有高帮的皮鞋,手套,拿着一个袜子改成的防止风沙的头套,裴吉跑出来,看到爸爸已经和两个大叔、还有自己的小伙伴在等他了。他们开了一台电力抢修车,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但是上面还有斑驳的喷漆,车的货箱已经破损不堪,两个小孩还有一个大人,坐在驾驶室的后排,车开动起来,马上吱吱呀呀各种声音响起来,有一个人必须拽着车门,因为感觉车门随时要张开。灰暗的地平线上,一路尘土飞扬,一辆车向前开去。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前面是一座座山(那其实是各种废品和垃圾堆积而成),因为这里原来是沙漠和戈壁,很多非法垃圾被倾倒在这里,后来被政府军巡逻监管,再后来建成大片的垃圾处理厂。工厂的运输机和传送带把处理完后的废弃物源源不断带来,也有工厂没有被处理过的,被大风刮到这里的,还有屡禁不止的各种废品被倾倒在这里的。
  沙尘、粉末和小碎的物品被风吹到垃圾的无数缝隙里,人可以走在表面,近两年很少有人被陷进去了,走的多了,都被踩实,空的地方已经成了坑。表面仿佛是长出的各种形状、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有的依稀能认出是炸烂的飞机机身、断桥、汽油桶,破柜子等……主要找的是食物、一些能拿到黑市交易的东西,还有可能留下有用的东西。
  走在最前面的大个子,手里握着一个拐杖样的,但是比拐杖要长很多倍,发出滋滋的无线脉冲的信号,那是一种用来探测贵重金属和物质的仪器,比如锎、钚、铼、钨、锑、钼、铟、锗、镓、钽、钻石、氚、金、铂,也包括一些黑市上被炒到很高价格的翡翠,来自古老东方的宝石。锎是用来治疗恶性肿瘤的,是人工合成出来的超铀元素。钚用于生产核设备的燃料和航天器能源,还有金银钻石等这些都是黑市最喜欢的。走了几公里的样子,虽然金属探测仪响过几次,要么是干扰、要么是含量很少,几个小时,几个人只是捡到了一个电梯箱,一片保存完好的光伏板、一瓶红霉素,还有一尺长的腊鱼干,两个小孩则捡了玻璃球、sony的断了腿的机器狗。电梯箱被挂在一个飞行器上面,随着人们走走停停,电梯也走走停停,悬在半空中,风大的时候必须放下来或者躲在大的物件后面避避才能继续前进。大人们把腊鱼中看起来没有完全变质的部分,加热,分成两份塞给了裴吉和另外小孩。
  裴吉从来没有见过湖和大海,之前吃过几次鱼罐头,但那貌似已经是几年以前的事情,所以满怀期待,甚至还花几秒,内心做了个简单的祈祷。可是当他把腊鱼肉放到嘴里的时候,差点喷出来!
  这是斐吉小的时候的生活写照,斐吉后来知道那个黄色的鼬鼠yoyo是一只探矿机器鼠,并不会说话,但是可以控制电脑和人沟通。鼬鼠不仅教会了斐吉很多使用电脑的知识、高深的程序算法和软件,还帮助斐吉全家探寻了一些稀有金属,增加了斐吉全家的收入,而鼬鼠也能不断的更换电池和维续生命。
  斐吉印象很深的是一次,刚学会使用adobe公司开发的ultra 5d,一个5d的模型编程和调试语言,屏幕上多个界面,一行行多种颜色的代码不断变化着,其中一个界面实时预览,另外一个界面则是智能提示、预测和智能辅助程序。斐吉按照yoyo教自己的语言,模拟了另外一只鼬鼠,裴吉在命令行输入:debugview.exe /a /t /g /s很快一个鼬鼠的会哭会笑、拱手作揖的动画就完成了。小鼠和小孩,都笑做一团。
  局势突然变得动荡起来。政府下令彻底清查非正常居民和加强边境管理,降低和减少犯罪率的发生,提升整体的国民生活幸福程度。正当大家憧憬美好生活的时候,从更北边逃过来的人们却彻底打碎了这个梦想,他们说很多人被装在车上,以为会送到收养中心以后会享受到社会保障,很多辆车被开到一个废弃的矿坑,激光枪炮疯狂扫射后剩下的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废墟。
  这里居住的,有的是罪犯逃避追捕或者越狱为了活命的,有的是父母带着按照政府法令必须杀死的缺陷婴幼儿避难的,有的是二十一世纪就没有接受过科技的原始部落随着社会发展,更加难以融入到发达社会,家园被占领流落至此的。当然,也有些莫名其妙原因来到这个文明的边缘,黑暗、贫瘠、荒凉、沙暴之地的。
  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裴吉从来都不知道,虽然小的时候裴吉也好奇问过,但是父母都是讳莫如深。不过,裴吉的父母还有周围的人都有一点可以达成一致,那就是小斐与众不同,与其他这里的孩子比起来,裴吉自己也经常诧异于是不是时空错乱回到了原始社会。这里有杀人犯、瘾君子、残疾人、智力低下的人,也有各种肤色怪异的人,但是裴吉并不觉得这些人有多么的坏,相反的他觉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当然也都有缺点,可是这不正是人的本质吗?世界上有完整完美的人吗,如果人过于完美,那将是多么恐惧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