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我会让你看到
作者:六昧      更新:2021-05-20 08:05      字数:4155
  “嘿!”林风大笑着从地上跳起并拍拍伍遥肩膀。“好家伙,果真不愧是我信任的人。”
  不待伍遥出言,他又向前紧行两步,伸手就将摆放桌上的蜀道剑重执于手。一边拍着剑鞘一边道:“还是长剑在手才安心,手拿桌椅板凳什么的,总感觉要差点意思。”
  林风现已恢复了从前的潇洒,可在地上,那被他扑倒在地的陈雯雯依然蜷缩着不曾起身。直到现在,她方清晰感觉到脑袋遭撞后的痛苦。陈雯雯在痛苦之中小声呻吟时,一只白若女子的手也伸了过来。
  “你没事吧?”
  伍遥伸手想将陈雯雯扶起,怎奈陈雯雯此时是口不能言。无可奈何下,他只得俯身,想近距离看陈雯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虎五人都不可能再握刀了。伍遥虽是未取他们性命,但五人手筋无一例外都被瞬间挑断。当然,五人之中总有那么一或两个是比较惨的,比如已被刺穿手腕的刘虎,现也被伍遥再补一剑,一剑划下,他那两只能握刀的手也就失去了这个能力。然后便是断了一掌的徐虎。所以此时,哪怕伍遥表现出全无防备的模样,他们也是不敢稍动分毫。
  那人的剑很快,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到得现在,他们更是肯定说那人的剑已快到了某种地步,某种不管他们如何努力都再不能企及抵抗的地步。所以他们再生不起别样的想法,哪怕那人只静静地站着或毫无防备的蹲着。
  转身不见伍遥挺立的身影时,林风也终于看到了躺倒在地的那个身影,然后是一连串的东西闯进脑袋。
  “糟糕!”
  他在心里喊上这么一声,人就朝着陈雯雯冲去。
  “你你,你没事吧?”他想做些什么,却也不过伸手,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看来你不只会用嘴办事,动手能力也属一流。”
  伍遥毫不留情地调侃,林风却是没了和他斗嘴的力气。只忐忑地看向伍遥。
  “她没事吧?”
  “让你头朝下地砸一下,你会不会有事?”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她没事吧?”林风竟是有些怒了。
  “难道我在和你开玩笑?”伍遥也寸步不让,所说之话终也和陈雯雯搭上了关系。“单从外表看,应该没事。但至于有没有伤到脑袋,你便只能是祈求上天保佑了。这么好一个姑娘若是就这样被你砸成了傻子,看你还怎么和掌柜的交代。”
  “傻子?”林风结巴着。“不会这么不巧吧。”
  “哼!”伍遥撇嘴。
  正当林风琢磨不定时,一个轻且虚弱的声音传来。但不管如何轻,落在林风耳中,无疑都是九天仙乐。
  “我……我没事,公子毋……毋须忧心!”
  林风赶紧伸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将睁眼的陈雯雯给轻轻扶起。动作轻柔,好似在扶一个已有残损的价值连城的古老花瓶般。
  陈雯雯方在桌边坐定,林风又赶紧马不停蹄地斟茶倒水,且口中抱歉连连。
  “对不起对不起,方才确实是我思虑欠当,有得罪处,还望海涵。”
  “公子多虑了。”脑中疼痛渐轻后,陈雯雯终于也可以重支笑脸地看向林风。“我知公子所为皆以救人为先,公子是怕我落贼人手,所以才会紧急应对。若是时间充足,想来公子应对,定会游刃有余。”
  “那也未必!”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伍遥竟是在旁补刀。
  陈雯雯惊愕莫名时,林风却是选择性的将他忘记。
  “小姐所言极是,若是准备时间充足,我定不会让那些宵小之辈去伤小姐分毫。”
  林风说完,有一个不甚悦耳的声音响起。
  “自己学艺不精便罢,现竟怪起了时间,这还真是……”
  再次选择性的忽略,不待陈雯雯言,林风又紧接着问道:“小姐身遭此祸,全因这些宵小。此刻宵小已伏,小姐若是心有不忿,他们皆可交由小姐处置。是杀是剐是放是留,小姐只需言语一声,我等无不遵从。”
  “就好像是他制服的一样。”
  伍遥虽是说得轻轻松松,但它落在林风耳中,却是再不能忍受的挑衅。于是他就将陈雯雯暂时放在一边的直对伍遥。
  “以前没发现啊,伍兄竟也是此中高手。”
  “什么?”伍遥不解的看他。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这嘴挺厉害的,现在看来,真正厉害的还是要属我伍兄啊。”拍拍伍遥肩膀,林风继续道,“不过话说,伍兄既然有张这么厉害的嘴,为何就不向我学学呢?动刀动枪,终是些粗人才做的事。再说无论怎么看,伍兄都该是个有学有识的世家子弟,难道伍兄读书时不曾见过这么一句话,‘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林风说了很多,但当伍遥开口,他方知自己所说一切皆是浪费。这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之中,不仅落手处无物,甚连奋力而击时,鼻端还吸进了一股恶臭之气。伍遥此时言语,正好像那直闯入鼻的恶臭。
  “说再多,也掩饰不了你手脚无力的事实。”
  “你!”林风手握剑柄,让带鞘的剑尖直指伍遥。“来来来,让我看看手脚有力的伍大公子到底什么模样。”
  “人若不犯错,我便从不欺负弱小。”
  伍遥很潇洒地转身,身后只剩林风“你你你你你”的不忿之声。
  若是以前,伍遥绝不会和任何人做这毫无意义的拌嘴之事。但不知为何,从见林风第一眼起,他便觉他有些熟悉。或许是因他的那对眼睛吧,他那眼睛,真的很像以前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云淡风轻处理的朋友。甚至还有那么几次,他竟都会误以为林风便是他朋友。但他那话实是多了些,那武功,实是太差了些。虽如此,相处时间一久,他也总有忍不住想和那人多说两句的想法。特别在今日事后,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起来,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开口,丝毫不给林风所谓面子。
  陈雯雯听着他们不像争吵的争吵,很自然就笑了开来。然后转眼去望和自己坐在一块气鼓鼓的林风,脸上笑容就更盛了。她以前也听人说过,不管一个男人最终长成什么模样,很多时候他都会是一个小孩,还需让人哄的小孩。以前,当别人说若有那么一个小孩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该想想他是否值得让你托付终身时。她总是爱搭不理的。现在,当林风露出那模样,她甚至已忘了自己那还隐隐作痛的脑袋,柔声去开解林风。
  “公子可是觉得伍公子是在刻意难为公子?”
  “难道不是吗?”林风像是找到了倾诉口般。“告诉你啊,那家伙原本是不这样的,也不知他吃了什么东西,这才几天啊,就变这么伶牙俐齿起来。”
  “可我怎么觉得伍公子和公子是那种真正的朋友呢?那种我想有却没有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
  “是啊!”陈雯雯偏头。“虽然不知公子心中的朋友是个什么模样,但在我心中,朋友就好像现在的伍公子对公子,能打趣的时候打趣,能帮助的时候帮助。而我一直想有的,也是这样的朋友。”
  “是吗?”
  林风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几个人的身影,想着他们现在做的,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当然,在这几个身影中,也有现在的这个伍遥。
  “公子笑什么?”陈雯雯问。
  “哦,”林风忽然惊醒,然后道,“我只是再想,他好像一直都是我朋友来着。”
  这边,林风和陈雯雯相谈甚欢,另一边,伍遥也做出了属于他的处置。
  “我刚说的话,你们现在可是相信了?”
  徐虎自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然后便忍着疼痛,告饶道:“我等知错,还望能高抬贵手。”
  “你知道吗?”伍遥以剑拄地。“若是你们能一齐冲杀向我,说不定我还能饶过你们。可你们呢,在自己遭遇危险时,想得竟是通过别人来度过危险。方才若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应对及时,你想怎么做,又会怎么做?”
  “胜王败寇,”刘虎插言。“公子胜了,便是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但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为了活命,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毕竟只有属于自己时,那命,方才值钱。”
  “所以为了自己命,你们不惜以别人的命交换?”
  “我们今日本无伤人的意思。”
  “难道还是我逼着你们伤人的不成?”伍遥本是阴沉着脸,说得此话时,他却现出了笑容,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我只问你们一句,在你们眼里,自己的命是命,那别人的命,又是什么?”
  因声冷厉,林风二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敢问公子,在公子眼中,别人的命又是什么?”
  “我或许不该问你的,”伍遥摇头。“我或许真不该问你的。但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在你们这儿,自私也能变得那么光明正大起来。以前时候,人们在做自私的选择时,还会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知道。可你们呢,生怕别人似的,一个个大声炫耀着说只有属于自己时,那命,方才值钱。然后说,为了活命,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们的命是命,为何别人的就不是。在你心中,自己的命很是值钱,值钱到为了它无论做什么都值得。别人的难道就不值钱了吗?你说你们今天本无伤人性命的意思,可你想过吗,若你毁了那位小姐的清白,其结果又会如何?而若那位小姐宁死不让你来毁她清白,这对掌柜的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你说你不伤人,可你却在一步步的逼死两个人。你来告诉我,为何埋在你们心中的欲望,要让别人来结账?”
  伍遥说得激愤,林风也听得恍然。甚到最后,刘虎也是无言以对。可在沉默片刻后,刘虎又重新掌握了词汇。
  “公子问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我等自入江湖后,除了听些凌御风杨念如这类人英雄事迹,所见所闻多是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或者说,在入江湖后,不是我们甘愿这般做,而是别人逼着我们这般做。我们终归不是像凌御风杨念如那样的大人物,我们做不到鹤立鸡群,也无法站立在一个处处和自己不相同的环境之中。我们想活,便是只能变得和别人一样。公子生来富贵,想来是不知和别人活得不一样会是怎样一种下场。”
  “你听到了?”伍遥未接刘虎话,而是转向身后的林风。“很久以前,我就想和某个人好好说上一番,我想让他知道说按他做法,这江湖变不成他想象中的模样。可那人一直很天真,像你一样的天真。所以我始终没有对他说出口。现在,就当是我补上的吧,我想告诉他,同时也告诉你,一块在烂泥中沤够了布,无论你再怎么洗,它也不可能变成从前模样。它是臭的,不仅臭,它还是坏的,坏得让人无法再看一眼。而你若想解决这块布且不让它熏到自己,唯一办法便是让它彻彻底底的消失。一把火烧尽,会比你慢慢水洗来得快也来得干净。所以我现在问你,若你处置,你会怎么做?”
  林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并缓缓走到伍遥身边,道:“若你把那块布从泥垢中捡起,再将其晒干,它也就不会熏到你了。”
  “可它已经坏了,坏了,你知道吗?”
  “当它离了泥坑,也就不能再坏。这时补补,或许还能用。”
  “我就知道,”伍遥笑着,笑得有些让人想哭。“我就知道你和他是同样的人,你们都有着一样的眼睛,所以也有着一样的妇人之仁。他,或许已经看不到了,但我终会让你看到,慢慢晒干再补,对现在言会是怎样一个惊天的工程。我会让你看到的,我会!”
  伍遥说时,眼睛却看门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