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欲语还休
作者:公哲      更新:2021-05-20 17:02      字数:5500
  2012年05月22日,星期二,17~28c,晴~多云,东风,微风
  宜:进人、口会、亲友
  忌:塞穴、上梁、动土、伐木
  爱丽丝总是看到什么都想试一下。
  上云霄飞车时,吴哲感受着加速、急转、失重的状态,此时的他心惊平和的多。
  吴哲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游乐场的场景,那时候刚看完《死神来了》不久,对里面游乐场的场景印象深刻。
  飞车上的护栏会紧紧护卫住身体,无需害怕。但是吴哲还是紧张不已,他们会用力握紧扶手,放佛随时随刻就会被甩出去。他享受不到其中的乐趣,心中暗暗祈祷,尽快过去好了。
  现在的他依旧享受不了乐趣,只是享受陪同的趣味。
  他隔着座椅,紧紧握住爱丽丝的小手,目光温柔。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只要她在就好。
  下了飞车的爱丽丝,走路有些虚浮,轻飘飘的说,“小爸爸,我感觉要飞起来了。”
  吴哲一笑,双手将爱丽丝举起来,“飞起来喽!”
  爱丽丝张开双臂,抬起头看着阳光,伸手一指,“我要那样飞起来。”
  不远处便是一块公园,手持线盘的人们在哪里放着风筝。天空中交错着燕子、凤凰、鹰,远远望去,只见它们停留在一处,翅膀微微摆动,仿佛要脱开身上绳索的束缚,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想要吗?”吴哲问道。
  “嗯。”
  吴哲让爱丽丝坐在自己肩头,环顾四周,找到了公园的入口,在门口找到了卖风筝的,买了一个小小的蝴蝶风筝,交给了身后的爱丽丝。
  “飞哦。”爱丽丝将蝴蝶向上一扔,蝴蝶又缓缓坠地。
  吴哲让爱丽丝拿起手柄,手中举着风筝,“爱丽丝,跑起来,风筝就跟着你飞起来了。”
  爱丽丝举着手柄跑起来,蝴蝶向上一飘,飞的和爱丽丝一样高。
  “飞起来了。”爱丽丝欢笑不已,不住回头,可惜一停下来,风筝也随着落下来。
  吴哲见附近有人骑着双人车,心中一动,问明道路后,拉着爱丽丝去租了一个车子,将风筝系在了车后座。
  时间一点点流逝。
  爱丽丝的欢笑声不绝,吴哲内心暖暖的,他很久没有过的如此充实了。
  在那段岁月中,他常常盯着一滴水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没有时间虚度的感觉。
  归来后,时间的紧迫感一下子压来。他要做的事情是如此的多,不愿意浪费分豪,以至于过度的负荷,严重的消磨了他的身体和耐心。
  此时的吴哲,又找回了昔日的感觉,对他而言,陪伴亲爱的人儿,才是最值得的。
  眼见阳光西斜,渐渐,只剩下余晖。
  吴哲和爱丽丝坐在公园内的长椅上,和她各自握着一个冰激凌,舔着冰激凌上的巧克力。
  吴哲说,“真愿意和爱丽丝一直坐下去。”
  “真的吗?”
  吴哲摸摸爱丽丝的头,“可小爸爸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你什么时候能做完呢?”
  “也许要一辈子那么久。”
  “那么一辈子是多久呢?”爱丽丝反问,“是永远吗?”
  吴哲一怔,不语,抬头向上,望着云霞。永远真是个可怕的词汇,这样一说,自己就没有时间再做其他事了。
  爱丽丝委屈的低下头,拿着冰激凌的右手放下,“那爱丽丝怎么办?”
  “不会那么久的。”吴哲搂过爱丽丝,轻吻她的额头,“等我做完事,就陪爱丽丝。”
  说完后,吴哲又想起陈欣然,忽然心中一痛。
  此前,他一直以为,如果真的不可得兼,他还是会选择爱丽丝,所以了如牵挂。
  此刻,他才意识到,陈欣然已然成为自己不愿意割舍的人。爱丽丝来前,他生命中多数的愉悦都和她丝丝相连。他为她做了诸多改变,并且愿意做更多,因为喜欢。
  其实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多个人的。
  爱丽丝一笑,“好啊,爱丽丝等着小爸爸。”
  说完,爱丽丝站在长椅上,拨开吴哲额前的头发,亲了一口。
  吴哲的心都要化了,“爱丽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小爸爸每次许诺,都要亲爱丽丝的额头啊。”
  “i,will.”吴哲起身拉着小天使,“i,promise。i,will。”
  “i,know。”小天使说,“i,know,it,is,you。and,i,know,you,will。”
  吴哲起身,“爱丽丝还想去哪?”
  “爱丽丝累了,要睡觉。”爱丽丝说着趴在吴哲背上。
  许是玩了一整天,爱丽丝真的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吴哲脱下自己的外套,将爱丽丝裹住,而后背着她走到了公园外。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吴哲站在十字路口,他本想带爱丽丝回家,可心中总是牵挂着一个人,终于还是朝那个方向去了。
  到了小区楼下,吴哲竟有些迷茫。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他又多了一种前途未卜的忧虑。
  还是走到了楼上,背后的爱丽丝睁开迷蒙的眼睛,“到家了吗?”
  “到了。”将爱丽丝抱在胸前,吴哲右手轻轻扣了两下。
  “谁啊?”
  “是我。”吴哲顿了顿,“妈。”
  屋内的脚步急促了些,门外的吴哲在等待命运的裁决。门的后面,是一张笑脸呢,还是拒人千里。
  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郝爱佳姐姐。”爱丽丝忽然精神起来,挣扎着跳出吴哲的怀抱,抱住了郝爱佳的右腿。
  郝爱佳笑着说,“吴先生,人家还年轻啦。”
  吴哲颇为尴尬。
  “唉,小哲来了。”陈母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快进来吧。”
  吴哲进屋,眼见陈父、陈母都在,还有一对陌生的外国夫妇,以及站在卧室门口,穿着粉红睡衣、拖鞋,气嘟嘟的陈欣然。
  那对外国夫妇不住地表示感谢,给吴哲拥抱。
  “误会解除了,真好。”郝爱佳笑笑,“也怪我,太粗心。爱丽丝的手术才好,就迫不及待的要见吴先生。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就没有解释,谁知道会让陈女士误解。”
  陈爸一笑,“也是做善事嘛。然然这丫头也是,事情不问清楚,就乱发脾气。”
  “什么都怨我是吧。”陈欣然一跺脚,“我电话里又不是没问,他怎么说的,说就是他女儿,希望我理解。我理解的了吗?”
  陈母拍了下陈爸,“这火才下去,你还想撺掇起来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不。”陈爸闷头喝茶叶。
  郝爱佳一笑,“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爱丽丝先跟我们回去,等过段时间,再过来。”
  陈母笑着走向爱丽丝,“哎呀,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来,让姥姥抱抱。”
  爱丽丝有些怕的躲在郝爱佳身后。
  郝爱佳笑笑,“爱丽丝有些怕生。”
  那对外国夫妇站起身,和陈父握手后,就要将手中的行李箱给陈父,怎么推让都不行。
  郝爱佳带着众人离开,临走时向吴哲眨了下左眼,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吴哲看向爱丽丝,见她不愿离开郝爱佳,也不愿离开自己,心中极为不舍。
  可他还是眼睁睁看爱丽丝离开了。
  别人为他准备好了一切,自己只要顺水推舟就好,如果真的不想失去陈欣然的话。
  人,每多一件想得到的事物,就要接受失去。
  吴哲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小说情节:
  在一场比武中,骑士和对手势均力敌。骑士望向看台上的公主,告诉自己,自己不能输。
  骑士用爱鼓励自己,奋发全部斗志,寄希望在最后一招的比拼上。然后,他被对手击飞。
  骑士想起师父对自己说的,将胜负寄托在虚妄的东西上,是没有用处的。
  吴哲想,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和那个骑士一样,寄希望于爱情,要得到爱情,所以这一战自己不能输。
  其实,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多一个弱点。
  法律用来约束正常人,他们有父母子女家庭,有工作,用房子、车子、钱、股份等等。
  牵挂越多,他们越担忧。怕忽然有一天,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所以谨小慎微,所以遵守法律。他们害怕法律惩罚自己,顾虑多多。
  而一无所有的人,最漠视法律。
  亲人当他们死了,他们居无定所,没有工作。他们会嫉妒别人什么都有,会习惯不劳而获。法律对他们的惩戒,不能让他们畏惧。
  一场入室抢劫,一次见色起意,对一个家庭造成浩劫,却无法对他们造成更多的伤害,因为顾虑也少。
  曾经的吴哲,顾虑同样少。
  可得到的越多,顾虑也同样增加了。
  换做之前的吴哲,不屑于撒谎,不会接受旁人这种善意。
  可如今,他要接受,可能以后还要学会撒谎、圆谎。
  这就是代价。
  陈父打开小箱子,瞬间血压都有点高了,一摞摞的钱币,对人的视觉冲击,不是平常人能淡然处之的。
  陈欣然本来双手插在睡衣口袋中,嘟着嘴,一瞬间也有些发愣,吐了吐舌头。
  陈母站在那里,皱着眉,看向吴哲,“小哲,那小姑娘的爸妈这么有钱啊?”
  吴哲点点头,走到陈欣然身边,“可以和我回去了吧?”
  陈欣然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胡搅蛮缠?”
  吴哲摇摇头。
  陈欣然心中窃喜,“不是就好。告诉你,就算你是做好事,也要跟人家说清楚。你自己说,之前是什么态度?”
  陈父担忧的问,“小哲,你那个骨髓移植手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吧?不然他们怎么给你这么多钱。”
  陈母道,“哎呀,骨髓移植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没看电视里,就姚明那个广告,捐献骨髓就跟献血差不多。也就是小姑娘家里钱多,你没看电影里,有个小姑娘父亲是大学教授,女儿得了白血病,治病把家里钱都花完了。要不说人都看命呢,小姑娘就是命好。”
  陈欣然想起初遇时,爱丽丝坐着豪车,心中早信了八分,忽然想起郝爱佳,又多了几分醋意,“这次原谅你,不要有下次了。”
  吴哲笑,“不会了。”
  陈欣然上前捏住吴哲脸蛋,“你笑什么呢,怎么那么爱笑?”
  “我听说,爱笑的女人运气都不错,男人应该也一样吧。”
  陈欣然笑出声来。
  陈母道,“这下没事了,想起来了,还没做饭呢?”
  “别做了。”陈欣然说,“去外面吃去。”
  陈父道,“小哲,你把钱拿走,人家那是给你的。别留这了,不然我这血压受不了。”
  “留这里吧。”吴哲道,“也算我的一份孝心。”
  “哎……”陈父刚想推辞。
  “爸,你和他客气什么。”陈欣然上前将钱收好,往自己屋里一丢,“他的不就是我的嘛。再说了,大晚上的,他又不开车,带这么多钱算什么,就放这了。走,出去吃饭喽。”
  陈父、陈母都有些无可奈何的看向吴哲。
  龙虾、章鱼、海参、刺身、三文鱼。
  吴哲倒是少有跟陈欣然的父母在一起吃饭。一个人吃饭在于清净,无人打扰,多几个人,席间的氛围就热闹些。
  陈欣然理所当然的主角,在座的人,以她为纽带系在一起。女婿和儿子,毕竟是不同的概念。
  陈父、陈母和吴哲单独在一起,顿显尴尬,只能相互谈论些无关紧要的事宜,而陈欣然的加入,无疑添加了诸多乐趣。
  陈欣然既可以和父母谈论些未嫁的趣事,也可以和吴哲说些生活中的琐碎。
  对陈欣然而言,在座的三人,都是她此时最重要的人。父母的养育之情,丈夫的恩爱之情,无疑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娶一个人,也意味着娶了她的家族。
  吴哲想,如果让他选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那么一定是他、爱丽丝和陈欣然。
  爱丽丝呢,肯定是他、吴哲和郝爱佳。
  他就少的多了,只有吴哲和爱丽丝。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又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或许他最爱的人更多,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一席既罢。
  打车送陈父、陈母回去后,天色已晚。
  陈欣然在西湖边公司时,常在外出差,知道身份证的重要性,故而总是带在身上。用身份证开了房间后,两人相拥在一起。
  温存过后,吴哲想起离开的爱丽丝,内心多了愧疚感。自归来后,他很少失眠了,可今晚却久久不能寐。
  他认为自己做了一项交易。
  他心中常想,爱丽丝是自己无比珍惜的女儿,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可事到如今,为了挽回陈欣然,他还是委屈了爱丽丝。
  如果爱丽丝不离开,她会睡在自己身边,小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不然彼此分开半点距离。
  吴哲叹息一声,是性爱冲昏了自己的头脑吗?
  自己为了一时的快感,放弃了爱丽丝。如今快感得以释放,又开始追悔,自责。
  我离当初的自己越来越近了。
  吴哲以手拨弄陈欣然地脸庞,黑蒙蒙的无法辨别,只能在想象中,看到她姣好动人的一面。
  我爱的到底是什么?
  绝不是她的身躯。
  那么是她的面庞,还有从她身上得到的快感。
  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从她身上得到,会否厌倦,而后另寻新欢呢?
  吴哲摇摇头,不会的,我不会这样做。
  那么,又是什么让我不要这么做呢?
  受过的教育,看过的小说,还是内心深处一个简单的想法。
  “睡不着吗?”
  不知何时,身边的人已经醒了。
  吴哲说,“我在想,会否有一天失去你。”
  良久没有回应。
  吴哲说,“有时候我在问自己,为什么你我会在一起。”
  “我也这么问过自己。”陈欣然说,“一年前,我以为自己会和一个男人幸福美好的生活下去。我们布置屋子,我为他下厨。记得一次我们吵架了,我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还要担心他饿肚子。我把一个女人的尊严丢的一点不剩,一丝不挂的被他从温柔乡里踹了出来。”
  “我很难想象,他为什么会离开你?”
  陈欣然有些记恨的说,“总有些不要脸的女人。”
  “那你是怎么忘了他的呢?”
  “就是剥离吧,把长在身上的肉生生剥下来,伤口触目惊心流血不止,也许你不管它时间过了很久也能好。但你能做的是及时止血止痛消毒包扎,很快就会没那么痛了也很快会好起来。”
  吴哲听后想,不止自己一个承受过痛苦,也不止自己得到了感悟,只是有不同的感悟罢了。
  陈欣然将脸深埋在吴哲的胸膛,“我呢,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但也是个懦弱胆小的人,大声说话都不会。但凡我遇到强势一点或是比较自私的人,永远都是那个处于下风一直妥协的人,所以我谈恋爱,就是从迷失自我到没有自我,维持着那表面的平和,内心却碎成渣渣。我就是我,一直不会变,只是我遇到的人没那么善良没那么在乎我。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希望彼此尊重,彼此平等,希望你是我对的那个人。”
  吴哲想,这又是一个我无法离开你的理由,我不忍心你受到伤害啊。
  陈欣然又说,“以前我觉得爱情胜过钱,可现在却觉得钱最好。人会欺骗,会离开我,伤害我。但是钱不会。在你心目中,我很物资吧,有了钱就往家里拿,当初跟你在一起也是为了钱。我只是想,如果别人再伤害我,我不至于一无所有。”
  吴哲说,“我说我不会离开你,又担心你不信。我急切地表白,却无法跟电影中一样,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理解你的担忧,却又为自己无法消弭你的担忧而束手无策。”
  “我所认识的爱情,大多以谎言而结束。那么我想,既然如此,为何不可以谎言开始呢。”
  吴哲一怔,“你认为我在说谎?”
  “不,只是一句电影台词。”陈欣然说,心中补了一句,虽是一句台词,却是我深深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