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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机打算先前往咸阳城，寻找顺夕和碳龙的踪迹，但小孩模样的秦始皇却拦住了他，道：“你进不去，准确的说，你到不了那个地方。”
  “什么意思？”牧机问。
  “因为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或者说，你看到的所有只存在于你的眼里，这些都只是你眼睛的成像而已。”秦始皇脸上的云时暗时明。
  这下牧机倒糊涂了，“就像有人画了一张画贴在了我的眼睛上？”
  “不，是有人在你眼睛上画了一幅画。”李世民摆了摆圆滚滚的身子，差点滑倒。
  牧机只觉得烧脑，转不过这个弯。
  “因为你现在已经死了啊，阴世就是在你眼里浮现的画面而已。很多人好奇人死之际的最后一幕会看到什么，对于魔法师而言，就是看到魔法之眼里的世界。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在你眼里，并不在他处，没有一个人能走进自己的眼里，这也是无人能从阴世逃逸的原因。”李世民身上的雪更白。
  牧机听不懂这些，但有一件事他却能想明白，“那我也应该能看见顺夕和碳龙才对，不是我去找他，而是他会来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吧？如果是画，为什么画里没有他俩呢？”
  “因为你是画中人，同时又是看画的人。这就是人死之后的状态。”秦始皇道。
  牧机彻底不想动脑了，和他们一样往冰河上一坐，道：“你们非要把话说到云里雾里，我也就没办法帮你们了，随你们的便吧，活该你们被赶出来！”
  李世民蹦到牧机所盘的腿上，道：“你不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也可以，但你只有一种办法才能见到萝卜头和小橘猫。”
  “还是你干脆，什么办法？”牧机道。
  “让我们替代你成为看画的人。”
  牧机又茫然状。
  “你这么说这个智障怎么可能听明白？”秦始皇也已耐不住性子，道：“让我们替代你成为宿主，也就是我一开始说的，让我们去你的世界。”
  牧机这才长长地“哦”了一声，“你们想复活？”
  “这样一来你就能见到萝卜头和小橘猫了，因为左眼和右眼就像一张纸的纸面和纸背，分别是两幅画，所以当你拥有两双眼睛才能看事情看的更完整。当你翻过我们这一面，就能看见另一面他们。”
  李世民还没说完，就被秦始皇打断了，“再告诉你多点也无妨，你之所以看不到另一面的他们，是因为我俩目前还能掌握这一面的优势，压制另一面。能让你先看见哪一面，就意味着赢面，决定着哪一面能复活。不过我俩也没太多时间，你必须做个选择，这一面还是另一面？反正两面都是想复活的主。”
  牧机虽然仍一知半解，但也意会到，尽管对方拥有复活的心思和能力，但似乎必须自己这边提供某些条件才行，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大费口舌，“那你们怎么才能复活？”
  李世民露出微笑，弧度夸张，嘴角跟眼角几乎连在一起，仿佛一切终于步入正题，令他兴奋不已，“你只需要……用你的血，溶解屁股下面的冰河，冰河流动的时间越长，我们复活的时间越长。”
  牧机瞅了瞅前后均一望无垠的冰河，咽了口唾沫，道：“先不说我愿不愿意，就我这小身板能有多少血啊？竟然能消解这坚硬无比的冰河？”
  “作为魔法师，你当然是魔法之血，一滴能流一天，你虽然看起来气血不足的样子，但滴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李世民解释道：“等你流完了，我们就又回到了阴世，而你也就死了，成了这冰河重新凝固的一部分。但必须是在你活着的时候一滴一滴流，否则没有效果。”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绑起来，用针眼在我指头上刺个小孔？这样你们就不用在这苦口婆心诱导我了啊。”
  李世民道：“这样也行，但你的血迟早会流干净，我们出去活个一年两年的也没意思，为了长久，除了流血，你也必须得主动造血。”
  “造血？”
  “对，只有你源源不断地补充了新鲜血液，才能永不停歇地溶解冰河，这样我们就能多活几十年，直到你的器官老去、衰竭，不能造血为止。你还很年轻，起码能造五十年的血。而造血的方法，就是我们复活后，每一年会为你杀一到两个魔法师，你喝了他们的血，让身体吸收。五十年顶多也就一百来个人，也不算残忍。等你身体老去，吸收不了了，也就是我们合作结束的时候。期间你不能绝食，或者趁我们不注意将喝下去的血又吐出来，否则不仅你会马上死，还会连累我们。这也就是为什么几乎没有魔法之眼能复活的原因，你们这些宿主啊太难说话了，根本不懂得配合，你们用我们也是杀戮，我们复活后杀几个人又有何妨？更何况还是让你在阴世多活几年而已，每天只用贡献一滴血，剩下的时间大可去游山玩水，一个人自在，无人打扰，多清净。”李世民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顿。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成为这阴世的空气、沙子，或者是穹顶的虚无。我们再继续寻找下一个宿主，再来试图说服下一个跟你一样进入阴世的宿主。”
  “那你们还挺倔强的”，对方的复活之法虽然听起来无比残忍，但牧机却莫名觉得他们有点可爱，“可是你们明明是两个人，究竟是复活谁呢？”
  “这你不用担心，我俩会融合成一种人格，但意识又独立存在。也只有极至觉复活才是真正正常的人，因为你们每个人不都是感觉意识中有两个‘我’吗？一个感知自己的存在，另一个观察这一个。而双至觉的魔法之眼复活只会是个低能儿，因为左右眼分别在‘画’的两面，又只能复活一面。更别提前至觉了，复活只会是智障，甚至是野兽。”李世民的语气跟自身的雪人体温一样冷。
  牧机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但也并不想做什么选择，他对生没有追求，对死亦没有向往。
  李世民接着说：“你可能还是无法理解，打个比喻，用血来消融冰河的你，就会成为我们复活时间的沙漏，一滴血就是一滴时间之沙，你知道做沙漏有什么好处吗？”
  牧机摇头。
  “能不断地重置时间，不断地重来。”
  “可是沙漏的器官会坏，肉体会烂，不是还会走到时间的尽头吗？”牧机找到了矛盾点。
  “所以你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给时间找一点时间。”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始皇脸上的云雾忽然翻腾，如人间雷雨的天色，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却似乎下起了倾盆大雨。
  秦始皇的语气倒是不动声色，“他们来了。”
  脚下的冰河裂开几道纹路，如纸的折痕，放佛冰河之上覆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宣纸。俄而，上面被不知缘由的力量捅出一个蠕虫大小的圆洞，一只橘猫竟然从里面钻了出来，继而由小变大，从起初的苍蝇一般，几秒间与人同高。
  彼此平视，橘猫嘴中还叼着一根巨大的白色萝卜，恐怖的是，那萝卜竟长着人的头发，乌黑稠密。无脸无面，无五官。
  李世民暗自退后几步，阴声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对方的声音，不知来自白萝卜本身，还是来自橘猫代其发言，总之未见开口。
  或者更像来自自己心底的声音。只听见——
  “因为我把‘画’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