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法师的存在一直是个传说，流传于各个国家之间的传说。
  他是历史上第一位可以称得上法师的人。在他之前有无数学者对现实中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着迷，浮空的火球、能斩断大树的劲风、灵动如活物的水……人们称之为“魔法”。人们试图驾驭它、运用它，但总是被其反噬，无数生命葬身于奇异能力之中。
  在那个时代，只有王权贵族才享有接受教育的权力。但那些富贵子弟们要么是沉浸于纸醉金迷的世界，凌乱于美食美女的生活，要么劳累于权斗的博弈、谋权篡位之事也不再是鲜闻，贵族中暗潮涌动。而生活在基层的老百姓，只能靠种田生活。人人都是农夫，每个月例行缴税。
  而“大法师”便是农民子弟出身，而天才，往往降生于平凡之中。
  在他年幼之时，父亲就因征兵而战死沙场，留下母亲和自己相依为命。和大多数儿童一样，过着辛勤劳作，度日如年的生活。母亲靠编织衣物来赚取生活小花费，而自己则为那些达官贵人种植粮草。
  也正是因为贵族属下农夫的身份，大法师所接触到的植株都是上好的精品，经过历年来的精心培养，实践中所掌握的相关知识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那些花花草草成为了他的情感寄托。他似乎和这些自然建立了某种联系，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与植物交流。
  一日，府上一位公爵的儿子身患不治之症，都城的名医用尽了世间各种奇草良药，都未能稳定住孩子的病情，他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即将归为虚无。
  大法师并不想参与这件事，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能耐，并不能为公爵之子的健康建言献策，况且以自己卑微的门第，又有和人会注意到他呢？他只想做还自己的本分，赚上报酬养活这个家。
  事态日益严峻，公爵心中悲怒交加，将痛苦宣泄在大法师的身上。那天傍晚，仆人们将他聚集在林地中毒打一顿，身上伤痕累累，痛楚不断在蚕食着自己的意识，最终随着夜幕迷失……
  第二天从床上爬起，讶然发现身上的淤青全部消失殆尽，不留下一抹色彩，全身上下静脉顺畅，骨骼还如原来一般健壮，甚至更具有活力。惊讶中的大法师在一番研究后发现，是和自己日夜为伴的植物救了自己一命。
  魔法来自于植物。
  少年大法师得出了这个结论。
  于是，大法师偷偷地利用主人的资源，开始了无尽的研究。他发现了植物体内魔法力量的源头，这是渗透整个大陆的绝对力量，保证了生命的延续。他开始尝试提取这些力量，并任己所用。
  不久之后，第一个法术便被大法师创造出来了，这便是今后所有法师们入门必学的“恢复术”。
  这种法术十分温和，对施法者的精力消耗也很小，从绿色植物精粹中简单提炼出的魔法能量，在人体中具有极其神奇的效果。它能使酗酒昏沉的男人变得清醒，它能使疲惫不堪的农夫重新焕发活力……最重要的是，这股能量可以让外部的伤口快速愈合，内部脏器的问题也可以立即根除，甚至是不治之症，也可以得到有效的缓解。
  任何草药都没有这魔法管用，从前的草药技艺只是浅薄的表面，而大法师则是运用了植物的精髓！
  大法师熟练掌握了这一技能后，经常为邻里的老弱病残们免费医治，大多人都康复如初，他甚至还为一位老人延长了一个月的寿命！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那位公爵耳中，此时他的孩子已经瘦骨嶙峋，面无血色，已然失去了生的希望。饭菜一进肚便会吐出来，双目中尽是绝望。
  公爵大喜，立刻命人将大法师带到他的面前，并承诺他说。
  “若你能治好我的孩子，你的家庭将不必为我耕作。”
  可大法师却是对此嗤之以鼻，对他来说，这些承诺对富有的公爵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远不止这些。他觉得不公平，和自己以前受到的屈辱相比，和公爵的荣华富贵相比，这次善举并不能给大法师带来什么，更不能给他的母亲、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
  在他的拒绝下，公爵之子还是宁静安详地去世了，这一结果公爵不能承受，激起了他的怒火。
  公爵派人抓住了大法师，此时的大法师已经学会了基础的“火焰术”和“凝结术”。公爵以“擅自用贵族资源偷学习巫术”为名，将他打下村庄的牢狱中。
  “他们只是接受不了新的事物而已。”大法师这样对自己说，“真是愚蠢。”
  年少轻狂的大法师用新学的法术制服了押送他的两个壮丁。虽然只是基础的元素魔法，但其威力也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大法师将法力降低至最轻微的程度，并在逃走时为那两位晕倒的人留下了植物精粹，以便醒来后缓解残余的灼烧和冰冻带来的痛苦。
  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们也是被贵族剥削的可怜人。
  成功逃走后，他回到了自己那破旧的茅屋中，准备带母亲一起逃之夭夭，以他的魔法技艺，不怕活不下去。
  可是，公爵手下的仆人已经恭候多时——他们捉住了大法师的母亲，当着他的面将她杀害了，简单地，就这样杀害了。
  愤怒的大法师抱起母亲余温未退的尸体，再强大的恢复术都挽救不了她的生命了。在血与泪中，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被折磨到了极点。
  那一夜，他激发出了体内无限的魔法潜能，却利用这股力量对公爵施行了灭门的屠杀。房客、仆人、亲戚以及公爵本人都在他的手中死去，血光和火焰照耀了整栋华美的建筑。这一场复仇，大法师成功了。
  但他却输了一切。
  “恶魔”一类的词语冠在他的头上，留下了一世臭名。他还依稀记得站在受刑台上的时刻，他已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失望，也放弃了苟活于世的念头，魔法的使用和母亲的惨死令他的精神四分五裂，大法师无力地跪在台上。
  下面观看的，除了带着鄙夷眼光的达官贵人，还有那些曾经帮助过他和被他帮助过的村民，一个个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和悲伤。就连那个要解决掉他的刽子手，也是之前大法师“恢复术”的受益者之一。
  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但那锋利的刀刃即将落下时，国王的使者驾马飞驰而来，立刻制止了这次行刑。那匹白马透露着至高无上的气息，和公爵之流的酸臭不同，大法师甚至看到了一丝希望。
  原来，当代国王听说了这件事情，觉得大法师是难得的奇才，与其因公爵的傲慢而死，不如利用魔法而为国家效力。圣明的君王发现了大法师的才华，他给予了他一次重生。
  从那时候起，大法师拥有了举国最顶尖的研究资源，倾国上下的财力物力都为他所用，也过上了富有的生活。但大法师不愿与世俗为伍，只是向国王索要了一件足够大的皇宫地下室以供他研究魔法。
  慷慨的国王给了他很多，大法师也没有令国王失望。魔法在他的发掘下，已经运用到了生活和军队中，现在处处可见的以魔法驱动的魔动机械，军中的战术法师和战士们手中的附魔武器，都是大法师的杰作……那时，国力达到了鼎盛。
  经时间的推移，大法师的精气和意识逐渐被魔法所侵蚀，年仅过五旬就满头白发，年轻气盛一去二不复返。他意识到了生命的短暂，然而手中掌握的法术只能让他苟延残喘，废寝忘食的研究只为寻找永生之法，但均以失败告终。
  “永生只是梦。”他对自己说。
  他临终那年，拒绝了新国王的隆重葬礼，用名下的财产建立了数所魔法学院，让更多有天赋的孩子参与这个神奇的世界。而自己则是只身一人回到了故乡的山。
  但神奇的是，那些被他所利用的植物再次包容了他，使他冰冷的尸体重新拥有温度，他获得了最深邃的魔法之力，他获得了永生。
  从此，他的灵魂便一直在这里，守护着魔法的源头，等待下一个从前的自己到访，触及这终极的奥秘。
  这座山叫做“忘忧山”。