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后跟着孤，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不知何时沈珏已经起身，正站在水无的身后，捞起她如绸般浓黑又顺滑的长发，水无看着铜镜中那人异常俊美的五官，不知为何有些反胃。
  “其实我本就不想从你这得到什么，一样也不想要得到。”水无抽回了长发，头发中的优昙花香四下弥漫开来，惹得沈珏一阵心猿意马。他强忍住对水无的再次侵犯，他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欲罢不能。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红牙梳，嘴边不觉笑纹已盛，宛若优昙花开的正好。沈珏一看她手上反复梳着那一缕长发，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大怒，一把夺过红牙梳摔在地上。水无也不生气，似乎永远保持着那高高在上飘柔浮云的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堪称绝美，然而却让沈珏气得浑身发抖。她弯腰，拾起，擦拭，然后继续梳头。
  另一边，公子宋的秋水剑无力再握，他颓然倒地，满屋子的女人仓皇逃出。手中长剑映着他苍白的脸，他对着扭曲的自己笑了笑。低声说道：“如果这是场游戏，就让我快些醒来吧。”
  两人只相隔了一重开过的花海，此生的缘就此尽了吗？
  但归根到底，人世间的深情终究抵不过权势金钱，你所珍惜的，你所宝贵的，都可以被别人放在手中把玩、糟蹋。你的一往情深，是否还一如当年？
  茗秋立在门外未敢吭声，生怕哪句说的不顺了公子的心，自己的后脑勺又要倒霉。可已经足足一个晌午，公子不但滴水未进更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鼓捣了半天，不时叫他拿些纱布器皿来，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可真叫人担心。茗秋在外面干着急。
  索性心一横，茗秋觉得自己正决定了一件大事。他要去请水无姑娘来瞧少爷，即便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可少爷的痴病，终究只有水姑娘才能治得好。可一转身，就被一抹素衣晃住了双眼，这雪蚕丝在日光下，闪闪发亮。水无敛了笑颜盯着眼前的小厮，那是那人不离身的小厮。今日，他是起得晚了吗？
  “水水水……”几个水字未说完整，身后已被咯吱一声开门声惊个半死，他伺候少爷这些年还不曾见过如此场面，精明如他也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画面，不知为何此时看来却有些害怕。这满院破败的花枝怕是他跟着侍候的最后一季优昙花了罢。
  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茗秋不愧是公子宋调教出的小厮，此时很有些眼色地溜走了。并支走了临近的几处姑娘。
  公子宋第一次衣冠不整的在她面前出现，成名的秋水剑此时正躺在满屋子的各类事物的碎片中，宛如一把菜刀，他的月白蓝袍沾染了丝丝殷红煞是惹眼。
  水无毫无征兆的扑到南宫宋的怀里。
  南宫宋顿时愣住了。这个场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又无数被自己否定。他觉得即便是这样的幻想也会亵渎这冰清玉洁的女子。她在他心里，圣洁的无法触及。
  南宫宋双手一抖，紧紧抱住身边的人，狠狠的，生怕她一不留神就像幻影一样消失了。即便是梦他也想要留住她的温度，哪怕只有一秒。
  “水无……”他听得到自己声音里的恐惧。“我想你的剑了，想你的月白蓝袍，想你的优昙花。”水无第一次对他说了这些话。明明是那样娇弱蝉翼的情绪，却在南宫宋耳中听成了绵绵的情义。
  南宫宋抱着水无靠着屋内的墙角坐下，周遭也却是没有一处完好之地供二人共坐。索性南宫宋扯了被褥散在地上，权当作一个地上之床。
  水无看向屋子四周，尽是被刀剑砍过的伤痕，不禁蹙眉。“不过是醋了。”南宫宋孩子气的嘟嘴说道，和平日里公子哄姑娘的说辞一样，可她却满心满意的信了。带着心疼，玉手覆上他棱角分明却略显稚嫩的脸。“是我连累你。”
  “我原以为你心里是没我的。你那样的人，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才能令你动容。那日，我取雪蚕丝负伤而归，你也不过是微微皱眉说句，别脏了院子。”当时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明明十分委屈，可现在说来却也不见得多么委屈。无论如何他都不肯记她半分不好。
  “以前总觉得这世间也没什么可悲可喜，旁人都说我性子凉薄，然而，我却不十分在意。”水无干燥的手掌上仿佛浮起透明的精灵，顽皮而聪颖，在她方寸掌中奔走跳跃。她素白指尖五指山般悄然拢起，她孩子一样得逞的笑笑。南宫宋待在一旁不觉痴了。“原本与沈珏的事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可是，看见你，我的心就很疼。”水无猛的握住了手掌。圆润的指尖压在白皙的皮肤上，抠出道道月牙儿样的血痕。
  岁月荏苒，他那一身月白蓝袍终究是种在了她空明如镜的心中。水无晓得，她动了情，也许再也弹不出那样仙气儿的琴音。可是如果没有他来剑舞，好像什么就都没有了意义。一朵花的开落都能让她弹上整整一夜的安魂曲，更何况矢志不渝的一颗真心呢。她这样的人，也只有他才能令她动容。
  南宫宋抬手将她鬓角碎发掖在耳后，人都道我公子宋为你水姑娘疯魔了，都到我每半年拼劲一切拔得头筹是为与你一夜风流，如果我说每夜只与你弹琴舞剑，怕是会让那些人笑疯了。他歪歪嘴笑笑，除却昨夜与国主的一番较量，平日里南宫宋脸上都挂着这样邪气而不屑的笑容。
  “涟水居里的人说我伐尽昙花只因国主占了你的身体，使我折了面子。”南宫宋把玩手上的青瓷瓶，“我是恨极了。却是恨自己没有护你周全。”南宫宋顿了顿，望着水无清冷的面色，“可那些，我都不在乎。”
  “世人迂腐，都以为爱是得到女子的身体，便是得到了她一整个。可是我的爱却是你好好的活着。你爱我，有我一日，便护你一日，若我死去，我也必定保你此生无虞。”
  “我也要你应我一件事，”水无正色道，“你说，无论如何，我都应你。”
  “碧落黄泉，死生相随。”南宫宋从未想过水无有一天会同自己说出这样甜蜜的一番话，这样的画面即便是梦境中也不曾出现过。
  “好，”南宫宋朗声笑道，“碧落黄泉，死生相随。”说着秋水剑挽个剑花削下一缕青丝，水无浅笑，接过软剑一也齐耳削下一缕。纯黑色的两股发丝仿佛天生就长在一起紧紧痴缠，结成一个好看的同心结。两人就着昨夜未干红烛泪，三叩首，这便算拜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