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妙计
作者:
六昧 更新:2021-05-20 08:06 字数:4092
普智虽方四十岁,但因为人公正且事事都以少林为先,所以年仅三十五岁时,他便成了少林戒律堂首座。而在他四十岁刚过不久的某天,便又有消息传来,方丈已然心生退意,想在自己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好好专心研究研究佛法而再不顾其他。自然,当得方丈欲退时,下任方丈则就会产生于他们这些各堂首座里。所以当那江湖请求少林出山主持公道时,普智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商量此事的那天,整个大雄宝殿里就数他最积极活跃。
“方丈,今时非往日,我觉无论如何,少林都不该再如此隐世下去。少林武当可一直都是武林泰斗,而至现在,少林影响却是越来越不如前。所以今若再不出的话,我想江湖以后,也就不会再有少林什么事了。”
而在当日争辩中,罗汉堂首座世警老和尚则持反对意见。
“和尚便该抄抄经书念念佛,那等江湖俗事,还理它作甚。”
“世警师叔,”不待方丈出言,普智便已开口。“少林已经沉寂四十年了,四十年,难道还不足以洗清罗汉堂曾发生的那些事?”
“普智,”世警沉声道,“世聪师兄离开后,少林之所以会选择不理江湖事,并非真正的元气大伤,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师叔放心,”世警尚未说完,普智便是打断道,“普智也从未觉单凭他世聪和尚一人,还不足动我少林根本。今日之所以会持此观点,实只因我少林已然沉寂了太久,真的已经太久,久到不止别人会忘,甚连我们自己都忘了,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忘了少林,也肩负有维护江湖公平与正义的责任。这是少林所必须担起的责任,非是其他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的。而这些,本该是由师叔所掌罗汉堂来执行的,现在却是变成了戒律堂主使,难道师叔就不该反思反思罗汉堂它存在的意义吗?”
“普智!”世警并未曾因普智言语而生气,不过轻呼一声,随即叹道。“有些东西,你若从就不曾经历过,那它终也不过别人在说的东西。看破看破,世间种种,又哪那么容易去看破?”说完,他便再又转向垂垂老矣的方丈。“方丈师叔,最后还是由你来断吧。”
“世警啊,”方丈睁开了他那紧逼的双眼。“江湖终究是变的,潮起潮落,湖枯水深,我们都老了,老了,也就再不喜去折腾了。此番事了,你也陪我一起去后山吧,那里林深,更适合于抄经念佛些。”
“是!”世警双手合十。
“普智,”方丈转向普智道,“此番下山,你欲待何人?”
“方丈,”普智也是恭敬的双手合十。“此番面对者非是寻常魔头,而是凌御风一伙,所以普智也不太敢去逞其能。而我少林最是显名江湖这,除那种种不传之秘外,便是十八铜人了。所以此番,望方丈能让十八铜人随我一同前往。”
“就依你说的。”方丈再转而向世警和尚。“世警,这事就交你安排了,如何?”
“是!”世警双手再合十,便是一直到得他们离开后也不曾分开过。
普智离开后,世警也是转进了方丈禅房。
“世警还未想通吗?”方丈一指自己身前的蒲团,示意世警和尚坐下。
“少林已是这般过了四十年,为何就不能再过下去而非要掺进江湖世事中?”
“世警觉我少林为何就会这般过了四十年?”方丈问。
“他们都说这是世聪师兄的遗祸,但也正如普智言,单凭一个世聪师兄,还不足动我少林根本。所以少林已过四十年,是它在以世聪师兄一事为契机而沉淀的四十年。以前少林,实是太过热闹些,热闹得连寺中僧众都已忘了怎样去抄经念佛。难道方丈是觉现在沉淀已够?”
“沉淀又哪能说够?”方丈摇头。“不过若只一味沉淀的话,少林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许多事?少林不出世,但非避世。”
“方丈可以预测到了些什么?”世警表情严肃。
“和尚哪有这样的本事?”方丈摇头。“不过只是种预感,一种对这世间也对这江湖的预感,终要变天的,不管江湖还是这世界,都终是要变天的。而到那时,少林还能再由你我这种终生守成的人来看护吗?不能了,世警,到得那时,不管愿不愿,都非你我这种人所能掌控的。”
“所以方丈已经选定了普智?”
“世之一辈中,本是世聪最适合接方丈之位的。但他啊,却是总也管不住自己。若是他能静下心来多抄些经书,多让自己沉静下来,少林暂也不至此。但他,却也坚定去做了一辈子的自己,世警闲时,是否也曾艳羡过?”
“和我们相比,师兄实更像个人。”
“嗯!”方丈点头。“可惜我们是和尚,和尚修行一辈子,所欲达到者便是四大皆空。可若四大都已变空了,和尚又怎能再说是个完整的人?”
“可和尚,也是少了许多的烦恼?”
“真就少了烦恼吗?”方丈睁眼看世警。
世警身体僵直,随即合十道:“待得普智再回山,世警便和方丈一块去隐居了。”
世警从蒲团上起身,轻移双脚便欲离开禅房。可他伸手将关房门时,方丈声音却又是传来。
“世警,什么时候若想下山去看看,就自行去吧,不用再来向我告别的。”
世警再是一滞,随即将门轻轻掩了起来。
站在方丈禅房外的院中,看着院中那棵正显葱绿的银杏树,世警陷入了沉默。脑中似是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和话语。原来他曾以为忘记的那些,都还深藏脑海中,哪怕时间,已然过去四十年。
“如此看来,还真需要下山走走啊!”
所以当得身穿袈裟的普智下山第二天,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和尚也在恰无声息间出了山门。除了那已知道的,他便再不曾去惊扰任何人。
……
天上太阳正烈着,火辣辣直欲将人烤熟般。
早晨赶路到现在,普智他们也已被阳光给折磨得疲累不堪了。所以好不容易看到片树林,他们便也歇了下来。
普智他们下山也有月余了,此一月时间,他们也是马不停蹄的急急赶在史小天身后,可是每次到得一座城,对方却又去了另外一座城,所以一路行来,除了每天疲于奔命外,他们并未有过太多伸张正义的经历。可纵是如此,普智那身鲜红的袈裟也还保持着原来洁净如新的模样。
若在寺中,他们通常都不会在用饭时窃窃私语,但这没有那些历经风霜的建筑,有的不过是那排排挺然直立的松树。此时若再加上双腿的疲累,难免就要让那些年仅不过二十多的小和尚心生怨念。而那怨念一旦生起,便又不吐不快了。
“大家倒说说,他凌御风到底是想干什么?”低声说话者是少林法字辈中的小和尚法悟,虽是入了十八铜人阵,但其年岁也只不过二十出头。当初听得要和普智下山时,他自掩不住要高兴起来。事到如今,他却只能在啃馒头的时候方有机会抱怨那么两句。
“若知他想干什么,咱们也就不至于会这样了。”接话者是法悟师兄法诚。
“但这也已快到宁远了啊,这一路来,我可听说了不少其他的东西。宁远已是大明最北边的城池了,可他凌御风却还在往北走。北边是什么,那可是金人努尔哈赤的地盘啊。你们听说了吗,相传金军都是些可生吃人肉喝人血的家伙,且他们的战马足有一个半我这么高。所以我们若再走的话,遇到他们怎么办?”
法悟话方说完,另一年岁比法诚看起来要更大些,却也不过二十五六、名叫法德的和尚便是低声斥道:“法悟,此话不能再说,知道吗?”
“为何不能说?”法悟转头去看法德,低声道。
“你可知这传言是如何来的?”
“传言自就是由人传的嘛。”
“那你又可知为何会有人传出这样的言语?”
“自是因为害怕金人啊。”
“又为何会害怕金人呢?”
“听说金人过处,但凡遇到抵抗者,破城之日都会对其大加屠戮,无论男女老幼。”话说至此,法悟也是停了下来,双手合十时,口中佛号不断。
“师兄,”法悟不再言语,法诚却是看向了法德。“若果我们真就遇上了金军,你会怎么做?”
听完法诚言语,法德本还清秀和善的脸也是瞬变狠厉起来。
“若遇他在残害我大明百姓,便该也让他瞧瞧我们少林棍法的厉害。”
“师兄这是想以杀止杀,还是只伤不杀?”法悟再次开口。
“对待真正的恶徒,便该以杀止杀。”
“可这并不该是我们去做的,杀业太重,回堕地狱永世都不得轮回。”
“难道你又忘了佛祖那句话了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能以我入地狱来换取另一人的性命,那便入了又如何?”
“师兄果然佛心坚定,佩服佩服!”法悟言语虽称是佩服,但其脸上却是摆出了与其言语不甚相符的表情,明显他是不怎么信法德言语的。
正当法德将欲出言时,与他们十八人分开、单坐一旁的普智却是率先开口。
“食不言寝不语,你们莫不以为离了少林寺,便可再不遵守寺中的规矩?”
普智开口后,法悟他们便是再不敢言语,只能盘腿而坐,默默啃着手中的馒头。而当普智不在时,他们也曾抱怨说何以师祖就会答应让他们跟在普智的身边。难道是它戒律堂里没人了?不可能,现在若说少林寺中哪堂的气焰最高,则无疑是戒律堂。所以他们不甚能想明白,何以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他那戒律堂首座要便宜他们这些罗汉堂弟子。可纵不明白,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去问普智。那可是寺中最最严厉守规矩的人了,你若去问他,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通说教的。
而让他们不明白的东西,在被一个陌生人给闯入后,也是渐渐明白了过来。
陌生人就出现在他们将欲重新启程的时候,他大叫冲进林中,脚下跌跌撞撞的。
“救命啊,救命吧!”
看他四顾的模样,确也像是被什么给紧紧跟上了一般。而当看见他们时,其也像是看到了伸入河中的救命稻草,忙不迭就又朝着他们给冲了过来。
他尚未至众人前,普智也已站起了身子,一脸凝重地看他。
“各位大师,救……救命啊!”他终于是跑到了众人跟前,弯腰喘气不断时,也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缘由。“有……有人光天化日下……下的拦路抢……抢劫,不……不仅如此,他……他们还想杀……杀人灭口。诸位都……都是救苦救难的活活佛菩萨,还请帮帮……帮帮我!”
当他终于说完时,一男一女两个并未蒙面的身影也是出现他们的眼前。
甫一看到他们后,那男子也是立即躲在了普智的身后。一指两人道:“就……就是他们,还请诸……诸位大师救……救救小的。”
这三人,自也就是那将主意打到了普智身上的凌御风三人,不过此时再让莫玄衣二人改头换面的东西,已让凌御风给修改得更加舒适,却也更丑了些。而当凌御风说出他此刻正在实施的妙计时,本就不满凌御风将她模样变丑的古菁便是毫不犹豫就嘲弄起来。
“你是当他们傻子还是当你自己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会看不出来?”
“明显吗?”凌御风摊手。“若真明显,那也是因你们演不好。”
“你?”
古菁再次气得想拔剑时,莫玄衣却是点头。
“或可一试。”
“师兄,”古菁不满道,“你怎可也随他胡闹?”
“都说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本来我已不信了的,可再看你,却又不得不去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