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那城,那人 上
作者:六昧      更新:2021-05-20 08:06      字数:4072
  袁崇焕他只要整个宁远城平安,暂不受任何侵扰,所以他便只能依照别人所言般去做,因为很多时候,源于内部的威胁要远远胜过于外部。但他又不想就这么任人摆布,所以也对城中三个掌有兵权的参将做了相应的安排。
  “大寿,城中防务不变,每日巡逻加三岗,白天加一岗晚上加两岗,一旦发现事有不对,就立刻派兵镇压。纵是他们武功再强剑再利,也不可能会是万千兵丁的对手。”对着祖大寿说完,便又转朝高见和贺谦。“一直以来,关注沈阳方向的敌情都由高将军在做,那么此时更该加强对那方面的监控。以前,我们多靠朝廷安插在沈阳城内的探子回报消息,但对自己情报系统的设置,我们也已谋划了数月之久。到得此时,我们已是共有十五人以不同身份混进了沈阳城。很多东西,有了却不用,那就只能是个摆设。我们不该让自己手中拥有的东西成为摆设,所以该用就就得用。这事便由高将军负责,沈阳那边的任何风吹草动,我希望自己会是除你以外最先知道的那个。至于那些始终都在城外蠢蠢欲动的流贼盗匪,贺将军暂就不用派兵威慑镇压了。说来他们也算这个大明王朝的一份子,不能只让他们当看客而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岂不空费了他们那一身的好武艺?所以贺将军可将所有流贼盗匪一网打尽的计划放缓,只要时时注意他们的动向,不让他们脱离出我们的视线之外便好。那人说想给这天下江湖人一个机会,我倒要看看这些所谓江湖人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袁崇焕吩咐完毕,三人却是不曾像以前那样接到军令的就走。祖大寿他们看着袁崇焕,两眼冒光地问:“袁帅,什么剑法不剑法的东西我倒不怎么关心,但那由惠帝爷传下来的宝藏,是真是假?”
  “你也想插上一手?”袁崇焕也好奇地看他。
  “嗯!”祖大寿点头。“若是真有惠帝爷留下来的宝藏,我们为何就不能插上一手?现在军费怎样,袁帅应比我们更清楚。天下百姓已经加税够重了,再榨,也是只能榨出些东西来喂那些朝中权贵,真正流向我们这些兵丁的,十不足一。所以我想……”
  祖大寿尚未说完,袁崇焕便抬手阻道:“不要想,”袁崇焕摇头。“这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东西。”
  “为什么?”祖大寿不解地问。
  “看你对此事这么上心,应也知在南京城里,都有什么人出现过。这事自有那些大人物插手,还是那句话,宁远现在经不起磨难,我们也是经不起磨难,所以除了别人让做且不会扰到宁远安危的东西,我们便都不要做。”
  “难道我们就都始终要被压在一些阉人手里?”说此话时,祖大寿忍不住就激愤起来。
  是啊,对他们这些边境卖命的官兵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他们本都是群铁骨铮铮,能明刀明枪去与敌相斗汉子,现在呢,现在却要畏首畏尾的去受一帮阉人的钳制,就好像说他们并不能够完成既定任务,非得要以一个残缺之人以为准则般。
  “大寿可是觉得我太过懦弱,在此事上完全没有了一个军人该有硬气?”袁崇焕从椅上站起,缓步行至门边,背对祖大寿三人。
  看着那迎光而立的身影,祖大寿似也产生了错觉。就好像站在厅前的那人并非他们运筹帷幄的将军,他的背影是很挺拔没错,但在这样的挺拔中,也是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弯曲。他是不是也承受了很多,正如此刻自己对他的不解?
  祖大寿忽觉自己错了,在此事上,非是硬不硬气的关系,而是你到底想不想做的关系。所以他未言时,袁崇焕便又开口。
  “大寿所想没错,正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身为镇守大明边疆的一方统帅,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受人钳制而无所作为。但你想过没有,就连熊大人孙承宗大人他们都能在被一月间数换,我这小小的宁前吏又算什么?我想没人会说熊大人及孙承宗大人的能力不及我袁崇焕吧,不然又怎会在他们任职期间守我大明一隅平安?若论雄韬武略,崇焕不及熊大人,若论知人善任,崇焕也是不及孙承宗大人。可是他们都已不在边关了,所以我得在这守着,不管怎样都得在这守着。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予我以钱粮,金军不足虑。男子汉大丈夫,说出话自当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牢牢钉在这地上,永不可收回。再者就是,崇焕也有私心啊,”转身,微笑地看着祖大寿三人。“若我所记不差,初到宁远时,是天启三年九月,现在却也快到九月了。两年的时间不长,但这两年,宁远却是承载了崇焕太多太多的东西。我把满腔抱负都倾注进了这片城墙,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进了这片城墙,所以我不能离开,我要看着它,看它是如何守我大明疆土的,是如何实现我袁崇焕那一身抱负的。大寿所说没错,在对朝中权贵一事上,我确实显得太过懦弱了些。但我不得不如此,因我尚还不想离开这片城墙,尚还不能离开这片城墙。所以我便只能卑躬屈膝,用所谓傲气去换一个机会,一个实现自己抱负、为我大明王朝鞠躬尽瘁的机会。最后,身为一方统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士兵受冻挨饿,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走上战场却是不能回来啊。我得对自己负责,也得对他们负责。为这些,我袁崇焕可以像狗一样的仰人鼻息听人使唤,只要还让我留在宁远,还让我有你们这班生死与共的兄弟,便够!”
  袁崇焕言语铿锵,落地有声,祖大寿三人也是听得热血澎湃。是啊,为了自己抱负,能守家国的抱负;为了给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们一个交代,受些委屈又能算什么?难道你没看见朝中那么多不愿受委屈的人都是什么下场?现在的大明朝是再也不能少人的了,特别是像袁崇焕这样有帅才的人。所以袁崇焕说完,三人便是起身,齐齐朝着袁崇焕一躬,答声“诺”后,便是齐齐抬步往前走。有袁崇焕在,他们有许多事情不用考虑,而有很多东西却也能按心中所想的做,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三人离开,袁崇焕便又回到了阶上那张大桌之前,视线定处,是宁远城外那片极为广袤的空旷处。而其相隔不远的地方,便是金军正在休养生息的沈阳。
  眼睛眯起,袁崇焕在心底的对那一人问:“你要怎么做?”
  ……
  当得城中众将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时,一路远来的杨念如四人也是到了那高大的城墙之外。但在此时看,他们却都不复京师城中那种潇洒的模样,甚可说是狼狈。
  不得不狼狈,一路行来,他们可以说是命途多舛了。加上京师城外的那场伏杀,他们所经大大小小的战斗,可是不下于十场。当然,在这不下十场的战斗中,除却那些他们不知对方到底人有几何的战斗外,还有一些是针对零散江湖人的。
  与凌御风一路所遇相似,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来光明正大的为害普通民众。这种事情,既然撞上了那个本就喜欢多管闲事的沈杨,自就不会平白无故的让其离开。所以一路走来,他们避祸的同时,也在除祸和惹祸。当然,他们眼中,自己所作所为可都是在除祸无疑。
  让人忍不住要发笑的是,甚有那么几次,探清他们身份后,那些家伙竟是也打起了和海荒他们的主意,全然不管自己能力到底够不够。遇到这样的事情,大笑一声后,沈杨他们也是毫不留情就将那些家伙给狠狠教训了一顿,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抓鼠狗和金银锏可非那种能随意欺辱的人。
  所以到得宁远城外的他们,已是满脸灰尘,那身向来整洁崭新的衣服现在看来也是有些破破烂烂的不堪入目。四人中,便连一向都受杨念如照顾的周采薇也不例外。因此在这一路上,沈杨便又多了一些调侃杨念如的东西,哪怕时至今日,周采薇也未给过什么明确的答复。可她也是安然受下了杨念如的全部关心与爱护,并没有显出太多抗拒的情绪。
  “杨贱,你不行啊!”这是沈杨此行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你行?你行怎么也不见你使出一个能同时放倒十数人的大招呢?”这也是杨念如最硬气的回答。然后便是一些常规争吵了。
  “这完全是两码事好吗,大招的话,努努力总也会有做到的那天。可你现在是怎样,明明都已表露了心迹,人家却仍不理不睬的。我看你啊,还是早日放弃的好,人家周姑娘根本就看不上你这种贱兮兮的家伙嘛。”
  “看不上?”杨念如极不客气就列出了自己取得的种种成果。“昨天看到了吗,在我给她铺铺时,她没有拒绝对吧?前天看到了吗,我给她递水壶时,她也是笑着接下的,并没有嫌弃说那是我用的水壶?还有大前天,我们两个一起坐在火堆前烤野兔时的模样你也不是没看到,相处甚欢你懂吗?哦,差点忘了,你沈杨可是这江湖大名鼎鼎的浪子,浪子嘛,又哪能知晓这么多的东西?见识少,我不怪你,怪只怪这江湖,将你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你信不信说周姑娘现对你所表现出的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不过人家给你留面子不好意思拒绝你,可你看看你自己,竟还像雏一样的把所有东西都当真,我是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啊。金银锏杨念如,竟也是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家伙,这种东西,纵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呢?”
  “我看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见不得身边都比你好。”
  “你敢说你比我好?”
  “这么明显的事,还用我来说?”
  “别忘了啊,我沈杨产业虽是不多,但要养活那些百十来人,却也绰绰有余。可你呢,便连养活自己都成困难吧。”
  “可我武功比你高。”
  “武功能干嘛,你还能去拦路抢劫不成?”
  “我现在也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而且人家明显也很心仪我。”
  “快别算了吧,你个连自己都养不起的家伙,又拿什么去养自己心仪的姑娘。”
  “这事,可就不在你这种连心仪姑娘都没遇到过的家伙的考虑范围内了吧,再说你武功还没我的高。”
  “别得意,更别到时来找我喝酒。”
  “难道喜酒你都不喝?”
  “那也得有喝的才算啊。”
  “很快了,我杨念如的喜酒,很快了!”
  “切!”
  往往这样的吵闹,又会以沈杨的一声不屑为结尾。
  争吵虽是时不时的就会发生,但站宁远城外,两人却都很自然的没有开口,而是抬头去望那堵高大的城墙,目出赞叹。
  “单从此墙看,袁帅就已不负盛名了。”
  沈杨开口,杨念如也是点头。
  “两年前,这也不过是山海关外一个随时都可舍弃的边外小城。可只两年时间,它却成了一方重镇,人民可以安居乐业的乐土,袁帅能力,不言自明。”
  “若我大明能再多几个这样的人物,又何惧于外敌侵扰。”
  “这种人物,实不需太多,只此一个便已足够。”
  “可惜不是相见的时候,不然,真想拜会拜会这个能以单骑探辽关的大明儒将啊!”看着那一个个穿行在城门里的执刀佩剑的江湖人士,沈杨目出遗憾。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进城看看不是。洗澡换衣服,游逛一番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有这城在,城中有那人在,光是想想就很让人安心啊。”
  杨念如说完,四人便也抬步直往城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